趴在破敗的閣樓上,馬修通過瞄準鏡看着前方,轟鳴的坦克聲從樓下傳來,小樓似乎都在顫抖,但他絲毫不受影響,從手到眼再到手,都異常穩定。
就在前方,街道已然變成了廢墟,磚石瓦礫散佈在中間,有些地方還有明顯的彈坑,兩側的房子破敗不堪,密密麻麻的彈孔彷彿在爲旁觀者講述一個悲慘的故事。
戰爭即在眼前!
劇組精心佈置的這座小鎮,似乎被炮彈炸了一遍,又被機槍掃射過一次一樣。
馬修反戴軍帽,握住槍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就像是個歷經戰火的真正軍人一般。
還有他手中的槍械和放置在一邊的M4步槍,無一不帶着戰火的痕跡。
槍械看起來有些舊,很多地方都有掉漆。
劇組的幕後部門,在此前的籌備中,做了精心的準備。
坦克冒出的煙霧從小樓上方飄過,馬修趴在閣樓上面,紋絲不動。
汗水從他額頭上流下,馬修低聲說道,“這裡真TM的熱啊。”
攝像機就在旁邊,拍攝着他的一舉一動。
旁邊的觀察手接話道,“這裡的泥巴嚐起來就像狗屎一樣。”
馬修聚精會神的看向前方,還是抽空回了一句,“說的好像你吃過一樣。”
觀察員先用望遠鏡看了看遠處,接着笑罵道,“閉上你的臭嘴。”
小樓下面坦克轟隆隆的開過,爲了營造真實的戰場氣氛,哪怕坦克不會出現在鏡頭中,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依然讓飾演美軍的演員和從五角大樓借來的坦克,配合馬修這邊樓上的拍攝。
除了架設的攝像機,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真實的戰場。
這也是馬修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追求的效果,既然是自傳性質的影片,戰爭必然要寫實,百分之百還原現實不可能,也與商業電影的要求有一定的衝突,但這種影片的戰爭肯定不能虛幻化和科幻化。
“停!”
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喊停了拍攝,原本亂糟糟的片場立即安靜下來,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找到馬修叮囑了幾句,拍攝再次開始。
馬修先喝了幾口水,又有化妝師過來補妝,然後趴在地上,繼續充當狙擊手。
幸好現在快到十一月份了,這裡儘管日照強烈,溫度卻也沒有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隨着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一聲令下,馬修立即進入狀態。
他趴在閣樓的簡易掩體後面,通過瞄準鏡緊緊盯着遠處的戰場,得益於克里斯-凱爾的親自訓練,至少看起來很像是個專業的狙擊手。
“我看到有個正在打電話的可疑的作戰人員。”馬修聲音不算高,“他正看着我們的車隊在打電話,完畢。”
馬修肩上彆着的通話器有聲音響起,“如果你認爲他在彙報車隊動向嗎?你的一切行動獲得准許,你根據情況來做決定,完畢!”
聽到這話,馬修輕輕調整瞄準鏡,旁邊的觀察員輕聲說道,“他可能只是打給他媽媽。”
馬修繼續調整瞄準鏡,“他走了!”
這話不止是空白的描述,而是對面真的有個阿拉伯裔的演員在做這些動作。
然後,馬修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方向稍稍移動狙擊槍,一對阿拉伯裔母子出現在了他的狙擊鏡頭當中。
“等等,我看到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朝車隊那邊走去了。”馬修快速說道,“距離200碼,還在朝車隊走去。”
在馬修的瞄準鏡中,不止是有這對母子,還看都了攝像機和攝影師,但他彷彿沒有看到一般,無動於衷。
後期剪輯時使用的鏡頭,自然由其他攝像機負責拍攝。
馬修語速加快,“女人的手臂沒有擺動,她帶着東西,她掏出了一顆俄製RPG炸彈……”
臺詞還有說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就喊停了拍攝,“cut!馬修,你的臺詞語氣不對。”
整個片場都停了下來。
馬修站起來,看向不遠處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哪裡出了問題。
這種複合場景拍攝,一旦出現意外,都比較麻煩。
但爲了給演員身臨其境的感覺,讓他這個男主角能當一個處於戰場上的狙擊手,按照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說法,這些都是必須的。
曾經,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拍攝《百萬美元寶貝》,爲了給希拉里-斯萬克找到比賽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特意僱傭了很多專業觀衆現場製造氣氛。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屬於比較老派的導演,很多拍攝方式較爲傳統。
以現在的導演的做法,肯定是將這些鏡頭完全拆分開拍攝,至於演員的感覺,可以一遍一遍慢慢找。
馬修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胳膊和膝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找了過來,說道,“你剛剛用的語氣有問題。”
“嗯。”馬修點點頭。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直接說道,“你是一個提供後方支援的狙擊手,一個更能觀察戰場全局的人,對於出現的可能的敵人,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其本質意義是一樣的,不能因爲他們是女人或者孩子,你就帶上主觀感情色彩!”
