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鳳對查文斌說了什麼?何金鳳告訴查文斌,那玩意他惹不起!
神婆找的是誰?自然是土地神,有些玩意是所謂的“神”也惹不起的,它生在五行中卻不在三界內,無法無天,上面天不管,地面地不理。爲什麼連張三丰這般的泰斗也奈何不得,因爲所有的符咒道法本就是自然五行之力中生成,講究的乃是萬物相生相剋之道,萬物皆由陰陽生,陰陽五行本是密不可分的,但是這不死人卻是在三界之外。
何爲三界之外?對不起,這個問題,神都不知道,因爲神也不過是三界中的一界存在罷了。
不死人就是屬於三界之外的存在,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也是查文斌第一次真正面臨着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口棺材,現場還殘留着昨天我們挖坑時留下的狼藉,我心想,我這命該是有多大。
查文斌沉思了半天道:“找人擡下去,村裡不是有個義莊嘛,先放那。”
“那?那可廢棄了很久了,自從我太爺爺那輩過來那個莊可就沒開過門。”
在洪村有一間老宅子,說是宅子其實也不是,也知道有多少年頭了,白色的牆壁都快成了黑色,在洪村最裡面的一處小山溝裡。那宅子外面有一棵水杉,得有四個男人才能合圍,有人說這宅子有多少年了,只需要看門口那樹有多久,這麼算法,估計不下千年了吧。
太爺爺剛來的那會兒,有人想打過那宅子的主意,畢竟是沒主的年代,誰佔了就算是誰的。那地兒除了見光少,背陰了點,那地方是真好。隔着一條三米寬的馬路就是河,宅子是靠着一面山修得,橫着有六間大開間,梳着兩側又各有兩間,中間是個院子,佔地那得論畝算。
他們到的時候,那宅子已經荒廢很久了,門外到處都是雜草,聽說原本宅子門口還有兩對石獸,後來也不知道去向了,現在去只能看到緊閉的大門和光溜溜的臺階。宅子原本在二十世紀初是大修過一次的,當時我太爺爺就說這宅子住不得活人,怕是以前的義莊。
義莊這玩意不多見,以前人有客死他鄉的都想回到原籍,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在親人未能把棺材運回老家之前,一般都會存在義莊裡。還有人死後因爲各種原因,比如不能進祖墳山,不適合下葬或者是有冤屈沒洗刷的,也都會先進義莊裡放着,等這些事解決了再行安葬,主要是讓人死後不能帶着遺憾就入土。
洪村地處浙皖兩省三縣的交叉口,自秦朝就有史書記載,那會兒就設了驛站,在交通不發達的年代,洪村也是個交通要道。來往客商繁多,是浙西北乃至如今的長三角進入皖南一帶的必經之路,留下的古道現在還有人通行。
洪村的歷史斷代是發生在明末至清中期,這一段時間,這裡發生過什麼,沒有人知道。就如同我太爺爺那輩過來的人所看到的,到處都是空置的屋子和荒廢的田地。
剛來的那會兒,大家也都不穩定,天南地北的移民衆多,有些人只是過來討口飯吃。那會兒兵荒馬亂的,死人就是家常便飯,不講究的就地路邊挖個坑一埋就完事,將就點的就想通知老家的親人把自己接回去。於是那個義莊,就是在那一年被打開重新修繕的。
據說當年打開的時候,義莊裡留下的棺材不多,也就十來口,因爲都是無主,就被拖出去埋了,當年是我太爺爺主持的。修繕後,主要是換了瓦片換了木線條,縫縫補補的將就用,在那些年裡七七八八差不多也進去了二十幾個人。有逃難的,有病死的,都是一些不肯就地下葬的,他們的後人也一直沒來接走,其實誰是誰都不知道,早就被人遺忘了。
到了解放後,我爸爸那一輩準備把那義莊改建作爲公社集體倉庫,畢竟新時代了,要掃除封建落後思想。裡面的棺材倒是沒被毀掉,可是有人進去後卻發現那地兒實在太陰了,說是糧食放了怕是要發黴,也就作罷。
文革時期,那座宅子自然是被消滅的對象,紅衛兵們直接一把火放掉了,可是老天爺似乎存心不想那宅子就這麼沒了。一場大雨把火澆得個透溼,那些個紅衛兵不甘心,又放第二次,大雨如期而至,當時很多人就傳言,那地兒有神靈保佑,動不得。我們的那紅衛兵不比上海北京的,其實就是一羣熊孩子,地地道道的土農民後代,心裡總歸是有些忌憚的,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那宅子幾番經受磨難,現在早已沒了當年的風光,如今只剩下了一半的建築還在,不過那大門依舊開始緊閉的。我們小時候都被大人叮囑過,那地兒是個禁地,反正怎麼嚇人大人們就怎麼說,誰家孩子不聽話就來一句:把你丟大廟去,保管他老實。
這個大廟就是義莊,洪村的禁地之一,我們村古怪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不過這地方是我最不樂意去的,因爲人還沒走到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再往前幾步就會掉進冰窟窿。
查文斌決定把棺材弄那兒去,可是高城呢?他可已經是晚了一天下葬了,這查文斌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呢?
