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自己是個道士,別人遇到這種事怕是多半會去請先生,的確讓人覺得諷刺的是查文斌自己想了不少辦法,竟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不過背上那圖案一日日都在變化着,有時候甚至還能覺得背上偶爾傳來一些動靜,就跟女人懷孕時胎動一般。他正在爲這個事情煩惱着,甚至有時候想過拿刀子把那塊皮肉給切了算了,也託了不少人在打聽,到今天還沒有收到任何有關這種情況的消息。
胖子一聽他說起這事也覺得頭痛,怎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老是輪到他們,不過他現在可是對孫勝口中的那筆國寶非常稀罕,看着查文斌去公屋裡添香油,自個兒又在一邊去盤算着什麼餿主意了。
孫家的老宅被一場大火燒了乾淨,那個被他從東北帶回來的紙人小蓮則在第一時間就化作了灰燼。公雞血是純陽之物,這公雞天亮前會打鳴,意味着黑白輪換的開始,鬼物聽到雞叫就需要返回自己老巢不能再繼續出來作祟。而黑驢蹄子更是民間辟邪的神器,其地位甚至不在桃木劍之下,這是因爲八仙之一的張果老,他的驢子是倒着騎的,因爲這頭毛驢有靈性,毛驢的靈性就在其四隻足上,可以夜行而不迷路,全憑四隻腳,所以就認爲這黑驢蹄子能夠明心智,能夠壓制邪物。
不過黑驢蹄子也不是啥驢子蹄都有用,通常來說,需要五十年以上的老驢蹄子纔有用,時間短的其實沒什麼效果,這種蹄子在民國初年的西域考古隊中幾乎是人手一個,一直到現在還有一些經常和墓葬打交道的人在用着。
而民間有一種“還魂湯”偏方,其就是用驢蹄子入藥。產婦在難產或是產後昏迷時,用未見過光的驢蹄子熬水喝下,傳說可以救命,且立即顯效,這就是“還魂湯”。未見過光的驢蹄子,就是在母驢肚子裡未曾產下的胎驢,因爲其稀少,所以民間得到後往往秘藏起來,非至親遇難處時不用。
這公雞血混合黑驢蹄子米分末,對於邪物的剋制那是顯而易見的,不過鬼物最終要被消滅最主要的還是靠誅,就是打散其剩餘的魂魄,這時候就要用到一些道符或者是桃木劍這般的硬傢伙。否則多是剋制而非是消滅,能傷卻不能誅。
夜晚,待賓客散去,查文斌和孫勝一塊兒去到老宅,這裡到處都迷茫着一股煙燻的焦臭味,走在殘磚斷瓦之下,很難想象一天之前這裡還是白牆黑瓦,如今卻讓人有着一股陰森的感覺。
兩人環顧了一週,孫勝小聲道:“查先生,我……我沒看到小蓮。”
“魂丟了要喊,鬼也是一樣,她受了重傷走不遠,只不過陰氣受到這般的損害也不敢輕易出來走動,現在的她非常虛弱,你儘量喊喊看,只要她現身我就有辦法。”
孫勝聽了查文斌的話,一邊走就一邊喊着小蓮的名字,喊了約莫有半個小時也沒見到一根毛,他有些垂頭喪氣,可是查文斌讓他不要停,因爲他羅盤上的指針一直在晃動着,只不過幅度相當微弱。
七七八八的又找了一炷香的時間依舊還是沒有任何線索,就在這時,廢墟里一片燒得還剩下半個腦袋的女明星掛曆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在那個年代,掛曆剛剛開始興起,自從鄧麗君的靡靡之音吹響了港臺流行樂進攻大陸的時候,一些廠家乘機開始推出了模特人物女掛曆,那會兒可是相當流行的。
這半張掛歷爲什麼會引起查文斌的注意呢?因爲它還有半個相對完整的人身,並且那晚沒有什麼風,卡片卻在孫勝叫喊小蓮名字的時候微微動了一下,查文斌走過去用羅盤瞅了一眼,指針被牢牢的鎖定,紋絲不動,他這心裡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接下來便是收魂了,這收魂可與一般的招魂不同,小蓮是死的人,三魂七魄並不全,而且受了傷還不能輕易現身。所以查文斌就用了一樣東西:幡。
這招魂幡又叫靈旗,是用來招引亡魂的旗子,最早的時候人死了是會蓋上一層帛的,也叫做魂帛。道教典籍中記載:“建齋之始,近齋壇空隙地,立長竿,預期揚幡,啓聞穹厚,普告萬靈”,使得“顯幽共睹,鬼神遙瞻”。
幡也有很多種類,查文斌今天用的這個叫作接魂洞照之幡,幡長七尺,以硃砂雌黃合研,書日月鬥形於幡首,書幡名於幡身,左手書三天內諱,右手書三天隱諱。左側是五個大字:酆都中雲雲;右邊也是五個大字:金色光云云,用一根竹竿挑着插在廢墟之上。
立了幡後,查文斌點了一根清香,在那幡的上中下三處各自用香輕輕拍打了一下,口中念道:“任風吹揚,十方幽魂,睹此靈幡,一念皈依!”
