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衿生有青〔九〕
記憶的恢復又豈能是一朝一夕的,有些人失去記憶後,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回來,李淑芬便是這樣。
即使如今譚小小已經研究出了電擊療法將青青治好,但是在這個治療過程當中青青依舊受了不少苦。
查爾斯老族長並沒有讓譚小小爲李淑芬治療,因爲李淑芬在經受了地震後,雖然給搶救回來了。後來也痊癒了,大家一直以爲沒有什麼事了,但是前一年身體狀況越發不好了,吃不了療程中間的苦。
李淑芬退位後,一直央求着凱爾,希望自家父親能答應她讓她進行治療。
有時候,李淑芬總是想起在M國剛剛見到青青的時候,她只道是老爺子救回來女子,卻萬萬沒有想到是她的親生女兒。當親子鑑定擺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才相信青青是她的孩子。一個人失去了記憶,心根本難以安寧,就像是一片漂浮在空中的葉片,找不到可以依託的大大樹,跟何況是尋找到她的根。李淑芬一直在心中極力的呼喚,呼喚某一日能夠記憶那麼一些片段。
患了遺傳性失憶症的人,雖然她本人忘記了從前,但是她有時候會在夢裡有一些潛在的片段浮現。就像青青即使失憶了,有時候做夢卻覺得痛苦,喊着葉子衿的名字。而凱?查爾斯得知他還有一個外孫女的消息便是從李淑芬的夢中囈語得知的。
當初的凱爾?查爾斯帶着妻子來Z國度假。妻子喜歡Z國,又正好懷了孕,便想着在Z國生下孩子。只是意外發生了,凱爾沒想到那些與查爾斯家族有仇的人竟然暗中聯合起來在那個時候來圍攻凱爾夫妻。
凱爾夫妻本來是度假,帶的人都是精英,但人數卻少。在受到圍攻的時候,凱爾的妻子爲了救女兒而死去,而凱爾爲了報仇不肯迅速離去,便將剛出世的李淑芬交給了手下,讓手下帶着女兒走。
那些仇人自然不願意放了凱爾的女兒,一路追殺着那抱着李淑芬逃跑的手下。那手下本來在搏鬥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後來又中了槍,抱着李淑芬逃脫了敵人的追捕後,與蘇雲昌相遇。蘇雲昌救下了那手下和還是嬰兒的李淑芬。
只是那手下受傷太重,沒能搶救回來。暗殺進行得很隱秘,蘇雲昌並不知道救下的女兒是誰家的,更何況當時妻子徐芸剩下的女兒死去,徐芸悲痛欲絕,所以蘇雲昌便將李淑芬當做親生女兒抱到了徐芸跟前。
而凱爾?查爾斯瘋狂報復,受了重傷,被送回M國,後來醒了才知道女兒不見了,只是再找卻沒能找到。
蘇家當時在Z國不說一手遮天,但是抹去痕跡的能力還是有的。
所以,李淑芬就是後來徐芸的小女兒蘇衍青,也是後來青青的母親,地位尊貴的阿佳女王。
後來,查爾斯憑藉玉佩又找回了李淑芬。
說到玉佩,它牽扯着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在幾大古老的家族裡還是流傳着。
胎玉本來只是一塊,曾經無數的歲月掌控在賽維納葉家族手裡,也就是到葉家手中。但是因爲後來葉家的遭到敵人的暗算,再之能力的流失,與家族的沒落,胎玉被別的家族搶奪。後來輾轉反側竟然到了查爾斯家族手中,凱爾?查爾斯找世界頂尖玉石雕刻師將玉佩雕刻成了一對,一塊在李淑芬出世的時候戴在了她的身上,也算是身份的象徵吧。
因此,後來這塊玉也成爲了證明李淑芬身份的象徵。
不過雖然玉關係着一個秘密,但卻還需要配上葉家的鑰匙,同時還有時運的配合,方能成事。一些古老家族知道玉的秘密,但卻很少知道葉家鑰匙的事情。
凱爾?查爾斯並沒有將關於玉佩的事情告訴的青青,說是等此次回去後,葉子衿將玉佩和的鑰匙同時交給他的時候,他纔會告訴的他們。
老爺子自然是知道的,他從未嘗試過,大概是因爲他沒有玉佩吧,也或許是對於那些他不甚追求。
青青陪着老爺子聊着天,沒過多久葉子衿帶着滾滾便回來了。
之後,葉子研收到了家裡的消息,也回來了,然後葉子菱和顧青遠也過來了,於是,葉家一大家子,算是團聚在了一起。
顧青遠知道在M國有着他的親人,查爾斯和李淑芬秘密過來看過他。不過那時候,葉子菱已經進入了特種兵大隊,他也跟着進去,沒有答應跟查爾斯回M國,況且他也不能回去,他身在軍部,沒有特殊情況根本無法出國。顧青遠小時候也曾期待過父母的愛,只是後來都成了夢幻泡影,童年都是在姐姐和奶奶的關愛下成長的,對於母親外公比較淡然。當查爾斯給了他巨大的財富時,他並沒有接受。
之後的幾天,青青都留在Z國陪着老爺子,同時蘇衍盛也帶着楊桃過來了幾次。青青和奶奶楊桃許久不見,當再見時,記性早就不復的老人緊緊的抱着親孫女不撒手。
老爺子動了手術,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便吵着要回家。雲墨白給老爺子檢查了沒事後,便允許老爺子回家休養了。
只是——
一月後。
清晨,京城,葉家莊園。
一聲驚叫忽的從山林裡傳來,接着便聽到女人揪心的痛哭。
葉文遠纔剛起來,乍聽到痛哭聲,也顧不得換下睡衣,便跑出了別墅。
一出門,便見陸皖晚跌跌撞撞的從不遠處跑來,那驚痛的目光,肆意流淌的眼淚。
葉文遠連忙跑上前,着急的問道:“晚晚,怎麼了?”