回到高家,查文斌的一席話讓現場亂了起來,他建議高城不下葬,一併遷往義莊先擺着!
高家雖然死了一個高城,可不代表高家就沒男人,就沒個說話的人了。高家也有四個弟兄,雖說是農民,但也團結,把他們兄弟撂那地方,那哥仨就不同意了!
查文斌是什麼人?那會兒的查文斌跟我一樣大,只是個小子罷了,雖說是他師傅當年在老一輩人的眼裡的確是非凡的人物,可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走偏門的小道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手畫腳,誰會樂意?
當場人家就翻了臉,要不是我腿腳快拉着查文斌先跑了,指不定當時就被高家人給砸趴下了。
回到家,我氣喘吁吁的跟查文斌勸道:“沒轍了,好說歹說,你那招肯定不行,這都第四天了還不讓下葬,人已經是忍了我們很久了,隨他們去,別參合了。”
查文斌一臉着急地說道:“要出事的!他那就不能葬!”
“不能葬!你去跟他那羣人說什麼不死人去,說什麼他們家高城葬了就會變成鬼,我告訴你文斌,這話你要敢說,他們就敢打斷你的腿,你以爲他們都跟我一樣成天和你在一起混啊,你說的那些有幾個人會信?”
“那也不能葬!”查文斌這人就是一根筋,他回的話永久是他心裡想的那樣,不過這阻止不了事實的發生,在高城下葬這件事上,我已經無能爲力了。
我提議道:“先把那口棺材給弄回來,擺在那兒也不是個事兒。”
找人吧,可眼下我們又犯愁了,跟我玩的好的現在全在醫院裡躺着呢,要是石頭在就他孃的好了,他一個人就能扛回來。
“誰願意沒事給你抗棺材啊,這活兒我估計給錢都沒人肯幹,我可聽說那何金鳳何仙姑這會兒還在家裡迷糊着呢,那事兒都傳開了。”
我正說着,碰巧我家老頭回來了,我眼珠子一轉湊上去巴結道:“爹,沒打麻將啊?”
“沒打,到村裡開了個會。”老頭說完就往屋裡頭走,我一把拽着他衣服道:“幫個忙唄?”
老頭沒好氣的看着我道:“啥忙?”
“找倆人,有力氣的膽子大的,幫我們擡點東西。”我看他臉色陰沉,連忙又說道:“不白忙活,一人給一百塊錢咋樣?”
那個年月,一百塊錢還是很值錢的,農村裡幹農活的,從早幹到晚也就二十塊錢,我這等於是出了人家一週的工錢了。
“人好找,你要擡什麼玩意?”
“嘿嘿。”我一邊笑一變給他遞煙道:“弄口棺材放到裡面大廟裡去,茅草灣後山擡下來,弄個板車拉進來就行。”
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爹那港點着的菸頭就按到了我臉上,他見我閃開,抄起家裡的鋤頭就朝我砸,我一時沒地兒躲只能往查文斌身後閃去。
“你給我出來,你個混賬東西,什麼玩意都敢弄,看我不打死你!”我爹罵的那叫一個兇,好在查文斌給我攔着,好一頓勸才讓老頭暫時熄火,他回了一個乾脆:“不行!”
原來茅草灣那事十里八鄉都傳開了,我爹也聽說了,只是沒想到這事兒他兒子也參與了,放在哪裡說,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你沒事跑去玩什麼死人棺材還差點害了那麼多人丟了性命都是被視爲不吉利和觸黴頭的,我爹自然也不例外。
“好好說嘛……”我面露委屈道:“還不是爲了咱鄉親好,那玩意擱在那兒會出大事的!”
“出什麼事兒?”我爹眼珠子一蹬道:“能出什麼事兒,朗朗乾坤,白日當頭,你不去糟蹋人家,人家會來找你?你爹我一輩子就沒信過邪,也沒見什麼鬼啊神啊來找過我,好不學,學你爺爺!”
“對啊,爹,您不從來不信邪嘛?”我腦瓜子一轉,有了,給他來了一句:“那好啊,反正你是不信那一套的,那把它拉回來就當是拉了捆柴好了。”
“拉你個頭,滾一邊去!”
我嘀咕道:“我看爹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傳言有些怕吧。”
“放屁!,你個小兔崽子,你爹怕過啥?”
我故意激他道:“那好啊!那就給我拉回來啊!”
“小王八蛋,敢挑你老子茬。”我爹自然明白我是激他,可是把他擺到了那個位置,他現在也是難下臺了,拿起茶缸猛灌了兩口道:“給你們拉回來行,這事好歹觸黴頭,一人三百,我那份不要,回頭你給我答應一件事。”
“啥事?”我問道。
“你小姑媽給你說了門親,龍門村老王家的閨女王喜妹,回頭你跟我去見見人家,你姑媽都給你打聽好了,比你小兩歲。”不等我有反應,他又瞪着眼道:“我告訴你,不去的話別說老子翻臉!”
我把牙一咬道:“成,算你狠,去就去,先說好了,你找人把我這事先辦咯!”
“走着,記得先拿條煙,我帶你找去你東海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