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尋人任務
華燈初上。
東湖區小吃一條街某大排檔。
穿着便服的警察們正圍坐在幾個拼起來的小桌子邊,一邊吃着燒烤,一邊喝着冰啤酒。炎炎夏日,夜幕降臨之時,吃一口麻辣羊肉串,喝一口冰鎮啤酒,簡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沒吃多久,就有人划起拳來了,大排檔鬧騰騰的,猶如黑社會聚會。
喬正林趁着混亂,拿起一把羊肉串和一瓶啤酒,一個人走到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單獨坐下來。他喝了一口啤酒,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百合的照片,看了一眼,順手丟在桌子上。
“喬警官,這個殺手又來南華了?”梅盛林拿着一瓶啤酒站在旁邊。
喬正林擡頭看了他一眼,說:“只是聽說,還沒有證實。”
梅盛林坐了下來:“如果她真的出現,這次一定要抓住她了。”
喬正林拿起啤酒瓶子,喝了一口:“只怕沒那麼好抓。要知道除了她,還有一個摸不透的易小刀在從中作梗。”
梅盛林說:“但我聽說這次黑熊被抓,就是易小刀給你提供的線索。”
喬正林說:“就是因爲這樣,所以不知他是正是邪。”
梅盛林眼珠一轉,說:“雖然牛頭對這事不太滿意,但剷除了一個黑道團伙,你總是功大於過。”
喬正林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梅盛林:“這個社會的人太複雜了。有些人看起來是壞人,其實也許會做好事,有些人看上去是好人,也可能會做壞事。”
梅盛林陡地停住喝酒的動作:“喬警官這話……”
喬正林的眼神深不可測:“這件案子也許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梅警官,你跟在牛頭左右,也許很快就可以升遷了。”
梅盛林臉上微微一紅:“喬警官這是揶揄我吧?”
喬正林笑了一下:“條條大路通羅馬。升遷的路也有很多條,也許梅警官只是走了一條和我不一樣的路而已。”
喬正林說完,站起來,朝划拳的同仁們走去,梅盛林坐在桌子邊,看着手裡佈滿水氣的啤酒瓶,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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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區。
易小刀兩手空空地上了樓,正要開門,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既然是突然出現,一定是潛伏在此。易小刀出於本能,腦袋裡意念一閃,身子幾乎沒有借力,已經憑空滑開一米,就在他準備在牆上蹬兩步,再一個凌空飛腿掃向背後的人時,他眼睛的餘光已經看到那人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略一定睛,已經看出就是昨夜出走的百合。易小刀的動作不禁僵在那裡,保持着即將飛身上牆的姿勢,雙手一前一後,猶如即將展開的一雙翅膀。
百合冷冷地看着他,使易小刀覺得有些尷尬,他輕輕咳了一聲,收起架勢,打開了房門。
百合也不客氣,跟在後面進了房間,將手裡的揹包丟在沙發上,然後一屁股坐下。
易小刀放下鑰匙,說:“你去找陸雲飛了?”她現在看起來衣着整潔,氣定神閒,不像是經過生死拼搏的樣子。
果然,百合看也不看他地說:“沒去。”
“哦。”易小刀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其實他想問她爲什麼沒去,但那樣好像巴不得人家去送死一樣,於是忍住沒問。
但是百合善解人意,沒勞易小刀問出來,已經解釋了她爲什麼沒去找陸雲飛的原因:“我去執行任務了。”
易小刀一聽,幾乎沒坐穩:“你還敢去執行任務?你知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看到易小刀緊張的模樣,百合的心裡掠過一陣溫暖,但依舊保持着冷酷的語氣:“這次的任務只是找人而已。”
易小刀坐穩了說:“哦。找到了嗎?找到了趕緊離開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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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看了易小刀一眼,換了語氣問:“你認識龐英九嗎?”
易小刀搖搖頭:“只聽過馬英九這個名字。他是什麼人?”
百合有些失望:“是我要找的人,但沒有一點線索。只知道他七十歲左右,以前當過兵,懂點醫術。”
易小刀一邊聽一邊搖頭,當聽到最後,眼前突然一亮,心道:“難道是九叔?可是九叔的全名是叫龐英九嗎?百合找九叔幹什麼?”於是不動聲色地問:“你找一個老人幹什麼?有人出錢要你殺他?”
百合移開目光:“我只是接到任務要找他而已。”想到杜十一娘交代任務時的神情,說:“我想應該不是要殺他吧,也許只是老朋友而已。”
易小刀有些黯然:“可惜你來遲了。”
百合驚覺,轉頭盯着易小刀:“你認識他?”
易小刀微微點頭,語氣沉重:“我想,那也許就是九叔吧。”
百合緊繃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問問就知道了。”
易小刀搖搖頭:“你來遲了一點點。”
百合一驚:“怎麼了?九叔他……”
易小刀點頭:“九叔死了。就在你來南華的那天。”
百合臉色陡變:“前天?”
易小刀點頭。
百合頓時呆住,好半天才說:“九叔是因我而死?”
易小刀說:“九叔臨死時說,不要給他報仇。”
百合把目光轉向窗外,一字一頓地說:“陸雲飛,你死定了!”
