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到那一頭豁然只覺得眼前一片明亮,一棵巨大的青銅樹上掛滿了油燈,照的整個山頭燈火通明。那樹有多高,一眼望不到頭,密密麻麻的枝條盤根錯節,每根枝條上都有九盞燈火搖曳着燭光,他彷彿看見了古人在這樹下吟唱和膜拜。
忽然間,背後一個聲音響起:“文斌!”
一回頭,那人卻是風起雲,等他再轉身,周遭又是一片黑暗,不多久葉歡也隨即而至,只見他揚起手中的骨笛一吹那些蝙蝠紛紛四下離去。他輕輕敲打着手中的笛子道:“用這樣的辦法過橋,也只有他能想得到了。”
“他?他是誰?”
“跟你沒關係。”葉歡冷冷地說道:“有什麼發現嘛?”
“沒有。”查文斌指着四周道:“一片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葉秋指着頭頂道:“那不是嘛!”他來回走着,口中不自覺地說道:“真大,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的神蹟,若是這北虞不被戰火毀去,中原文明也不會被改寫的這麼徹底,這裡便是最終的地點了,傳說中的開天神樹,這樹下埋得你們可知道是何人?”
查文斌說道:“莫不是北虞的哪位王?”
葉歡哈哈笑道:“王?區區一個王哪裡值得我費心,這裡傳說就是埋葬着戰神蚩尤身體的地方!”
風起雲道:“相傳蚩尤戰敗後,黃帝命令給蚩尤帶上枷鎖,然後處死他。因爲害怕蚩尤死後作怪,將他的頭和身子分別葬在相距遙遠的兩個地方。蚩尤戴過的枷鎖就被扔在不周山上,用來鎮壓他那無比兇戾得魂魄。他是九黎之首,精通天下巫術,而古籍中記載,蚩尤因爲沒有頭顱的身體不能發生聲響,於是便只能從斷裂得喉嚨處往外噴射着陰風。
這陰風只要吹到人便能叫你骨肉分離,所以,我猜,這蚩尤當年應該就埋在這峽谷之下,這位師傅莫不是想去證實一下神話的存在?”
葉歡笑道:“那又有何不可?”說罷他又對查文斌道:“小子啊,你可知道這對面是哪裡?這對面就是當年姜子牙修煉行大道四十載之地,被你們道教人稱崑崙玉虛的天下第一道場!”
“與我何干?”查文斌蹲下身去仔細檢查着地面的腳印,這應該是不久之前葉秋留下的纔是,他起身道:“那我們就此別過,你找你得金銀財寶,我找我的兄弟情義。”
“也好。”說罷,葉歡竟然詭異一笑,面對着那萬丈懸崖縱身一躍,當空盤旋着的幾隻蝙蝠瞬間凌空飛下,碩大的翅膀就好似魔鬼一般張開直追而下……
這般的詭異法術看得風起雲也是一陣驚愕,他看向查文斌道:“這個人到底什麼來頭?竟然會使如此玄妙詭異的法門,那些蝙蝠不是被氐人所召喚的嘛?”
查文斌默默的往前走了幾步道:“按輩分我得管他叫一聲師叔,他曾經是我天正門下千年不出的曠世奇才,天資聰慧,極有悟性。可惜後來誤入歧途,修煉了一些邪門歪道之術。”他頓了頓又說道:“葉秋據說也得管他叫一聲爹。”
“放屁!”風起雲突然激動起來道:“不可能!葉秋怎麼會是那種人的後代,查兄你竟然敢會相信那人的胡編亂造!”
查文斌道:“我當然知道不可能,修鬼道的是沒有生育能力的,葉秋被找到的時候記憶全無,一片空白,是他給了葉秋現在的名字。看他的身份,應該是在五大家族之上了。這個人亦正亦邪,說起來與我還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灰色道:“總有一天我要清理門戶!”
這時下面突然傳來一聲悠長的聲音道:“好小子,我等着那一天!”
他竟然聽見了!這葉歡明明已經跳了下去,這人當真做到了無處不在的境地嘛?
