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雨漸止,會客廳裡,燈光溫馨,衆人吃着趙瑾用微波爐加熱的食物,聽俞凡講述他大戰白皮的經過。
講完後,他們也都酒足飯飽,趙瑾憂心忡忡地道:“俞道長,白皮會不會還對付我們謝家呢?”
“應該不會。因爲所有法師都知道,世間萬事,都逃不過陰司秦廣王的法眼,法師利用法術加害平常人,是陰律所定的大罪,他們總得爲自己死後着想。這次聽謝子衿的口氣,閻羅宴似乎是有一個大計劃,需要很多錢,所以拐彎抹角把他引入教中,再利用他謀奪你家的財產,這樣雖然其心可誅,但總不能算用法術直接加害,是鑽了一個空子。”
“哦。這麼說,他們不敢直接害我們了?”
“嗯,陰司不比陽間,你要對那裡的律法有信心。”
趙瑾略微放下了心。
俞凡望了望那女子的屍身,她魂魄離體已經超過三個小時,八月盛夏,也虧得鬼節天氣陰寒,再加上謝家的智能空調早已啓動,所以她的屍身還沒起變化。他拿出那張符,來到女子身旁,另外四個人都跟着他。
女子還躺在七步定魂陣裡,頭朝西北,雙臂和雙腿並直,軀體順得很正。
俞凡笑道:“正好。”他先在女子額頭寫了一個古體的“爻”字,表示陰陽交會,然後拔下西北方那三隻蠟燭,又用墨斗紅線在那裡畫了一條引魂道,再將五行旗插在引魂道兩側,最後吩咐清源點燃蠟燭。
做完這一切,他右手托起天師符,唸了一遍引魂咒,用靈官指在天師符上不緊不慢地一劃,一道虛影飄飄而出,順着引魂道飛入,鑽進女子的眉心,過了片刻,女子漸漸有了呼吸,膚色也變得正常,幾分鐘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眼神起先模模糊糊的,過了一會兒才恢復神采,一看見俞凡,眼波閃動,吐露出無數情緒。
俞凡擺擺手,清源會意,熄掉蠟燭,撤去了定魂陣。俞凡淡淡問道:“姑娘,起死回生,感覺如何?”
女子用手拄地,想強撐着坐起來,但她修爲被破,又剛剛回魂,身體太虛,努力了幾次,最後還是頹然躺下,就聽她嗓音沙啞地道:“你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
“你別高興的太早!”趙瑾往前踏了一步,聲色俱厲:“你害我丈夫,之前還害了好幾個小夥子,我一定把你交給警察,依法嚴懲!”
“你有證據嗎?”女子不慌不忙地道。
“你!”趙瑾頓時語噎,她早已想到,這種靈異事件,警察是無法調查的,就算靠俞凡等人幫助取證,查明瞭真相,也無法按照事實情況去走法律程序,最多僞造一套材料,走走過場,但如果這女子死不認罪,叫她伏法可就真難了。
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俞凡。
俞凡卻沒有理她,他盯着那女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張小茜。”
“張小茜,”俞凡眼底多了一絲悲憫:“你已經死過了一次,知道了陰司的存在,陽間的恩怨,秦廣王殿前都有公論。謝覺非害你父母,他死於親生兒子和你兩人的手,已經遭了報應,等他的魂魄到了陰司,秦廣王還會有處罰。同樣,你邪修鬼術,連害數人,死後也一樣逃不過地獄之苦。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又何必還這麼執迷呢?”
張小茜渾身顫抖,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潮,淚水慢慢充盈了眼眶。
俞凡一見,擺出人生導師的姿態趁熱打鐵:“你想必也知道了,陰司的律法遠比陽間苛刻,你在陽間犯了罪,接受法律制裁,死後到了陰司,再受的制裁就要輕得多。如果你拒不認罪,那將來可就有苦頭吃了。兩者輕重很容易權衡出來,你可不要犯傻。”
張小茜的淚珠慢慢滑落下來,痛苦地閉了一下眼,又睜開,竭盡全力支起上半身,道:“俞道長,我靈魂離體的瞬間,就知道了天地大道,你說的這些話,我都懂,但我就是不甘心,這世道太不公平了,我父母一輩子老實善良,卻被活活打死,我的一輩子,從那時就徹底毀了,爲報仇而邪修,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也成了殺人兇手,我的苦要去跟誰訴說。”
俞凡黯然很久,才說:“命運爲什麼不公,只有天上的神佛才能解答。我只知道,輪迴大道是公平的,你受的苦,輪迴中會有補償,而你犯的罪,也必遭報應。”
張小茜聞言,渾身一震,扭過了頭,晶瑩的淚水簌簌而下。過了良久,她纔回過頭來,這一次,她咬牙硬撐着,爬了起來,雙膝跪倒,給俞凡磕了一個頭:“俞道長,多謝你的教誨,我心裡雖然仍舊有個疙瘩,但我分得清輕重。我會向警察坦白的,認罪伏法,該死就死。這一生,我放棄了,等以後再有機會轉世做人時,我再好好活一回。”
俞凡不禁大受震動,由衷地說:“好!如此果斷,你如果沒有這一劫,將來一定是個大人物。你自首吧,如果你真的被判死刑,死了以後,我會給寫一張陳情符,交給崔府君,說明這件事的經過,求秦廣王對你開恩。”
張小茜拜謝不已。
這時,趙瑾忽然着急地道:“俞道長,那我丈夫和兒子,你能不能求秦廣王開開恩。”
俞凡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仍舊昏迷的謝子衿:“神靈不會給任何人面子的,他們會不會原諒一個人,全看這個人能不能誠心懺悔,我那張陳情符,不過是幫助說明一下而已。”
趙瑾急得眼角又沁出了淚:“那子衿呢,他雖然害死了他爸爸,但那是受魔教控制,邪術浸染所致,他算不算有情可原?”
俞凡搖頭道:“他說過,對謝覺非心懷不滿已久,這顆心纔是他做出弒父之舉的主因,閻羅宴是利用了他的惡念。我不知道他的陽壽什麼時候到頭,但他只要接受懲罰,再誠信懺悔,死後一樣可以從輕發落。”
趙瑾心口絞痛,謝洵美伸手扶住了她,她也早已傷心欲絕,淚眼盈盈,問俞凡道:“這麼說,還是要全看他們的決心和意志了?”
“對,全看自己。”俞凡言簡意賅。
張小茜掙扎着站了起來,對謝洵美道:“你可以打電話讓警察來抓我,我會告訴他們,那幾個小夥子的屍骸藏在什麼地方,我的鬼術還剩一點點修爲,如果他們不信,我會演示給他們看。”
然後,又看着俞凡,神情既落寞又激動,說:“俞道長,你跟白皮長老打的那一架,我都看見了,作爲感激,我要告訴你,你最好還是逃走,你贏不了她的。”
“你騙人,”謝洵美突然插口道:“我明明看見,俞道長把她打得渾身是血,如果不是我打岔,他已經贏了。”
“哼,”張小茜不屑地笑了一下,直接忽略她,對俞凡道:“俞道長,實話告訴你,你遇見的那個白皮,是她的本體不假,但是,她去年受了傷,現在傷還沒好,只有平常一成的修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