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妙希目瞪口呆之際,林道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前面,朱雀的脖子被無影子一手擊穿,碎屑般的紅光片片飄飛,林道靜頑強地將身子一挺,朱雀突然睜開眼,長鳴一聲,音甚壯烈,頭顱後仰,泛着血光的長喙猛地啄向無影子眉心。
大凡生靈,無論人鬼妖神,眉心都是致命要害,無影子左胳膊被卡在朱雀脖子裡,難以動彈,眼看這一招無法躲過,六蟲適時張開大嘴,忽地噴出一口濃濃的陰氣,直入朱雀喉間。
朱雀也是陰氣化生,但比起六蟲的至陰之氣要差了不少,它登時中途頓住,眼神淒厲,無影子死裡逃生,大喜之下,獰惡地喊道:“死吧!”
一聲厲吼,它左胳膊上突然迸出許多彩色蠱蟲,帶着濃濃鬼氣,頃刻間進入朱雀體內,朱雀是邪靈,蠱蟲原本是害不了它的,但這些蠱蟲亦蟲亦鬼,毒素對靈體也有效,鬼氣蓬然爆發,朱雀慘叫一聲,化爲了一團紅色氣體,炸開四散。
這邊,林道靜再次口噴鮮血,身子軟軟倒下。
俞凡和妙希都看了她一眼,神情複雜,與此同時,北醴殺鬼符畫成了。
這張符上起喉間,下迄丹田,兩邊及於雙肩,中間畫的正是道門頭號天師鍾馗,豹頭環眼,威風凜凜,四周寫滿了篆體咒文,底端還畫了一把龍泉劍。
俞凡一皺眉頭,轉過身去,殺鬼符閃着金光對準六蟲和無影子,無影子一眼認了出來,得意之色頓時全消,驚道:“是北醴殺鬼符!”
俞凡冷哼一聲:“算你識貨,無影子,受死吧!”雙手掐出法訣,開始念動咒文。
這殺鬼符脫胎自茅山所向無敵的內門法術“北醴殺鬼印”,是明朝中葉一位散修法師絞盡腦汁偷窺了殺鬼印以後所創的,威力雖然不及殺鬼印,但由天師使出,就算骨魔當前,也得退避三舍。
妙希聽說過這種法術的威力,趕緊將林道靜抱起,後退十幾米遠。
俞凡咒語唸完,雙手法訣變幻,向前緩緩一推,殺鬼符放出金光,正好在空氣中投出一個完整的虛影,一筆一劃,清清楚楚,隨着俞凡不斷作法,殺鬼符被推到六蟲上空--俞凡看得清楚,無影子只是蠱術高明,論修爲戰力,遠不如這條毒蟲--連念三遍咒語,猛向它擊去。
無影子的臉因爲恐懼兒扭了起來。六蟲畢竟是畜生,不識得殺鬼符的厲害,不退反進,昂首直衝,與殺鬼符悍然撞在一起,就見一大團金光白氣驀地糾纏爆發,霎時淹沒了整個通道,陰風嗖嗖,溫度下降了十幾度也不止,俞凡打了個寒顫,但寸步未退。
白氣正濃,俞凡靈官指微微一熱,感知到,一道虛影順着通道天花板作緣電射而出,他冷笑一聲:“留下吧!”
又是一道殺鬼符猛推出去,正好擊中了它,虛影立時變成了無影子,跌落下來,渾身扭成了一團,遍佈悽慘的紫斑。
俞凡拿出一張天師符,大步走過去,用乾元封靈咒將它封入其中。
過了好一會兒,白氣散了一大半,通道內的氣溫卻仍在下降,再看第一道殺鬼符所擊的地方,六蟲已經消失,只在地上剩了一道彎曲的淡黑痕跡,和兩塊指甲大小的透明晶體。
俞凡走了過去,將那兩塊晶體拿起來,妙希怕林道靜受不得嚴寒,已經退到通道外面,她遠遠喊道:“那是六蟲的魂晶嗎?”聲音裡透着無限欣喜。
俞凡揚了揚右手:“對,它有兩塊。”
妙希“嘖”了一下:“竟然有兩塊魂晶,在少陰山上,也算上等的妖物了。”
俞凡點點頭。顧名思義,魂晶就是魂魄之晶,一般妖物修煉千年,也未必修的成一塊,能有兩塊魂晶的妖怪無論在人間,還是鬼蜮,都非常罕有,即便在萬妖彙集的少陰山,也算得上一名主力。
魂晶極爲珍貴,在陰陽界的法器市場上,一般的魂晶都非常搶手,這種鬼蜮妖物的雙魂晶,簡直可以用稀世之寶來形容。俞凡用手掂了掂,揣入兜裡,妙希看見了,禁不住揶揄道:“這下你可發財了,換了錢打算用來做什麼?”
