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就躲在那個密室裡,等着生,等着死,”呂梁說道:“誰也不敢貿然出去,我們把自己的命運都交給了019,而我那個弟子抽空就把那上面的古怪文字都給抄了下來……”
019是個沉默的人,他決計不會告訴他們半個多餘的字,他們的人傷的也很重,這些人就用自帶的針線進行包紮,後來019就下命令讓其中兩個人出去探路,再後來確定外面沒有動靜之後,一行人才開始順着原路返回。
“019沒有告訴你們他們遇到了什麼?”查文斌問道:“那再後來呢?你們出來以後。”
呂梁抽了一口煙道:“再後來,我們就在營地開始休整,又過了三天,003宣佈上游截流的地方全部重新打開,水開始從新注入湖中,也就成了你們現在所見到的墨林水庫。而我們則被003叫過去挨個談話,與任何水利無關的事情都不被允許講出去,你們知道那個時代的人是很忠厚的,對於組織和國家有着一種特殊的感情。我們每個人都寫了保證書,據說這份保證書會被放進檔案裡跟隨我們一生,它是一個考驗,後來的三個月裡就是修建水庫,其實墨林水庫的結尾是很倉促的,而我的弟子們在那段時間已經陸續出現了不好的反應。”
“發燒,咳嗽。”呂梁說道:“起初的時候都以爲不過是普通的感冒罷了,可是這種現象不止我的人,019他們也同樣出現了,皮膚開始潰爛,身體開始發臭,沒有任何辦法,他們都被陸續的秘密運送了出去,在那一批人裡,019跟我還有其餘幾個少數的人是幸運兒。我們當時以爲是不是在那個下面感染了某種細菌,後來我通過那份我弟子抄錄下來的文字去找人解讀纔得到了最終的答案,那是一種詛咒。”
“詛咒?”李安道:“前陣子看報紙說是埃及金字塔裡也有一種詛咒,進去的幾個考古學家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查爺這玩意你懂得多,古墓裡頭真的有詛咒嗎?”
查文斌說道:“根據他們描述的情況來看,我個人覺得是某種病菌的可能性大,呂老先生講的症狀與前幾天死的那個張衛東非常相似,他也是全身潰爛惡臭不止。詛咒這東西多半都是嚇唬人的,人對死亡都是天生帶着一種敬畏的,所以會留下一個詛咒來試圖讓那些後人們不去打擾他們的安息,我想知道呂老先生那份東西還在嗎?”
“不在了,”他搖頭道:“當年我偶遇到一個算命的先生,他那個人說的非常準,把我的前半生說的幾乎沒有差錯,我就拿出了那份我弟子留下來的手抄稿給他看,他說這種文字是一種詛咒。”
“算命先生?”查文斌皺眉道:“他那那件東西拿走了嗎?”
“他說這種詛咒需要化解,要不然那些死去的人不會得到安寧,我本來就有愧與我的那些弟子,當年他們都是我親手招進隊伍裡的,要不是我,他們也不會那麼年紀輕輕的就……”
“那個算命的有什麼特徵?”
“特徵,”呂梁想了一下道:“穿的有些破爛,是到我家門口要飯的時候碰到的,對了,他姓賈!”
聽到這個,查文斌心裡只覺得“嗡”得一聲,怎麼會那麼巧呢,張衛東遇到的那個道士也姓賈,並且就是個要飯的!查文斌趕忙又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呂梁道:“我已經退休了,平日裡也很少出門,那天需要出去檢查身體恰好就在樓下遇到他了。他說我這人身上有幾筆債欠着,我這退休了心裡尤其對當年的事情放不下就跟他開始聊上了,後來就……”
“行,呂老先生您多保重。”到了這兒查文斌基本上心裡就明白了,那個姓賈的道士肯定是有問題,且不說能不能看懂那些古怪文字,一個道士如果要給人算命決計不會算出百分百的真實的過去。就算是有人真有那麼厲害的本事他也不會全說,誰都知道破天機是沒有好下場的,這等於是拿自己的陽壽在開玩笑呢。見時候也差不多了,他便起身跟呂梁先告別,這老頭給他帶來的信息有些太多了,一時間甚至還無法消化。
查文斌走後又同李安一同去了安縣史料館查閱,在安縣所有的縣誌記載中並沒有提及墨林鎮有過大型施工,在安縣的歷史上也絕無此類文明出現過,那麼到底是何人修建了這樣一座神秘的地宮,又爲何後世成了一座湖泊,還有墨林鎮的原住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那裡呢?