“呼”得一聲,那幡當真便就開始飄了起來,孫勝看得是目瞪口呆,眼下四周可是安靜的半點風都沒有,這幡怎能做到無風自動呢?其實這便是陰風了,衆所周知,風是因爲冷熱氣流交替形成的,而當一個地方的陰陽失衡時也會引起類似的風動,若是陰氣住盛,那起的就是陰風了。而鑑別陰風最好的辦法便是,這種風你能感覺到在吹,可是你卻發現身上的衣服以及毛髮並沒不會隨風而動,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多半就是遇到一些“好朋友”出門了,最好能夠離得遠一些。
查文斌用七星劍挑着那張卡片凌空一晃,放在那長幡的跟頭繞了三個圈,口中念道:“陰靈來我旛,陽靈返汝殘;北斗天蓬敕,玄武開陰關;魂魄乘吾召,急急附吾旛,急急如律令!”
一道明火頓時燃起,那掛曆卡片瞬間便開始燒了起來,他用劍把那掛曆往上一扔,頓時一團火球便從上往下一掉剛好掉落在那揚起的幡上。這幡是綿帛織物,按理來說遇火便跟着燃燒起來,可是掛曆落上去的一瞬間便化作了一陣青煙,那綿帛之上更是連半點焦黑痕跡都未曾留下。
先前念得那個叫作追魂咒,乃是太上三洞神卷咒之一,作用便是把那小蓮的殘魂從掛曆中找到,如今那一點點的殘灰正在綿帛上微微抖動着。查文斌用手抓着那些灰燼照着幡上輕輕一抹,口中又念道:“陽神返汝魂,陰靈返汝殘;魂魄隨吾召,急急附靈旛!元亨利貞,魂魄歸形;五臟萬神,不受死驚,回屍返神,永保黃寧!急急如律令!”
一張符紙寄出,繞着那幡上來回燒了一圈,口中含了一口清水猛地照着符紙碰了過去,連同剩餘的符紙灰燼全部飛濺到了那幡上,此爲附魂咒,如此以來,這小蓮的魂魄方纔可以在這幡上殘存繼續。
接着,查文斌便從那竹竿上取下綿帛黃幡,摺疊成一塊手帕大小對孫勝道:“小蓮姑娘的魂魄應該就在這裡了,只不過她的氣息還非常虛弱,我得帶回家中用香油供奉,七天之後你來尋我,應該便可以再見到這姑娘。”
回到五里鋪,這圈綿帛黃幡便被放置在三清祖師的畫像之下,查家有一個小神堂,也就是查文斌平日裡修道打坐之處。這個房間被佈置的非常特別,東西朝向,畫像是西向東懸掛,意味着西方真神所在位置。房間裡沒有窗戶,當中是兩個蒲團,一個貢桌,一個香爐,兩旁各有一排用來插蠟燭的燭臺,裡面的蠟燭終年不滅,查文斌不在家的時候,鈄妃都會進去添上蠟燭。
南北兩側的位置各有一排靈位,上面都是天正道歷代掌門的姓氏,從師祖凌正陽開始,一直到馬肅風。道家人很少懸掛照片,原本凌正陽是有一副畫像的,查文斌小時候見過,畫像中的凌正陽十分威武,一身資金道袍側身站立於雲端,頗有些仙家的意思。
早中晚,各要上香一柱,在外的時候,查文斌一般會面對家鄉的方向在地上畫個圈,上香祭拜,以示對先祖道門的恭敬。
七日過後,也就是過了孫家老太太的頭七,孫勝果然是如約而至,被查文斌帶進小屋的那一刻,一個女人的倩影在屋若影若現,只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便就又消失不見了。孫勝急忙問這原因,“以前這小蓮每次現身的時候都和活人無異,怎得今天看上去竟然呈半透明狀?”
查文斌指着牆上的三清道:“我這裡是道堂玄門,上有三清,下有諸位先祖,她一個亡魂怎敢輕易現身?”不過他又說道:“小蓮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上回對她的創傷還是極爲厲害的,我估摸着再有段日子她便要香隕了,這幾日她蒙受香火,聽訟道經,逐漸已經開始放棄了心中的仇恨。我已與她交談過,她也願意讓我超度她一番,早日輪迴成人。”
這孫勝雖有不捨,卻也明白人鬼終究不能長遠,便說道:“既是如此,那便讓我帶她回去,一路送至她的家鄉,把這綿帛與她的屍骨埋在一起。”
用一塊黑色的布袋包好,查文斌再三叮囑不可讓她見光,纔出門的時候迎面就碰上了胖子,他一見到孫勝那眼珠子一轉便滴溜道:“你什麼時候動身啊,咱倆搭個伴。”
孫勝狐疑的看着胖子道:“我與你有何關係可以作伴?”
胖子拍了拍身後的大皮箱子道:“去東北啊,咱倆剛好路上一塊兒。”
查文斌喝道:“你去東北做什麼?”這胖子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查文斌沒答應他的請求他倒是打算死皮賴臉的硬跟着了。
“我去看看苗老爹,還有那一衆鄉親們總可以吧,探親外加旅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