俞凡卻回頭苦笑了一下:“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你懷裡這具玄陰之軀元氣大損,要把她救活,這兩塊魂晶賣的錢,夠不夠還不好說呢。”
妙希這才驚覺,望了望懷裡的林道靜,她深度昏迷,委實傷得不輕。
兩人略微怔了一下。俞凡丟得口罩,打電話叫來救護車和官主任,妙希先陪林道靜去了醫院,然後官主任命部下撬開通道底端地下室的門,一片彩色蠱蟲飛出,俞凡早有準備,對着從林道靜手裡摳出來的那顆焚邪丹吹了口氣,蠱蟲頓時全部斃命。
進了地下室,所有人齊齊一驚,地上橫着四具年輕女子的胴體,她們都已死了,眼睛仍然大睜着,露出恐懼憤恨之色,渾身青紫,腿間淌着一大片血水,血水裡還漂着蠱卵,真不知生前受到了多麼慘酷的折磨。
俞凡看得睚眥欲裂,用手摸着封印無影子的天師符,暗想:“畜生,竟敢如此殘害我的同道,明日看道爺怎麼收拾你!”
官主任也面現不忍之色,揮揮手,令部下拍照取證,通知公安部門。他們都注意到,地下室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排保險櫃,官主任使了個眼色,兩個部下走過去,三下五除二撬開保險櫃,裡面赫然是成捆成捆的人民幣,和一些房產證地契之類的證書。
官主任當然知道徐家的地下室裡爲什麼有這麼多錢,他對一個部下道:“取證,通過內部渠道通知檢察院。”那人立即去辦。
又檢查了一番,再無其他異常,一行人這才離開。
俞凡到了醫院,林道靜正在急救室搶救,他見了妙希,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妙希雙頰生暈,歡喜極了。兩人見走廊裡沒人,低聲商議起來,俞凡拿出那張天師符,道:
“這萬惡的邪靈終於捉住了,明天咱們先給空桑師太和禪月大師報仇,再好好計劃一下,怎麼對付骨魔。”
妙希雙手顫抖,道:“好,我一定要親手用滅了它。”
俞凡點點頭:“咱們去覺山寺,也給禪澄等人一個交代。另外,無影子肯定知道更多關於骨魔的秘密,咱們用點手段,撬開它的嘴,好爲收拾骨魔做做準備。”
妙希明白俞凡所謂“用點手段”是什麼意思,突然捏着他的臉道:“俞凡,我真喜歡你這樣果斷堅決的作風,但是,你殺鬼妖邪靈過於霸道,我真怕你戾氣太盛,最終影響修行。”
俞凡微微一笑:“我師父也這樣說過,我也一直提醒自己,但一面對可恨的鬼妖,總是控制不住...”
妙希嘆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你還這麼小,還是控制一點比較好....”
俞凡點了點頭,突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在道門理論中,陰陽雙修可以矯正戾氣侵魂,妙希如果真的爲他着想,不妨.....
然而,在諸多大事尚未完成的現在,當然是不能提這個要求的。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妙希忽然壓低聲音道:“關於林道靜,你覺得她還有什麼秘密?”
俞凡也在考慮這件事,他搖了搖頭:“我說不好,只有等她醒了,親口問她。”
“當面問,她就會坦白嗎?”妙希紅脣一歪:“這個人太不簡單了,對付骨魔之前,總要徹底調查清楚纔好。”
俞凡目光中露出堅毅之色:“嗯,她剛纔用朱雀抵禦六蟲,做的太魯莽了,就算她不那麼做,我也能拖住六蟲,贏得畫符的時間....我覺得,她這麼做就是爲了讓自己受傷,好逃過咱們的追問。”
妙希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兩人正談着,急救室的門打開了,一個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說:“你們是患者的朋友?”
“嗯。”
“患者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精力耗竭,身體非常虛弱,尤其是心臟功能,損傷不小。我建議她進VIP病房,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你們誰能決定?”
由於怕俞凡先說話,妙希立刻道:“好的,VIP就VIP。”
醫生叮囑道:“那好,請你去辦手續,我們立刻送她過去,再強調一下,她必須獲得絕對的靜養。”
妙希點了點頭,俞凡跟她相視一眼,心想:“這下可好,連問都不能問了。”
...............
當夜,林道靜一直沉睡不醒,俞凡在她牀頭貼了血精符,又通知官主任,調來一隊精銳,守護門窗。安排好後,他與妙希回到住處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覺山寺。
俞凡路上打電話給禪澄,說明了來意,禪澄激動不已,等他們來了,便帶着他們來到後院一間封閉的大屋,覺明覺空等所有核心弟子一併跟來。
俞凡對他們簡要說了幾句話,拿出天師符,唸了一聲咒語,符中放出一道雜色氣體,無影子狼狽地滾落到了地上,它渾身仍然青一道紫一道,扭曲地躺在地板上,神識模糊,一動不動。
覺山寺的和尚們見了它,眼中不約而同射出仇恨的烈焰。
禪澄手上握着一串名叫“法雨”的菩提手串,他一聞到無影子身上的蠱氣,立刻便確定了它的身份,肥臉上涌起一股獰笑,揮手甩出法雨,將無影子捆住。
法雨靈性十足,知道主人的心意,驀地一絞,無影子頓時疼醒了,緩緩睜開了眼。
禪澄獰笑着走到它面前,合十道:“阿彌陀佛,無影子施主,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是想死的痛快一點呢?還是想死的不那麼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