與此同時,別墅其他房間的人也聽到痛哭聲跑了出來。
“爸……”陸陸皖晚眼裡蓄滿了淚水,她哽咽着喊了一聲。
衆人一聽,頓叫不好。
“不好了,祖爺爺不在屋裡。”這時,滾滾急急忙忙的從樓上跑了下來。
頓時,溫度驟降,明明陽春三月,卻好似料峭寒冬一般,那吹拂而來的威風,如刀子般狠狠割着衆人的臉。
“文遠,爸……沒了。”陸皖晚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完了便落在了葉文遠的懷裡,肩膀止不住的抽搐,流淚不止。
“爸……他在哪裡?”葉文遠臉色泛白,步履有些趔趄。
青青的心好像針扎一般,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偏頭將額頭靠在了葉子衿的肩頭上,淚頓時落了下來,不是都好了嗎?
葉子衿愣愣的看着前方,有些不願相信,他目光沉得好像一汪沒有波瀾的湖水,許久也不見他說一句話。
反是葉文淵舉步往後山走去。
他是知道的,老爺子的脾性。
後面的無聲跟在他的身後往那景山而去。
滾滾耷拉着腦袋,亦是有些傷心。他擡頭望向青青,小心翼翼的拉住葉子衿的手指問道:“老葉子,祖爺爺去哪裡了?”
他知道奶奶叫祖爺爺爸,可是爲什麼奶奶說祖爺爺沒了。
沒了?
是哪裡了嗎?
滾滾不禁緊緊地抓住了葉子衿的手,到底是年齡小,有些事還是不甚明白。
“滾滾,乖。”葉子衿輕輕的摸了摸滾滾的腦袋,並不解釋。
小傢伙水靈靈的眼裡也盈上了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好的,試探的問道:“爸爸,祖爺爺還會給滾滾講那些大英雄的故事嗎?”
葉子衿面對兒子期盼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淡淡的“恩”了一聲,含糊過去。
一行人,步履沉重的上了景山半山腰。
那裡是風嵐安息的地方。
沿着鬱鬱蔥蔥的小道,衆人到了風嵐墓前。
墓碑前,放着一枝椏,若是識得的人可以看出,那是梅花枝,只是春季來臨,梅花早已零落。
梅樹,是風嵐生前親手所種,梅花,是風嵐最喜歡的花。
墓碑邊,老人安詳的閉着雙眼,儘管他的臉色發白,但嘴角微微勾着,讓人一看好像還能感受到那如沐春風般的溫暖笑容。他似乎是睡去了,在做着一個無比美好的夢。
“祖爺爺!”滾滾一見立刻放開了葉子衿的手指,掄着雙腿跑到老爺子面前,“祖爺爺,原來你在這裡啊,您冷不冷,怎麼坐在地上。”說說關心的說了一句,又回頭與葉子衿說道,“老葉子,祖爺爺這樣會生病的,快把祖爺爺扶起來。祖爺爺真是不乖,居然一大清早跑到這裡來睡覺。”
陸皖晚的淚涌得更厲害了,這一月她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老爺子身邊照顧他。眼看着好了些,老爺子不讓晚上也有人陪着了,只是幾日,老爺子就這樣沒了。
揪心的疼。
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親人啊,就那樣沒了。
陸皖晚不知道怎麼辦,唯有痛哭。
青青含淚的眼眸靜靜的注視着老爺子。
她心裡是悲傷,但卻又爲老爺子感到高興。
老爺子終於達成了他的心願,可以去見多年不曾再見的妻子了。
事實上,生老病死,就是這般吧。死,對於老爺子而言,是滿足,是解脫,是團聚,對於活着的他們而言,是悲傷,是永別,是思念。
青青輕步走過去將滾滾抱了起來,輕聲道:“滾滾,讓爸爸和爺爺他們把你祖爺爺帶回去吧,他只是睡着了。”
滾滾猶疑的望了青青一眼,乖乖的點了點頭。
葉文淵率先上前,他地下身,深深的望了望風嵐墓碑邊的另一塊墓碑,低低的將老爺子扶住,在老爺子耳邊既像抱怨又像是在開玩笑一般說道:“你可好了,可以去見你媳婦兒了。兒子我卻不能,記得見到晴晴的時候,告訴她,等着我。我可能還要許久才能去見她,放心吧,我知道你肯定放心,我和哥都會守着葉家。”
說完,葉文淵背起老爺子,沉靜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刺痛,爾後歸於眼底。其實他很早就明白,當葉家成爲Z國強族時,當他回到軍界時,他就有些懂了老爺子的心。
他最懂老爺子的心。
曾經,他也想過陪着那個他深愛的女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