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原來是這樣。”老朱臉上浮現好奇的表情:“我還真想看看,九頭鳥是什麼樣子。”
俞凡微微一笑:“我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不過我聽說,它的樣子很兇...對不對,道靜?”
老朱便把目光投向林道靜。
“非常對,”林道靜捋了一下鬢邊的長髮,對老朱道:“我敢保證,你看九頭鳥一眼,肯定三天都吃不下飯。”
老朱聽了,不禁把厚厚的嘴一歪。
汽車行到後半夜,經過一處“銅仁歡迎您”的巨型彩鋼廣告牌,從此也進入山間公路,公路不時盤旋,弧度很大。
四人都困了,合目休息。忽然,司機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叫,緊接着猛踩剎車,方向盤向後一打,車子猛地搖晃,後座上四個人都嚇了一跳,擠成了一團。
車子停住,司機連忙扭過頭,準備報告,但他立即傻了眼,因爲後座上一片曖昧春景:俞凡被擠在角落裡,謝洵美上半身趴在他腦袋上,嘴脣啃住他的耳後,林道靜的臉埋在了他胯間,還半跪在地...她們背後是老朱,他也壓着兩個美女,但很悲催,一點便宜都沒撈着....
幾秒鐘後,他們緩過神,連忙分開。林道靜羞得俊臉通紅,氣呼呼地看着俞凡。俞凡也很尷尬,咳嗽了一聲,問司機道:“出什麼事了?”
司機連忙道:“報告天師,剛纔突然出現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橫躺在路面正中央,我不得已,才緊急剎車....”
“路面中央躺着一個黑衣人?!”
俞凡和林道靜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道:“難道是‘替死人’?”
“什麼是替死人?”老朱不解地問。
“一起下去看看就知道。”俞凡邊說邊從腰帶裡掏出軍用手電:“這附近沒有鬼氣和屍氣,你不必害怕。”
五人一起下了車,司機也拿出一個手電,燈光更粗更亮,兩道光柱在路面一掃,中間果然躺着一個黑衣人,他背對着他們,露出脖子後面慘白的皮膚,一動不動地躺在路上,渾身泛着陰森的感覺。
五個人走過去,那人仍然一動不動,俞凡伸手一扳他的肩膀,“譁”的一聲,他就翻了過來,那張臉赫然是一個殯葬用的紙人,彎眉細鼻,紅線畫成的嘴脣詭異地笑着。
深夜看見這張臉,俞凡也不禁哆嗦了一下,他又把紙人翻了回去,站起來道:“果然是替死人,做的蠻精緻的,咱們不用管,繼續趕路吧。”
謝洵美忍不住問:“凡哥,這‘替死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俞凡道:“是銅仁一帶的民間習俗,如果某個人得了病,一時難以治癒,或者厄運纏身,不好擺脫,那他的家人就會做一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紙人,背上寫上他的生辰八字,然後穿上這個人的衣服,扔在馬路中間,讓汽車碾碎--這便叫做替死人,這裡的人都相信,這樣可以帶走本尊的疾病和厄運。”
“哦。”謝洵美從俞凡的語氣中感覺到了異樣,她疑惑地道:“這種方法沒有用嗎?”
“當然沒用了。”說話間,五人已經回到了車上,俞凡又道:“疾病和厄運有的是天意,有的是人爲,怎麼可能簡簡單單地被一個紙人帶走?這不過是一種有法術色彩的愚昧習俗,地地道道的封建迷信罷了!”
謝洵美和老朱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這時,林道靜卻插嘴道:“也不盡然。你剛纔大概沒注意到,那紙人的嘴,散發着一點異味。”
“什麼異味?”俞凡一愣,他確實沒注意到。
林道靜與他四目相視,臉莫名其妙的紅了,她低下頭,道:“那紙人的嘴,是用鬼車的血合着硃砂畫成的。鬼車血,跟硃砂的味道很像,但多了點腥臭....你沒分辨出來吧?”
“是這樣....”俞凡聽了,不僅沒有釋然,眉頭反而擰成了川字,因爲凡人不可能弄到鬼車的血,如果有,那唯一的途徑就是,鬼車把血滴在了他家,然而,鬼車的血是不祥之兆,滴在誰家,就意味着這家人有大凶之事。
.......
