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知的終點
一
當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置於一個長約2米,寬約1米的方形籠車上。籠車被鐵欄圍住。樣子就像古代運送囚犯的囚車。
我坐起來,看到成軒和元明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一左一右地走在籠車邊。成軒走在籠車的左邊,眼睛直盯着籠車。而元明眼睛跟着正前方穿着黑色風衣的長髮女人。後面跟着原來在咖啡店看過的那八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和給我們上咖啡的店員。我們一行十三人,沿着悠長空曠的長廊,向一個未知的終點走去。
成軒看到我坐起來,便向籠車靠近了一步:“素問,你醒了?你剛剛被砸暈,現在沒事了吧?”他說完,又被他身後的人拉得向後走了幾步。
我偏過頭,看到頭上流出的血把右邊肩膀那裡的白色襯衣都染紅了。我感覺右臉黏黏的,伸手一摸,整個右手上都是血。我對成軒說:“傷口應該好了,但……”我催動磁力,一揮手,籠車上的鐵欄就飛了出去,着地後在地板上翻動了幾圈,在空曠的走廊裡發出劇烈的聲響。
我跳下車,那八個全副武裝的男人舉起槍,對着我扣下扳機。元明還一直緊盯着那個穿黑風衣的長髮女人。成軒用力一撞,把元明撞到在一旁,他自己也趕緊躲開,避過子彈的威脅。
我再次催動磁力,把那些子彈停在空中。我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磁力就帶着子彈調轉方向,左手一推,子彈就向後面九人飛去。
那個店員因爲沒有穿防彈衣,子彈直接打進他的心臟。強大的作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血染紅了他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咖啡店的褐色圍裙。他躺在地上抽搐着,嘴裡滿是猩紅。
而那八個有穿防彈衣的人。五個比較幸運,子彈打到防彈衣上,保住了一條命。其他三人,兩個被子彈打到了脖子。一個人被兩顆子彈相中,一顆子彈打掉他的頭盔,另一顆子彈直接擊中他沒有頭盔保護的額頭。
元明坐起來,眼睛還是不離那個穿着黑風衣的女人。
那個穿着黑風衣的女人,聽到後面的動靜,停住腳步,側過臉來。我看到範青青清秀的側臉輪廓。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範青青原來柔軟的眼神,卻變得堅定、犀利。
範青青轉過身,看到躺倒在地上的四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感情。後來,成軒告訴我,當時範青青的表情,就是我平日的樣子。
成軒坐在地上,撿起一片彈片,割斷繩子後迅速抓過一把槍,站起來,對準範青青。
在成軒抓起槍的一瞬間,範青青也迅速從風衣裡掏出手槍,指着我的額頭,擡起下巴,勝券在握地說:“只要你敢動一下,我就敢打爆她的頭。”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和陌生的感覺,我感到有些迷茫。
成軒有些猶豫,範青青突然大聲說:“快!抓住他!”成軒被後面撲上來的三人抓住。兩個把他按在地上,一個把他的手反綁在身後。
我聽到範青青的話,趕緊轉過身想幫助成軒。範青青扔掉槍,從後面掐住我的氣管。我是靠呼吸才能繼續活下去。被掐住氣管,得不到足夠的氧氣,我一下癱坐在地上,範青青也隨着我單膝跪在地上。她對那邊說道:“把成軒綁緊些,這樣他就不能穿牆逃跑了。”
我沒有得到足夠的氧氣,連催動磁力的力氣都沒有,聽到範青青的話,我有些驚訝:“你……你怎麼會……知道?”
雖然沒有看到範青青的臉,但聽她的語氣也知道她現在一臉得意:“怎麼知道?當然是元明瞭。他跟我說,成軒只有在他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時候,才能穿牆而過。至於你!”她掐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你是靠呼吸才能活下去,只要吸入的氧氣量不夠,就會全身無力,到一定程度就會死!”
