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語琪微微一笑,輕聲總結道,“沈母是位美人,前後曾出嫁三次,我們沈老師是她與第一任丈夫,一個清貧而英俊的高中教師的兒子。沈父亡於車禍後,沈母帶着兒子改嫁,沈澤臣便有了第一任繼父。這位繼父做了一點生意,還算有錢,自己沒有孩子,對他們母子也不錯,便送他去了英國的哈羅公學唸書。”
“只是好景不長,後來這位繼父在外有了更年輕的情人,便想同沈母離婚,沈澤臣剛自哈羅公學畢業,便從千里之外的英國匆匆趕了回來,用了一些手段,替沈母爭取到了繼父一半的不動產。這筆產業一開始是沈澤臣找人打理的,後來等他開始在杜倫大學的古典學部就讀時,便開始自己接手打理了。”
“也正是那段時間,沈母嫁給了第三任丈夫,沈澤臣也有了第二任繼父。這位繼父是個地產商,比上一任繼父更有錢,但是爲人冷漠,對沈母並不體貼。不同於第一位繼父自己沒有孩子的情況,這位繼父有一個同前妻生的兒子,經常對沈母出言不遜,甚至動手毆打。沈澤臣在外留學,並不知道這一切,直至有一次,沈母被推下樓梯,顯些腦出血而亡後,沈澤臣才意識到母親在繼父家的遭遇,並立刻趕回國內。”
語琪皺了皺眉,將聲音放得更輕了些,“三個月後,沈澤臣的賬戶裡多出了一筆鉅額數字,從日後得益者來看,楚瑜推測這筆錢來源於他繼父的競爭對手。因爲七個月後,他第二任繼父的公司宣佈破產,公司破產第二天,他繼父與兒子二人便被判了商業欺詐罪,雙雙鋃鐺入獄,至今還未刑滿釋放。”
“這段波折過去之後,沈澤臣回到英國繼續唸書,沈母則在結束了她的第三段婚姻後,成了我家老頭子的地下情人。”
江姝臉色慘白地看着她,“你沒有對沈老師的母親出言不遜吧?也沒有對她動過手吧?”
唐悅已經想到了更糟糕的地方,雙目呆滯,“還是說沈母已經被你害死了,沈老師來教我們班就是來找你復仇的?”
語琪:“……”
她捲起報告,在江姝和唐悅兩人腦袋上一人敲了一下,才冷哼一聲,“我家老頭子知道我的性格,他從來不敢把沈母介紹給我。”頓了頓,她無奈地道,“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對她做,你們放心。”
唐悅聞言真就放心下來,點點頭道,“那沒事了,我們吃飯去吧。”
她剛說完就被江姝捅了一肘子,“沒事個鬼,沒事他跑來我們學校教什麼書?他榨乾了兩任繼父,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連戴的表都是江詩丹頓的,還能看得上這點兒工資?”頓了頓,她像是想到什麼,猛地轉過來握住語琪的手,“要命了沈老師不會是想讓他媽搞定你爸,他自己搞定你,然後母子二人聯手控制紀氏集團吧!老大你得挺住啊,美男計再誘惑也不要上當啊,你未來能繼承的是商業帝國還是一間監獄套房就看現在了!”
“……”
語琪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擡手就在江姝腦門兒上彈了一記,無奈道,“整天想什麼呢。”頓了頓,她扶額輕嘆,“我現在知道我家老頭子爲什麼一直叮囑我,要好好關照你們兩個慫貨了,能不能長點兒心啊你們。”
唐悅聽到這裡,莫名其妙地精神起來,笑着道,“我爸也是這麼說得,他說你這匹野馬要是栓好了,跑起來一定比你爸快得多,讓我跟着你多學學。”
江姝也插了進來,“我也是,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拿你教育我,我都聽膩了。”
“……他們太誇張了。”語琪尷尬地輕咳一聲,“不過你們也確實得練練了,不然以後惹了沈澤臣這樣的人,到時候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
江姝仍然頗感遺憾地看着沈澤臣那張穿着燕尾服的照片,“沈大美人要是沒這麼深的心機就好了。”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他到底是爲什麼來我們學校?”
