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重獲新生, 姜暖慌亂爬起來,轉身往外面跑,腳卻被人拉住, 她大驚失色回頭。

容父的手捂住胸口, 大口大口喘氣, 另一隻手拉住姜暖的腳, 顧不上這個人是他剛剛想殺死的人, “叫……叫救護車……我有……”

他的額頭有紅色的鮮血留下來,浸溼了臉龐,猙獰得可怕。

姜暖用力掙脫他的手, 慌亂逃走,卻沒注意一枚戒指從口袋掉了下來, 安靜地躺在地上, 還在奮力掙扎的容父, 血液和戒指混稀在一起,銀色的銀, 紅色的血,絢爛奪目,刺了雙眼。

姜暖張皇失措在街道飛跑,風在她臉上呼呼作響,大滴的汗水從額頭滑落, 她從來沒有這麼瘋狂的跑, 跑到歇斯底里。

終於跑累了, 身子一軟, 她癱坐在地上, 輕輕呼吸緩了很久。

她閉上眼,想了想, 突然想到什麼,她猛然睜開眼。

是心臟病!

姜暖慌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機,口齒不清地像對方講述:“是120嗎?心臟病……有個老人心臟病發作,這裡……這裡是北環路的一個茶館……幾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幾號……”

接待員快速鎖定定位系統,回覆姜暖所說的詳細地址。姜暖掛了電話,轉身折回茶館,卻在離茶館不遠處的牆角看着。

她等了很久,像一個世紀那麼長,明明只有十分鐘。

救護車終於到達,醫生護士擡着擔架,大步大步向茶館跑去,路邊圍觀的羣衆,臉上好奇又興奮。

像一顆壓在胸口的大石落下來,姜暖鬆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拖着疲憊的身子轉身離開。

專屬容印的鈴聲響起,姜暖泄了下,掏出手機,睜眼看了許久,她眨眨乾澀的眼皮,最終等鈴聲自己掛斷。

心口泛起一陣抽痛感,難受的要命,她靠在牆上,身體緩緩滑在地上,眼角又疼又澀,眼淚終是忍了很久,順着臉龐慢慢滑下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姜暖撥打了一個電話,很快,那邊的人接通,聲音冷凝:“我不是說了沒別的事就不要聯繫我。”

姜暖啞着嗓子大吼,語氣從未有過的着急,“我要去英國,送我去英國……現在,馬上……”

不知那邊誰對容峰說了一句話,容峰笑了,跟姜暖說了一句話。

姜暖瞪大了眼睛,電話什麼時候掛斷,什麼時候落在地上,她也不知道。

只是難受得用手捂着臉頰,心口越來越疼,疼得厲害,“阿印……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

電話裡,容峰告訴她,容父重度昏迷,今晚能不能醒來是關鍵;他表揚她了,容父的事,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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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容氏大權易主——總經理容印接班’

所有的商業報紙,鋪天蓋地是這條新聞,暗歎容家子孫的手段一山比一山高,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副董事長容峰因挪用公款,利用公款低價收購容氏股票。

檢察官順藤摸瓜,查出容峰私下販賣軍火毒品,涉嫌殺害容天,從而查封,被警方帶走。

所有的人都知道,容氏大權要易主了,不,是名正言順的歸還。

只有容印知道,那些證據,是他用兩年的時間一點一點去收集,匿名交給警方。

他父親的死,是他三叔的功勞啊!

不知怎麼,這個晚上他不是很開心。

一個人在辦公室,孤形影靠在辦公桌邊沿,舉起高腳杯,輕輕晃動酒杯,紅色的液體曖昧不明,透出凝脂般迷人的光澤,璀璨得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眼,對着空氣自嘲:“乾杯。”

輕啜一小口含在嘴裡,細膩滑爽的味道在脣齒和舌間顛來蕩去,縱然入喉後仍餘味苦澀。

78年bordeaux,怎麼可能有苦澀的味道?

塗索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法院判決書下來了,容峰判刑30年有期徒刑。”

30年,下半輩子怕是要在牢裡度過了。

容印沉默,扭頭望着玻璃窗外面,突兀嘆了一句:“啊,原來冬天早就到了。”

黑夜中,看不到一顆星星,白色的雪絮在空中悠悠轉一個圈,才落下,整個城市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有些清涼又有點乏冷。

他兀自回頭,眉眼有一絲疲倦,“你說,如果一開始我就擁有容氏,那她……還會走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他也回答不出。

塗索走過去,冷靜地說:“你喝醉了。”

容印清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淡淡地說:“沒有。”

“夠了!容印!”塗索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話,“我早就提醒過你!”

容印輕輕笑了聲,頭抵在桌子上,突然,潰不成軍,“我等她一個解釋,兩年了,她卻……還沒有回來。”

等她爲什麼出現在茶館,容父和她到底說了什麼,容父受傷,她是防衛過當,還是別有用心,爲什麼連背叛都悄然無聲,爲什麼不告而別。

還有戒指,爲什麼落在那裡?

這場愛情裡,她扮演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角色?

容印突然記起他第一次見到姜暖,她才那麼點高,現在想想才齊他的胸前,讀高中,揹着一個黑色又鼓鼓的雙肩包,齊耳的短髮,臉龐清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啊轉,最後定格在他身上。

那是他最狼狽的日子,從日本逃回國,以爲生活會很簡單,哪知喝一瓶水也需要花錢。

家不能回,日本又去不了,最後停留在易市的一個學校流蕩了幾日。

姜暖正吧唧吧唧啃一塊麪包,紅撲撲的臉頰,像個紅蘋果。

她經過他時瞟了一眼,走了幾步她又回頭,奇怪看着他。

容印被這目光看得心一麻,然而,她卻走到他的面前,指指他破洞的褲子:“你是乞丐嗎?我看你在這裡坐了一天。”

容印凌亂了,站起身上下打量全身,真的很像乞丐嗎?他只是褲子破了點洞,頭髮長了點不修邊幅,賓館的環境不好,晚上總有老鼠嘎吱嘎吱叫,他睡得不踏實,路邊攤便宜,但他吃了拉肚子,就這樣而已。

姜暖似乎被他猛然站起身嚇了一跳,表情憨憨的,嗔嗔又害怕地說:“我……我沒錢。”

容印連忙開口解釋:“我不找你要錢。”

姜暖明顯鬆了一口氣,歪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什麼,把背後的包一拉,從裡面拿出一個奶黃的麪包,“我沒錢,但我有吃的,喏,給你。”

姜暖看他愣愣沒接,把麪包在他眼前又晃了晃,她鼓鼓嘴,似乎很氣憤,“我也不想給你,但是班導說做好人好事有學分拿。”她把吃剩的麪包含在嘴裡,空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站着的一個男人,“班導看着呢!”

容印愣愣接了,捏了捏,軟軟的,奶黃色,看起來很好吃。

這是第一次被當作乞丐施捨……

看他接了,姜暖啃着麪包走了。

容印還沒回神被施捨的感覺,姜暖突然折回來,眼神真摯,一番善意的叮囑:“快點吃,要過期了,今天最後一天。”

她說完就走了,只留下一個歡快的背影給他。

容印看了那塊麪包許久,最終,張嘴咬了一口。

那是他第一次吃麪包,真的很……難吃,又硬又幹,卡在喉嚨吞也不是,吐也不行。

後來他被容父找到,打包送去日本了,但是在日本他學會了自力更生。

只是偶爾,他會想起那塊麪包的味道。

他從來沒想到會再次遇到那個小姑娘,她長高了點,頭髮長了許多,但說話的語氣依然那麼熟悉。

她一點也沒變,他卻變了,變得很愛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