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恐懼多半不是因爲見到鬼本身,而是來源於一驚一乍。所以常言道,人嚇人,嚇死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輕手輕腳地挪步到了牀邊。
這是一張古舊的梨花木雕牀,底下的空隙有將近二十公分。
我慢慢趴到地上,探頭望去,底下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股子陰冷之氣,撲面而來。
我拉了拉衣領,心說難道是我太困,眼花了?
我在牀邊坐了一會兒,也再沒有異樣,睡意再次襲來,我果斷地倒下。
半夢半醒之間,我只覺得越來越冷,背上有一股寒意逼近,好像是睡在了冰窟裡。
我冷得受不了,只得再次爬起來。
想把燈打開,撥弄了幾次開關後,燈也沒有亮。
我心裡一咯噔,停電了?
窗外沒有一絲月光,也沒有風,四下裡安靜得出奇。
我開始有些緊張,白毛汗立即滲了出來。隨即摸黑去找揹包,我記得裡面還有一個狼眼手電。
我的屋裡到處都是雜物,衣服鞋子都是亂丟的,還有花七從我鋪子裡搬來的各種畫卷也沒來得及收拾。我不知道踢翻了多少東西,只聽見一連串的響動。
接着腳下踩到了一個圓形的東西,直接一滑,我整個人向前撲倒,鼻子正磕在一個硬物上,瞬間一股辛辣的液體流進了喉嚨裡。
我呸呸兩口吐掉嘴裡的血,心裡怒了,臥槽,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了。
踉蹌地直起身,繼續摸索,終於,我踢到了一個熟悉的軟團,貓身去翻,直到摸到手電筒,我才鬆了一口氣。
打開狼眼手電筒,四下裡照去,我才驚訝地發現,這個房間裡所有的東西,位置全變了。
電視機移到了房間正中央,桌子椅子都被擠到了一塊兒,所有的畫卷都展開來平鋪在地上。我低眼一看,一幅價值十幾萬的畫,上面赫然出現了我的腳印。
阿西巴!虧大了!我簡直要崩潰了!
霎時間,我怒火攻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兩腳踢開面前的障礙物,一下撲到牀邊,身子一躬,鑽進去了一半,用手電筒上上下下猛掃。
就在手電光照到牀板背面的那一刻,我一下就愣住了,剛纔的怒火一下就熄滅了,感覺像被人潑了一盆子冷水,恐懼從頭上蔓延下來。
我的眼前,只見一個腫脹的肉團,正黏在上面。
還沒等我回神,忽然,肉團猛地轉了過來,這一下,我幾乎驚叫,它!它居然是一張人臉!
這是一個小孩子的臉,他已經死了,或者說他還沒出生就死了。而且他的眼睛還沒有張開,眼皮是透明的,映着手電的強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皮底下,有兩個巨大的青色眼珠子。眼珠子不正常地腫脹,好像快把眼皮撐破了。
就在我想退出牀底的時候,那小孩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下爬了過來。
他的身體已經脹到變形,身上滿是腐爛的屍斑,胳膊和腿都很細,比例十分怪異,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四肢都是扭曲的,反過來黏在牀板上。
他每爬一步,骨頭都發出嘎嘎的聲音。
我一下忘了自己還在牀底下,猛地一擡頭,後腦勺撞到牀板,我立即就眼冒金星。
顧不得那麼多,我大叫着往後退,然而小孩的速度比我更快,幾乎就是一眨眼,他的臉,瞬間就貼到了我的眼前。
我整個人都使不上勁兒,跟他大眼瞪小眼。
我的心臟跳得都快爆炸了,突然,他一下繞過了我,朝房間裡爬去。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不見我?
我一個人傻在原地,幾秒鐘後,才緩緩退了出去。
我撐着地面站起來,哆嗦着用手電去照,這一照,我徹底懵了,那小孩,就睡在了我的牀上。
他在我的被子上,蜷縮成一團。不動了。
這個樣子,看起來很眼熟,就在這時,我一下想了起來,這不就是白復隨手丟給我的那個小鬼!
原來我今天回來踢到的那個東西,就是裝他的瓶子!是我自己把他放出來的!
我恨不得兩耳光抽死自己。
對了,白復還要我給這小鬼畫一張畫像。我居然忘了。
看了看地上的畫卷,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嘆了口氣,拖着疲憊無比的身體,支起畫板,鋪上一張空白的畫紙。
我喃喃道:“居無定所,很痛苦吧,好了,你想要什麼樣的房子?不如這樣吧,你先把燈給我亮起來。”
話剛落音,房間裡的燈,閃了兩下,然後恢復了正常。
小孩子的想法果然都是最直接的。
畫底稿,調色,最後定稿,畫完的時候,我望着窗外,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我畫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小男孩,坐在房間裡,房間裡有一張大牀,被套是奧特曼。房間的地上有變形金剛,漫畫,零食,psp,所有我童年渴望得到的東西,全都有。
我盯着這幅畫,但是我仍舊覺得少了什麼。
房間還是很空蕩,我想了想,然後把我自己,也畫了進去。“我”坐在牀上,笑着看着他。
最後一筆落定,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早上七點。
白復定了時間,讓我們去浮游俱樂部底下進行特訓。時間到了。
臨走時,我回頭看了一眼被子上的小肉團,道:“喂,房子好了,我回來的時候,牀要讓給你爹!”
出門後,只見矮子一臉清爽地走了過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喲,小樑,昨晚幹啥了?沒睡好?”
我沒力氣跟他解釋,道:“不提這個我們還能做朋友。”
一路過去也就十幾分鍾,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直到下了浮游俱樂部的下層,我還沒緩過勁兒來。
白復和花七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游泳池旁,袁天芷已經到了,她穿着連體泳裝,好身材一覽無遺。
然而我看哪裡都是牀。
白復走了過來,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我以爲他會考慮到我是一個傷員,讓我去一旁休息。
但他只是迷之微笑了一下,道:“樑炎,你先遊五十個來回。”
瞬間我彷彿聽到了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