範青青掐住我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接着她突然把我摔到地上。
我大腦有點缺氧,我慢慢的坐起來,可腦袋還是暈暈的。範青青還是單膝跪在地上,頭低垂着,已經沒有了剛纔的盛氣凌人。快速地眨着眼,深呼吸,似乎想使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我看出她的內心動搖了,但究竟是什麼使得她在一瞬間動搖了呢?我擡起頭,看到元明眼裡含着淚,深情地看着範青青,我便知道範青青動搖的原因了。
範青青站起來,頭扭着不向元明的方向看去。兩個人把成軒提了起來,兩個人走過去把元明提了起來。一個人走到範青青身邊,小聲地對範青青說(韓語):“都已經準備好了。”
範青青俯視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回到剛認識她的時候。我才明白剛纔她不同於往日的眼神,都是刻意裝出來給別人看的,是元明的深情撕下了她的僞裝。
我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無形力量的存在。我正感應着這股強大力量的方向,右手卻突然拖着我沿着空曠的長廊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下。
成軒在後面大聲叫道:“素問!怎麼了?”
我坐起來,對着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我還沒有說完,就感到這股力量增強了,方向向後——在那個未知的終點。
右手突然又被後面無形的力量所吸引,我被仰面拖行在走廊,速度很大。我經過那個剛纔被我拋出的鐵欄。我用一隻腳勾住鐵欄,另一隻腳踩住牆壁。
後面無形的力量越來越強,兩隻腳的力量與那力量對峙着。可沒有堅持30秒,後面的力量猛地增強,我一下被甩出去,速度極快地被拖行着。
因爲速度太快,我的背和地面摩擦,使我感覺像是火在灼燒着我的背似的。
大約被拖行了一分多鐘,我進入了一個寬闊的大廳。我仰着頭,看到一塊高約10米,寬約6米的電磁鐵。這塊巨大的電磁鐵上,纏繞着無數圈的鐵絲。它的兩端連着電線。電磁鐵的後面,發電機發出刺耳的噪音。
突然磁力再次增強,我被吸到了半空。在這塊電磁鐵強大的作用下,我在半空中快速而猛烈地旋轉着。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我旋轉的速度漸漸放慢。
成軒一行人走進大廳,擡起頭,看到我在大廳上空不停地旋轉。成軒緊張地叫了一聲:“素問!”我這時已被飛速的旋轉弄得暈暈乎乎的。迷糊中,聽到了成軒的叫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旋轉的速度變得非常慢,高度也降低了不少。到最後,我直接摔到了地上。一旁的人說了句話(韓語):“消磁結束了!把電源切掉!”
我趴在地上,只感覺天旋地轉。等我慢慢地清醒過來,坐起,纔看到面前站了一堆的人,扇形排開,都穿着白大褂。看到他們,我想起了實驗室,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範青青他們站在大廳的一角——一張擺滿化學藥品的大桌旁。
一個30歲上下,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走到我面前,蹲下來,盯着我看了一會,突然興奮起來,用生硬的中文對我說:“你就是那個可以治癒的變異人?我一直想看看你是怎麼治癒的!”
他不標準的中文聽得我很難受,我提醒他說:“是自愈,自我痊癒,不是治癒。”
他並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拉起我,朝電磁鐵的方向走去。
我甩開他的手,催動磁力。可我剛纔還在使用的磁力,現在竟一絲不剩。
他看出我的驚訝,很得意地用中文對我說:“你已經被‘消磁’了!這個!”他指了指那塊拼湊而成的電磁鐵(韓語):“這個就是拿來給你消磁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轉頭看了看那扇形排開的人,以及那五個持槍的男人。我深知,沒有成軒和元明的幫助,沒有磁力,我是無法逃離這裡的。
我正想着,兩個持槍的男人走了過來,一齊把我拖到了電磁鐵下,我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那個男人抓過我的手,我掙扎地想把手從他手中掙脫,但那兩個持槍的男人按着我,我根本動不了。
剛纔爲了使磁力放到最大,通過電磁鐵的電流非常大。電磁鐵上纏繞的鐵絲,因爲電流過大,放出的熱量使鐵絲燒得通紅。
那男人抓住我的右手,把我的右手手掌按在一圈一圈纏繞在電磁鐵上通紅的鐵絲網上。
僅僅是5秒鐘的時間,灼燒、高溫,十幾年遭受的痛苦似乎都比不過這5秒。
那男人把我的手拿到面前,看着我焦黑的掌心快速地痊癒得如同常人一般。他像個瘋子一樣興奮地把他自己的左手也按到灼熱的鐵絲網上,再把已經焦得如碳一般的左手拿到面前,跟我已經恢復的右手對比,激動得忘記了疼痛,興奮地說(韓語):“她的手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我見過對科學研究癡狂的人,卻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如此瘋狂的人。
他向範青青那個方向,大聲招呼道(韓語):“韓博士!幫忙把桌子推過來!”
