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袁小白僅僅是恢復了身體,那現在整個人就是生龍活虎了,打開門的時候她已經在院子裡幫着苗大爺推石磨了。
滿面春風的袁小白擦擦額頭上的大汗對我喊道:“嗨,小憶早!”
“你這是……”
她咯咯笑道:“好久沒動了,山裡空氣好,好舒服啊!”
我嘀咕道:“得,總算好了。”
談笑間,外面有人敲門,一個穿着單扣灰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在外探頭探腦的,外面還有幾個腦袋瓢子,都是一些生面孔。
“這是村長家嗎?”那個西裝男滿面堆笑的問道,他手裡還拿着兩個紅色的塑料袋,看樣子都是禮品。
“我是村長。”苗大爺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警惕地問道:“你是哪個?來做什麼?”
“您好您好!”來人馬上上來握着苗大爺的說,很是客氣地說道:“我們就是專程來拜訪您的,從北京過來的。”
苗大爺一聽趕緊把人迎了進來道:“北京?乖乖,那是首都的領導啊!裡面請,裡面請。”
那西裝男一邊握着苗大爺的說一邊往裡走,對我們這些生人跟他也都一個個點頭示好,後面又跟着進來了七個人,五男兩女,打扮的都很時髦,穿得都是當時市面上非常罕見的運動服,身上還都揹着鼓鼓的揹包。
我小聲問胖子道:“胖子,您瞅着這羣北京人地道不?”
胖子摸着下巴說道:“不咋地,聽不出京片子的味兒來,倒是覺得有一股子熟悉的花椒味。”
我表示同意道:“我也覺着像,這兩年走南闖北的多了,口音這玩意變不了,南方人和北方人不同,西南的和東北的又不一樣,咋學骨子裡頭都改不了。”
胖子嘿嘿一笑用四川話道:“媽比的一堆瓜娃子還裝首都人民,就這個龜兒子得老子去惹一下哈子就曉得咯!”
石敢當是四川人,從小就在四川長大,即使離開了四川他的根也還在,這羣人的口音裡夾雜着明顯的川話語調,他能瞞得過苗大爺卻瞞不過胖子和我。
除了領頭的那個跟着苗大爺進屋之外,其餘的七個人就在院子裡站着,分成兩組,看似是在到處打量卻總覺得他們是在查看地形。我把小白和查文斌一併招呼進了屋子,關上門又說了發現的情況,袁小白的一句話就讓我們覺得事情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他們有傢伙,剛纔那個男的轉身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他後腰上的衣服沒拉下去,露出了一把槍。他邊上的以個人好像發現我看到了,一把扯下了那個人的衣服然後就一直盯着我看,還好你們把我叫進來了,我被盯着有心裡點毛毛的感覺。”
胖子問道:“什麼槍你看清楚沒?”
“沒看清,黑色的,應該是手槍。”
胖子一聽說有槍也覺得而開始不妙了:“來者不善吶,這地方窮得跟啥一樣來這麼一撥人,我剛纔也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那些人全都是練家子。”
查文斌說道:“先看他們想幹什麼,我們也別輕舉妄動,對方人多,打起來肯定我們吃虧,先去打探打探。”
對於他們來說,我們是主,他們是客,所以我們大大方方的就走進了客廳。用胖子的話說,鬼鬼祟祟的偷聽大可不必,按理心虛的是他們。
苗老爹見我們進去也起身對那個西裝男說道:“哦,錢先生,這幾個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屯子原來的一批知青,都是城裡娃娃,我都把他們當做自己侄子看待。”
那人也起身了對着我們笑道:“後生有爲,年輕就是好啊。”
“一副屁樣子,長得就像個錘子還有爲勒”胖子這會兒就已經用四川話了,他那股樣子甭提多逗:“你說我,張德醜不說還是個農村戶口,你說急人不蠻。農村戶口我也不說牢蠻,我這批嘴還臭,一開口就得罪人,這年頭這個社會,我這樣滴貨色咋個能叫有爲蠻,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嗦。”