紙人的來歷完全沒有線索可尋,他們只能繼續往前走。天色即將破曉時,進入一個小鎮,俞凡見衆人都累了,便命司機把車停在一家苗族人開的旅店前,進店休息。
晝伏夜行總不是辦法,因此俞凡決定,上午好好睡一覺,午飯後繼續趕路,今晚估計能進入梵淨山地界,再休息一夜,生物鐘也就徹底調整過來了。
其他人當然沒有異議,他們進店吃過早飯,要了幾間房間,便各自去睡。到了正午,肚子還沒叫,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上了樓,把俞凡驚醒了。
俞凡和老朱睡一個房間,他揉着眼睛直起腰來,嘟囔道:“什麼人在哭?”側耳聽時,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非常傷心、淒涼。
俞凡跳下牀,老朱仍然撅着屁股呼呼大睡,俞凡知道他很累,所以沒叫他,一個人徑自下了樓,循着哭聲找去。
客房後面是店主家的內院,磚石鋪地,地面豎着幾根木杆,木杆上晾着花花綠綠的服裝。
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太太正癱坐在地上哭泣,一個矮胖的中年漢子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陪在她身邊,都愁眉緊鎖,掉着眼淚--俞凡認識那個漢子,正是旅店的老闆。
俞凡注意觀察了一下,對面房子最東側的窗戶,竟然飄出一縷縷淡黑色的陰氣。
他心裡一動,走過去問老太太道:“老奶奶,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那三個人都擡頭看了他一眼,那老太太目光有些模糊,漢子連忙操着不太熟練的漢語道:“同學,我母親沒事的,我們都很好,謝謝你關心。”
俞凡心想:“她沒事幹嘛哭得這麼悽慘?羌族人就是實誠,連撒謊都不會。”
他知道他們不願把家中禍事告訴外人,他也懶得廢話,用手一指那窗戶:“不用瞞我,那間房子裡有一個被鬼怪侵害的人,就快死了,對不對?”
老太太的眼睛立刻放出光來,嘴脣顫抖道:“你你...你怎麼知道?”語調非常古怪,酷似天京學院的泰國人說的漢語。
那少女也驚訝地道:“同學,難道你有陰陽眼嗎?”她大約二十歲,目光非常清澈。
俞凡撇了撇嘴:“陰陽眼?美女,你的漢話講的很好,不過你說錯了,我是道門的法師。”
他怕他們不信,伸手拿出一張符紙,用硃砂筆畫了張顯陰符,念句咒語,二指一彈,符紙飛到窗戶處,立刻自燃,一團黑色濡溼的陰氣便自動顯現出來。
黔省人幾乎都信鬼神,俞凡露了這一手,三人再不懷疑,老太太手拄着地面站起來,撲進俞凡懷裡,抓着他的衣襟哭道:“大...法師,求求你救救我孫子呀...”
她放聲大哭,涕淚交流,漢子和少女上來拉她也拉不起來。俞凡很是尷尬,正待詢問,背後忽然林道靜的冷笑:“呦,俞天師,這才一會兒不見,你又要降妖除魔大顯神威了。”
俞凡回頭看了一眼,謝洵美和林道靜兩人並肩站在院子入口。這時陽光很溫暖,兩個美麗女孩在院子裡一站,那畫面格外賞心悅目。
但俞凡卻愉悅不起來,因爲林道靜話裡有嘲諷的味道,他知道,她是想早去梵淨山對付骨魔,對中途停留很不耐煩。他也着急,但眼前有個可憐巴巴的老人在痛哭求他,他根本沒法拒絕。
他又咳嗽一聲,拍拍老太太的肩膀,道:“老奶奶不要急,你孫子在屋裡嗎?我去看看。”
老太太連忙點頭,那漢子也很興奮,命少女陪護老人,自己立刻引着俞凡進了屋。
屋裡東牆有一張雙人牀,牀上躺着一個男孩,男孩身材很高,相貌和那個女孩很像,十五六歲年紀,正躺在厚厚的棉被裡,仍然凍得臉色烏青,不住瑟瑟發抖。
俞凡走到牀前,用手掰開他的眼睛,就見他眼球佈滿血絲,濃稠的血水正順着眼瞼輾轉流動。
俞凡沒有說話,又拿出他一隻手,他的手果然烏黑冰涼,再看手心,卻和眼睛一樣通紅一團。
他把男孩的手放回去,心裡已經明白了。
正待說話,卻見門簾撩開,林道靜搖搖擺擺走了進來,謝洵美很不情願地跟在後面。苗族人不喜歡外人私闖內宅,但那漢子念在她們是俞凡的朋友,當下只得隱忍不言。
林道靜只望了那男孩一眼,對俞凡道:“俞天師,瞧得出他是怎麼回事嗎?”
俞凡道:“當然。道靜,你是一眼就看出了吧?”
林道靜望着他,無奈地點點頭:“這宗閒事很扎手的,你非要管不可?”
俞凡正色道:“當然。”
林道靜嘆口氣:“做事當分清輕重緩急,你要管這件事,說不定要耽誤好幾天,現在那傢伙肯定越來越蠢蠢欲動,萬一耽誤了降服它的最佳時間,因小失大,那時豈不是後悔莫及?”
俞凡瞧了那男孩一眼:“這人鬼氣入體已經很深,如果現在不救他,恐怕他活不過兩天。而我們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甚至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現在能就一個人,多做一份功德,豈不是很好?”
林道靜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藉口!你純粹就是個不分輕重任性而爲的小毛孩罷了!”
俞凡對她生不起氣來,他見那漢子漸漸露出又奇怪又不耐煩的神色,便棄了林道靜,對他幽幽道:“店主,你兒子是被鬼車盯上了,但你不必着急,有我們在,就保證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