查文斌看着風起雲聳聳肩道:“自我出生起大概就是被他們看着的,無論是我走到哪一步都躲不開這些人,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答案,也許我的師傅是知道的。我小的時候他便帶着走到處遊走,哪裡偏僻就帶着我去哪裡,曾經一度我被他仍在荒山野嶺里長達半個月,只能依靠野果充飢。我以爲他不要我了,可是後來他又來找我了,其實他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有很多事都瞞着我,我們天正道的典籍除了我偷看了一些,更多的也被他藏了去。後來文革又毀掉了一批。一直都是這樣,他知我也知,就是誰都不說破,天底下這樣的師傅真不知道誰還能找出第二個。”
風起雲道:“隱忍和仇恨也是一種考驗吧,你們道士講究靜心,能做到你這般的心靜如水,也算是一種境界了。”
“隱忍,是爲了厚積薄發。其實葉歡也知道,或許他也在等,等着我能夠真正去面對他的時候,走吧,我們也該去我們該去的地方了。”
六千年前的古城,饒是用水泥澆築的也怕是早已找不到蹤跡了,也好在這裡是冰天雪地,起伏的皚皚白雪依稀還能分辨出顧老的石頭遺蹟。中央是一個過道,門有一人多高,都是一些拳頭大小的石頭互相疊疊。這些建築順着山勢錯落有致地擺放着,奈何多數已經被毀去,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地上的鞋印還清晰可辨,若不是葉秋還能有誰?順着那腳印,兩人越走越深,終於在拐了七八道灣後一個人的背影被他們瞧見了。
“秋兒……”查文斌輕輕地喊道:“葉秋,是你嘛?”
他沒有迴應,他的背是那些的直卻又是那樣的單薄,風起雲有些擔心,甩開查文斌急匆匆的往前趕去,還沒開口他便如同葉秋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堵石牆。
這兩人的姿勢驚人的相似,論背影,葉秋要略高於風起雲,論氣質,這兩人一個柔中帶剛,一個剛柔並濟,恍惚間,查文斌有一種他倆彷彿是一體的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麼?查文斌也往前走了幾步,原來是一副精美的石刻,那石刻上有一隻異常精美的長尾羽毛,查文斌認得,那是神鳥朱雀,它的頭頂有類似真火的羽冠,總共有七條尾巴兩對翅膀,若是不認識的人定會認爲這是一隻鳳凰,其實不然。
朱雀是上古四大神獸之一,在道教也被尊稱爲南方七宿星君、四象之一,爲二十八宿的南方七宿。雖說是神獸,但是朱雀根據典籍記載確實一種兇狠,殘忍喜好殺戮的神獸,乃是火精始祖,祝融的神火相傳便於取自朱雀的羽冠。
而鳳凰則是純潔的,是被純潔之火包圍的獸。朱雀高高在上冷淡又熱烈,而火鳳卻是爲人類帶來溫暖,燒燬一切罪惡的獸。這兩樣東西一個是神的象徵,而另外一個則是瑞獸的象徵,最大的區別便是它們的羽毛。《山海經》中的記載的是:南有玄鳥,生六尾,非梧桐不棲,非甘露不飲,其名爲鳳。所以正統的鳳凰應該是有六根尾羽的,而朱雀則有七根,象徵得是南方井、貴、柳、星、張、翼、軫這七個星宿。
見他倆人都站在那裡,查文斌見這壁畫的確做得精美絕倫,可也不至於讓他倆都這般的着迷纔對。葉秋的眼神連眨都沒有眨一下,查文斌用手輕輕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怎麼了?”
良久,他終於說話了,頭也沒有回,輕輕地問道:“我是誰?”
這句話,當年查文斌也曾聽他問起過,幾年過去了,葉秋再也沒有提過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的才讓他再次又想起了這個話題?
身上的衣服被緩緩地脫下,他的後背左肩上有一塊紋身,平常的時候是青色,那一日大戰氐人的時候又成了紅色。關於這塊紋身,查文斌很早便也知曉卻一直無法猜測其圖案的來源是什麼,他恍然間拿着那壁畫上的圖案與這一對比,終於明白了!
葉秋左肩上的文身恰好是這朱雀壁畫的一半!剛好一半!
風起雲擡起手輕輕得撫過葉秋的後背,那一刻查文斌看到了他得肩膀在微微聳動,是在哭泣嘛?他爲何要哭泣,他爲何又要爲了他而哭泣!
良久,一個光滑雪嫩的右肩也露了出來,查文斌赫然發現那風起雲的後背上有着和葉秋對稱的文身!而當這兩人站在一塊兒的時候,一對完整的壁畫終於再他二人肩膀之上得到了完美的合併!
“哥哥……”風起雲輕輕地說道:“不要怕,我會帶你回家……”
哥哥!查文斌頓時覺得五雷轟頂!如果說這趟崑崙之行的目的是爲了小白,那眼前的這個場景怕就是純粹的意外了。他終於想起爲何那天風起雲會問起葉秋的文身,原來他早就認出了那圖案,那是火精啊,燧人氏的圖騰啊!以發明鑽木取火的燧人氏,中國最古老的風氏一脈,他竟然叫他是哥哥……
那麼葉秋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