易小刀嘆了口氣:“你別不自量力了,你單槍匹馬,不是陸雲飛的對手。何況,陸雲飛也不過是個狗腿子,死不足惜。如果九叔真的就是你要找的人,那麼你現在已經可以離開南華了。九叔已死,你不必再自尋死路。”
百合盯着易小刀:“九叔因我而死,如果我這樣一走了之,怎麼對得起九叔的救命之恩?”
易小刀說:“九叔既然說不要替他報仇,就是不希望我們再枉送性命。你既然是殺手,就應該知道殺手不能感情用事。”
百合目光堅定地說:“我以前殺人,總以爲只要我一走,就可以一了百了。現在才發現,逃避是沒用的,有些問題必須徹底解決。否則就算我走了,你還是一樣會因我而受到傷害。”
易小刀說:“殺手還這麼有情有義?”
百合低下頭,臉上突然有些發燙:“我沒有去找陸雲飛,也是希望回來再見你一面。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易小刀想起昨晚的情景,也有些不自在,說:“我們本來就是毫不相干的,我無意中救了你,當然不希望你又自尋死路,所以,你還是走吧,就像你以前執行任務一樣,任務完成,這裡的一切都與你無關。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也不想過了,我也打算離開南華。”
百合擡起頭:“你要走?”
易小刀點頭:“這不是我想過的生活。”隨即起身,“你等着,我去給你取槍。”說完,穿過陽臺,朝衛生間走去。
百合大吃一驚,跟了上去:“你,你把槍藏在房間裡?”
易小刀說:“既然是藏起來的,在房間裡又有什麼關係?”
百合跟到衛生間外,不好意思再進去,只好站在廚房裡,看着易小刀拿起拖把,一下子將衛生間頂上的天花板捅開了。
易小刀抓住牆上的水管,右腳在水龍頭上蹬了一下,雙手已經抓住天花板缺口的邊緣。然後腳下一蹬,雙臂用力,將身體撐了上去。
百合蹲在廚房的門口,擡頭希望看看易小刀究竟把槍藏在哪裡。但是易小刀沒有開燈,天花板上更是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易小刀進了天花板上的空間,蹲着慢慢挪到了另一個角落,雙手試着頂了頂頭上的水泥板。九樓已經是最頂層,天花板上面就是隔熱層。隔熱層其實就是房間天花板和天台地面之間的一層低矮的中空層,以免熱量直接傳到房間裡。易小刀手上用力,慢慢將一塊隔熱層的水泥塊頂開,輕輕移到一邊,露出了三十釐米高的空間,頂部就是天台的水泥地面了。
易小刀歪着頭,將手伸進隔熱層摸索起來。雖然天色已黑,但天台地面的溫度還是很高,隔熱層裡的空氣就更是悶熱了。易小刀窩在衛生間上面狹小的空間裡,早已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根帶子,拖了過來,再一摸索,就摸到了吉他盒光滑的表面。
他將吉他盒小心地取下來,放到天花板上,然後將隔熱層的水泥塊復原,再挪到天花板的缺口處,提着吉他盒的帶子將盒子放了下來。
百合蹲在廚房看了半天,除了聽到一陣輕微的撞擊聲和粗重的喘息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到。這個空間她曾經呆過一次,除了一個神秘的箱子之外,沒看到什麼別的東西。此時,看到那個熟悉的吉他盒從缺口處垂了下來,她懷疑就是裝在那個箱子裡的。
將吉他盒接下來,拎進房間,百合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淺綠色的7.62毫米AW狙擊步槍乖乖地躺在吉他盒裡,閃着武器特有的冰冷光芒。
百合輕輕將狙擊槍拿了出來,撫摸着,那種冰冷的感覺、恰到好處的尺寸、富有安全感的手感,讓她感覺異常熟悉。這把槍已經跟隨她好一段時間了,執行過很多重大的任務,結束過很多鮮活的生命,因爲沾染了很多的鮮血,這把槍似乎也顯得有些靈氣。現在,它就好像久別重逢後見到了主人,在她的手裡輕輕低吟着。
作爲一個職業殺手,她一直偏愛7.62毫米AW,而且,她不像別的殺手那樣,鍾情於新槍。因爲新槍總是讓人感覺熱血沸騰,精神振奮,而且,也更讓人感覺精確、可靠,第一次嘛。當然,排出這種主觀和客觀上的因素之外,可能這個習慣也是殺手們的一個儀式或是心理安慰,隨着目標的死亡,任務就完全結束,執行任務所用的槍,當然也應該退居幕後,或者拿來練槍法,或者給沒錢的後輩們使用。而新的任務,新的槍,就是新的開始。
但她不這樣認爲,她覺得槍和其他任何器械一樣,都需要磨合,過了磨合期,纔是發揮最穩定的時候。而且,槍和寵物一樣,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會有感情,有默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更加有把握,更加有安全感,老搭檔總是更讓人放心。
現在,拿着這把熟悉的槍,對付陸雲飛的信心也無形中增強了。只要這個老朋友在,她就能放心大膽地和陸雲飛一較高下。
易小刀洗過手,站在百合身後,靜靜地看着她細細撫摸狙擊槍的樣子,不禁有些出神。如果面前的女子是一個普通女孩而不是殺手,如果她撫摸的是一隻哈巴狗而不是狙擊槍,那就好了。
此時,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