我看着那個被稱爲錢先生的西裝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但又不好發作,胖子還裝作一臉無辜的表情看着苗老爹說道:“哎喲,我忘記了,這位是北京來的領導聽不懂咱四川話,失敬失敬。”
苗老爹哈哈大笑道:“別說他,我也聽不懂啊,以前我當兵的時候那個排長就是四川人,他給我們下命令我老是聽錯還得找戰友翻譯。”
見有臺階下,那人趕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中國放眼多麼,我剛纔也有些沒聽懂,沒事,沒事。”
胖子繼續調侃道:“我說的是這位領導辛苦了,這裡是農村怕怠慢了。”
那人聽了是也不好發作,只由得胖子亂說,還要繼續附和道:“山裡好,山裡空氣新鮮……”
我看到那桌子上有一封蓋着紅戳的介紹信,瞄了一眼大概說這羣人北京某個部門的,到這裡來是勘探地形測繪地圖的,需要當地有關部門配合,怪不得苗老爹說他們是領導。
苗老爹起身道:“一會兒就帶你們去轉轉,我們這屯子啊人口不多但是地方大,偏的很,村裡有個村公所。裡面廚房廁所都有,在這吃完午飯我就領你們過去,委屈領導了,咱這兒條件有限。吃的和用的下午我也會派人送過去,在這屯子有啥事您只管對我知乎一聲就成。”
午飯只有胖子和苗老爹還有那個姓錢的人在主桌,我們仨就捧着碗在院子裡。原本打算明天就回家的,不過查文斌說再多呆兩天看看摸摸底,他有些擔心苗老爹的安全。搞個測繪的你帶槍算咋回事,而且另外那七個從早上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也沒進過屋,絕對是訓練有素的。
“來來來,我再給您添一碗。”苗老爹客氣的對那位錢先生說道。
那人連連推脫道:“我吃好了吃好了,謝謝村長。”
苗老爹有着鄉下人的那股子淳樸和好客,說道:“飯還不得吃飽嘛?”
“哎,老爹,這句話你說錯了,飯不能講吃飽,只能講吃好。”說罷,他盯着那位錢先生說道:“是這樣的對吧?”
那人笑道:“對對,這位小哥說得沒錯。”
苗老爹不解地問道:“爲啥捏,這飯當然是得吃飽啊。”
胖子放下碗筷看着錢先生說道:“老爹你有所不知,這全國哪一個地方你說吃飽了都沒關係,唯獨在我們四川人面前說不行。”接着他又用方言道:“我們四川人有句罵人滴話叫作:你個龜兒子你吃飽了嗦?”胖子或許是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機智給打動了,他看着錢先生那臉都成了豬肝色後實在忍不住了一口白米飯噴了出去……
錢先生的脾氣絕對是上佳的,他一邊拍打着自己頭髮上的米飯還一邊繼續對苗老爹說道:“沒事、沒事……”
胖子跟我們說這茬的時候我都快要笑斷了腰,這些個段子也就他會,論貧嘴他絕不會輸給地道的老北京,這進一步的證實了我們的猜測:這夥人絕對有問題!他們在忍,無論胖子以怎樣的方式在刺激他們,他們始終是在退讓,這也說明這些人不是普通人,我們決定留下來是正確的。
村公所離苗老爹家隔着一條河,河上有一座石橋,兩地門對着門,如果要說監視,我們根本不用出門就可以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但是自從下午那夥人進了村公所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大門始終的是緊閉的。
傍晚的時候苗老爹過去串過一次門,對方還是那個錢先生出來了,其他人則不知去向,解釋說是累了都在睡覺,明天還讓苗老爹做他們的嚮導帶着到處晃晃。
得知情況的胖子立刻自告奮勇的跟苗老爹請示自己也要陪同,苗老爹也一口答應,因爲胖子的理由是:我們是城裡人能說上話,而且對這屯子也熟。
晚上,我們四個輪流在窗戶上盯着對面的那道大門,對面的屋子七點鐘就熄了燈,一直到天亮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