語琪把玩着沈澤臣的那張職工證,淡淡道,“爲了你們啊。”
唐悅:“……==???”
江姝:“???!!!”
見她們倆這幅表情,語琪忍不住笑了,“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沈澤臣有錢也有腦子,他要在商場上混,缺的就是跟你們的聯繫。他來我們學校教書,跟蔣|介|石去黃埔軍校當校長是一個道理,爲的是人情投資。”頓了頓,她又放輕了聲音,“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你說的那種原因,他現在已經不是哈羅公學的那個白紙一般的沈澤臣了,金錢和權利的誘惑太大,他嚐到一次兩次甜頭之後難保不想嘗第三次,或許真如你說得一般,他其實對我們家懷有野心也說不定。”
唐悅大概是覺得裡面的彎彎繞繞太多,只知道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江姝就機靈多了,“怪不得你剛纔說他是顆定時炸|彈,要拆掉呢。”她歪歪腦袋,“那你準備怎麼拆?”
語琪決定履行一下調|教義務,否則實在對不起伯父伯母們的殷殷期盼,“沈澤臣的資料你們兩個都看了,看出什麼來了麼?”
江姝:“得罪誰都行,不能得罪沈老師他媽。”
唐悅:“唉,其實沈老師雖然不是個好人,卻是個好兒子。”
語琪微微一笑,循循善誘道,“你們兩個其實說得已經差不離了,沈澤臣的弱點就是他母親。一個人的弱點既可以成爲讓他無堅不摧的鎧甲,也可以成爲徹底摧毀他的一處死穴。如果真要對付他,拿他母親開刀是最好不過的。”
“別,老大你可千萬別。”江姝連忙抓住她的手,“這簡直是想不開去作死啊!”
唐悅贊同地點頭,“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紀家要是被他陰一下,損失可太大了。”
語琪轉了轉筆,“所以我說得是如果,沈澤臣跟我、施城都是一類人,要真的收服我們這樣的人,硬來是不行的,只能軟化。而沈澤臣,還是有軟化的可能的。”她伸出尖尖的手指點了點那堆文字報告中的一段,“如果你們細看過的話,應該注意到了這裡,他的第一任繼父公司的資金鍊出現斷裂,眼看就要倒閉的時候,沈澤臣剛剛從他第二任繼父的競爭對手那裡拿到一筆鉅款。那時他沒有袖手旁觀,而是看在第一任繼父對他們母子都還算不錯的份上,伸手幫了一把。”
唐悅怔怔地點了點頭,“沈老師還是顧舊情的。”
江姝則覺察出不對了,“老大,你到底想幹嘛?”
一抹笑意劃過語琪的眼底,她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現在,我教你們第一課,如果你對一個潛在的對手不太放心,那麼,就把他變成徹徹底底的自己人。”
江姝呻|吟一聲,抱住唐悅,“我就知道,不會好了。”
唐悅仍然不解,“什麼?老大你要幹什麼?”
語琪微微一笑,五指輕輕張開,按在那一堆密密麻麻的資料上,一字一頓地輕聲道,“我要追他。”
一片安靜。
直至唐悅突然開始放聲大笑。
語琪:“……”
江姝:“……”
唐悅笑着笑着,漸漸笑不出來了,她沉默半響,有些尷尬地看着兩個人,“你們不會是說真的吧?難道老大剛纔不是在開玩笑?”
語琪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轉向江姝,“今天下午兩節體育課,你去替我向沈澤臣請假。”
江姝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幹嘛?”
“到時你會知道的。”
江姝無奈,“那以什麼藉口?”
語琪微微一笑,偏頭看向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漫不經心地道,“急性腸胃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