馬修邊想邊在思考,開拍之前他與克里斯-凱爾本人有過非常多的交流,克里斯-凱爾描述過類似的場景,在克里斯-凱爾的眼裡,戰場上只有自己人和敵人。
用克里斯-凱爾的話來說,戰友相信你,你必須爲他們提供掩護,消滅潛在的威脅。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繼續說道,“馬修,你嘗試一下,用旁觀者的角度,用最平淡和最爲簡單的方式描述那對母子的行爲,不要帶任何主管感情色彩。”
他又提醒道,“記住,克里斯-凱爾是個訓練有素的王牌狙擊手,不會胡亂同情人,對於他人亂髮的同情心,可能直接讓同袍戰友丟掉性命!”
馬修已經想明白了,當即點頭說道,“好,我們再來一次。”
說完,他活動下手腳,又一次趴在了閣樓簡易掩體的後面,再次架起狙擊步槍。
在馬修調整過後,這一鏡頭順利拍攝完畢。
但下一個鏡頭開拍之前,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又找了過來。
“保持現在的狀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雖然老態盡顯,但精力依然充沛,“你是戰友的保護神,記得這一點!”
馬修明白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提醒這些話的意思,克里斯-凱爾說過,當初在伊拉克戰場上,他射殺那對母子之後,並沒有多少負罪感或者說心理負擔,因爲他們拿起了武器,他不開槍的話,死的就是他的戰友們。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是個老而彌堅的人物,就像是這個沙漠中最硬的石頭,馬修也不是同情心氾濫的人,在電影立項之初,就確定了克里斯-凱爾這個人物的性格和立場。
這絕對不會是個動不動就懺悔的角色,這就是個剛剛硬硬的牛仔。
老牛仔跟馬修不止一次說過,這纔是這部片的靈魂——我不但勇敢,而且我知道爲什麼勇敢!
坦白的講,這也是在保證影片效果的同時,儘可能的還原主人公當時真實的心理狀態和情景。
當然,這些都是克里斯-凱爾自己描述的真實。
設定的男主角是個天生的“牧羊犬”屬性,與“狼”戰鬥,保護“羊羣”,在嚴酷的海豹突擊隊訓練營中找到了最合適的位置,繼而在911目睹了同胞們的悲劇之後,新婚燕爾僅3天,就遠赴中東,開啓了他的傳奇之旅……
克里斯-凱爾自己說,他的初衷很簡單,保護家人,保護家園。
戰場上的他算是找到了人生最佳的位置,一個接一個的任務,一段接一段的戰鬥,陷入巷戰的美軍和當地武裝相比也沒什麼優勢,再高科技的武器,最終都是人與人之間的角力,
所以,當這段戲中,男主角把瞄準鏡對準婦女和兒童時,他表現出的冷靜和果斷讓人生畏,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終極的對錯之選,以命相搏。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要是拍攝男主角的行動和表現,對於心理層面的細節描寫基本都是一筆帶過。
其實,馬修對戰爭片裡過於細膩的心理描寫其實挺反感的,先後在非洲和中東參與多次戰爭的布朗-威廉姆斯曾經說過,當一個人真正處於戰場那樣一種緊張的狀態時,很少有精力去思考形而上的東西,最爲典型的就是什麼戰爭的正義性,政治正確,都是bullshit,命懸一線的時候,想這些除了找死真沒別的用。
再說了,大頭兵們也沒這麼高的覺悟。
最終定型的克里斯-凱爾的人設,馬修認爲觀衆,特別是北美和西方觀衆應該會喜歡。
這也是在原型的基礎上,對於克里斯-凱爾的一種人爲拔高。
他是那種在最殘酷的生存環境中依然能保持堅強的類型,他當然不是少根筋什麼的,他只是那種保護他人的願望和勇氣能戰勝脆弱與恐懼的人。
這些能力,哪怕是放在現實社會中,也是整個社會都相當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