從範青青身後走出一個25歲上下的年輕男人,把那張擺滿化學藥品的桌子朝這裡推來。我才發現那張桌子的桌腿下裝着輪子。輪子碾過大廳的瓷磚,由遠及近地慢慢推來,彷彿是一輛午夜的幽靈之車。
那男人從桌上取出一瓶濃度爲98%的濃硫酸,他輕輕地晃動那瓶濃稠的硫酸,閉着眼,鼻子靠近瓶口聞着硫酸的氣味。我背後感到陣陣涼意,我真懷疑他有一天會瘋狂到把硫酸喝下去。
那男人蹲下來,右手拿着那瓶硫酸,慢慢地傾斜下來。無色的硫酸流到我的右小腿上,感覺就像是雨水滴落在身上,但硫酸帶來的並不是溫和的撫摸,而是親眼看着自己的身體被腐蝕所帶來的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折磨。
我的慘叫聲迴盪在整個大廳。
隱約聽到成軒在說:“那男人倒在素問腿上的是硫酸!”
“什麼?”元明的聲音很驚訝:“素問對腐蝕性的傷口是自愈不了的!而且萬一把她的血管也給腐蝕了……她的血流出來,她整個人都會被她的血給……”
元明說得很大聲,整個大廳也很安靜,那男人不可能沒聽見。但他還是繼續倒,一整瓶的硫酸已被他倒了大半瓶在我的腿上。我感覺骨頭都酥了,旁邊兩個持槍的男人還用槍死死地把我的肩膀按在地上。其實就算他們沒有按住,我也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在這一瞬間真想就這麼死掉,也就不用再遭受這麼多的折磨了。
有個人“噠噠噠”地從遠處向這裡跑來。是範青青。她對站在桌子邊的韓博士說(韓語):“韓博士,怎麼把身上的硫酸弄掉?”
(韓語)“把硫酸反應掉啊!”韓博士的語氣好像認爲範青青說的話很奇怪,他不以爲然地回答道(韓語):“拿個藥品和硫酸中和一下,硫酸就不會再腐蝕她的腿了。”
範青青又問道(韓語):“什麼藥品和硫酸中和效果最好?”
韓博士毫不猶豫地說道(韓語):“當然是氫氧化鈉了!強酸和強鹼嘛!”
這時那瓶硫酸已經被那個男人倒完了。範青青從瓶瓶罐罐中抽出一瓶,標籤上寫着“NAOH”。她把塞子拔開,朝我走來。
韓博士看出範青青是想用氫氧化鈉來中和我腿上的硫酸。他小聲地嘟囔一句:“氫氧化鈉也是有腐蝕性的啊!”
但範青青並沒有聽到韓博士說的話,她也沒有注意到標籤上標着的濃度。她徑直走來,推開那個沒有看到傷口癒合,皺起眉頭,表情失望的瘋狂科學家。把一整瓶高濃度的氫氧化鈉倒在我小腿黑炭般的傷口上。我似乎聽到像蒸汽機發出“呲——”的聲音。疼痛的神經已經麻木,我沒有感到一點疼痛,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