沒有答案那就等待答案,查文斌心中隱約預估到自己很快就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答案會來的如此之快。
那是在處暑前後,這個時節民間會有慶贊中元的民俗活動,俗稱“作七月半”或“中元節”。舊時民間從七月初一起,就有開鬼門的儀式,直到月底關鬼門止,都會舉行普渡佈施活動。普度活動由開鬼門開始,然後豎燈篙,放河燈招致孤魂;而主體則在搭建普度壇,架設孤棚,穿插搶孤等行事,最後以關鬼門結束。
這樣的日子查文斌自然也不會閒着,作爲一個道士不光是要修道悟道,常年與神鬼打交道的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應該怎麼去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從開鬼門時起,查文斌就會在傍晚前後出現在各個路口、橋頭還有墳地,這些地方在他的眼中都是孤魂野鬼聚集出沒之地。沿途他每日都要上香壓錢,擺放一些祭品,尊重神鬼也就是尊重自己,都是已經逝去的人了,多少也讓他們能夠感受到人間的情誼,也好讓他們不去禍害人間。
而在處暑時節,安縣最熱鬧的當屬放花燈,安縣境內有一條河,名爲苕溪,這條河便是從洪村發源的,河的那一頭經太湖流向黃浦江入東海,所以它便是黃浦江的源頭。苕溪的上游就是獅子峰,洪村入口向內五公里便是水龍潭,此處更是放花燈的最好去處。
河燈也叫“荷花燈”,一般是在底座上放燈盞或蠟燭,中元夜放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泛。放河燈是爲了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到了後來,放花燈逐漸成了一項民俗活動,在那個缺少娛樂方式的年代,查文斌偶爾也會浪漫一次,那一日他便帶着鈄妃一塊兒去水龍潭湊熱鬧。
這放花燈自然也是晚上,鈄妃手巧,花燈做的精細,順帶着便給老夏家也做了幾盞。老夏的媳婦兒懷孕了,估摸着來年就能添一個大胖小子。兩家人高高興興的放完花燈回來的時候,路過那座大廟的門口,查文斌老遠的便看見廟門的石頭邊上靠着一個人。
洪村大廟那對於當地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吉利的地方,多數人都避之不及,雖說最近也有外村人進來放花燈的,可誰會在黑漆漆的夜晚蹲在那兒呢?查文斌不禁的就多看了兩眼,他的這個動作引起了老夏的注意,便說道:“那是個要飯的,在這兒有兩天了,過來過往的人多遇上這樣的時節,大家都捨得給點錢,估計這兩天要得不少了。”
老夏的媳婦兒也說道:“這個要飯的可有點意思,他好像不太願意吃白食,但凡是給錢的他會還禮,給一張倒‘福’,不過現在既不過年又不過節的,他那福字估計也是人家店裡賣不出去的處理品,全讓他給要來做好人了。”
“是嗎?”查文斌說道:“那還真有些意思,既然碰到了,那我也就過去看看。”說罷他便朝着那個人走去。天色很暗,那人又帶了個斗笠把大半個臉都給遮住了,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腳下放着一隻碗,一張席子,還有一個破布袋子,怎麼看這都的確是個要飯的。
查文斌拿出幾個零錢彎腰丟到那碗裡,他故意藉着壓低身子擡頭去想要看看那人的模樣,不料那人卻把頭輕輕偏了過去,待到查文斌起身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不是說給錢了你會還願嘛?”查文斌問道:“爲何我這施捨了,你卻不給我一個福字?”
那個要飯的居然卻說道:“因爲你命中沒有福,所以我給你也沒用。”這要換做其他人怕馬上就與他要吵鬧起來了,可查文斌卻偏不,反倒是笑着說道:“看來這位朋友還是個懂得命理的人,那你說說看我的福去哪裡了?”
“你天生就無福,方纔是去放了花燈吧,我看你這人心地倒也善良卻送你一句話,你這花燈放得早了一點,將來這水會害了你。”
“什麼意思?”
“若干年後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會恨這水,它會奪走你一生的快樂,成爲你一生揮之不去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