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們不要打了……”她寧願那些鞭子是打在自己身上,寧願苦的痛的是她自己。
蘇陰黎和鳳時昭兩個加在一起,實在太會折磨人心。
而她在這場人心角逐中輸得徹底!他們拿君千紀威脅她,拿她威脅君千紀,註定了彼此都是慘白的下場。
她捨不得眼睜睜看着君千紀受一點傷害,她生不如死,她經不起這樣的脅迫誘惑,她沒有任何的招架力……除了苦苦哀求,還能怎麼辦呢?
她被人鉗制着,無法上前,掙扎到最後,身體無力地滑坐在地,耳邊聽得君千紀的咬牙悶哼,還對她道:“不就一些鞭子麼,爲師受得過,不怕……你不要哭……”
她痛哭失聲,雙手捂着自己的耳朵,陷入極致的絕望和驚恐當中,用盡力氣嘶喊道:“你們不要再打他了!打我……打我啊!有本事打死我啊!”
那鞭聲還不能止。
“不要再打了,我招……我全都招……”
世界終於又安寧了。
她又放下手來,輕輕道:“是我先對他存不軌之心,是我不知廉恥用盡手段勾引他……我甚至對他下藥迫他就範……他爲了對我負責,他只是爲了對我負責……我是個惡毒醜陋的女人,是我勾引的他,是我不顧師徒倫常,愛上了自己的師父,勾引了他……我罪大惡極,你們處死我吧……”
她認罪了,什麼都招認了,可是沒人在意她招認的重點是什麼,更沒人在意她和君千紀之間究竟是誰先勾引的誰,誰要對誰負責任。他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一個所有人都企盼着的結果。
聽說皇帝得到結果以後十分震怒,國師枉顧倫常與徒弟相戀,辭官故里並與其徒弟結爲夫妻,惹得天怒人怨,是以天災人禍不斷,先有淮南水澇,再有皇陵被毀,現又有暉州地震,死傷者無數。此等私情爲天理所不容,必須加嚴處置,以固社會風氣,以正百姓視聽。
與此同時,太子蘇陰黎不知從何處得知,君千紀身上竟揹負人命。他接到有人舉報,道是國師的徒弟殺了人,國師幫忙毀屍滅跡。
這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在小巷中的那個夜晚。當時地上只餘下一灘血水,等到第二天雨停,基本不剩下什麼痕跡。
但是相關的人口失蹤,京兆尹衙門記錄在案,年關時送往了刑部。
粗粗一算,此事過去了大約有十個年頭。蘇陰黎去刑部調來了相關記錄,根據舉報人的描述,失蹤的幾口人與他所描述的恰相吻合。
便是那幾個醉漢,在小巷中欲欺負鳳時錦,最終死於鳳時錦之手。君千紀來接她的時候,灑下了溶屍粉。只是萬萬沒想到,彼時三更天,敲更的更夫恰恰將這一切看得分明。而今那報案的人便是當年的更夫。
因爲舉報有功,他拿到了一筆不菲的收入。
更因爲這件陳年舊事被抖出來,令所有人震驚。徒弟是個早有前科的殺人兇手,師父是個助紂爲虐的幫兇,一代國師就此毀在了一個妖女的手上。師徒二人其罪昭昭,縱天難恕,皇帝下旨,將師徒二人處以死刑。
鳳時錦認命地想,這樣也好,能夠和他死做一處。
前前後後,她怎麼也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探她,還探了兩次。她原以爲,此生到死都再也不會見到鳳時寧。
沒錯,來牢裡探望她的,便是鳳時寧。
但她一介皇子妃,大理寺這種地方豈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但鳳時昭就能進。蘇顧言南下尚未回來,她想要進去見鳳時錦,想不出別的辦法,唯一的出路便是去求鳳時昭。
這麼多年不相往來,最終鳳時寧還是不得不向鳳家低頭,向鳳時昭低頭。她鳳時寧脫離了鳳家,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變了鳳凰,她以爲她再也不用從此寄人籬下、低頭做人。鳳家的每一個人見了她,也得從名義上尊她一聲“皇子妃”。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並沒有擡起頭像鳳時昭那樣趾高氣昂地做人,她的身份有了改變,她變得尊貴,但是骨子裡的自卑卻日積月累,她甚至都不敢去面對和追究母親的死,不敢娶多想妹妹的流離顛沛。
因爲她知道,兇手不僅僅是鳳家將她們逼上絕路的那些人,兇手還有她自
己。
那天,鳳時寧穿得十分體面,一襲描金珠繡水紋輕薄春裝,麪點梨花妝,頭插金步搖,清嫺而雅貴,莊重而溫婉,自生了孩子以後,眉目間更加添了一抹風韻,丹鳳眼微微上挑,不管隆重也好,清淡也好,都不愧是上京最美的人物,令無數男子見了都神魂顛倒。
她已經三年都沒有再進宮。這次來,直接去了東宮面見太子妃鳳時昭。
彼時鳳時昭見了她,譏諷地笑道:“四皇子妃駕臨本宮這東宮,真真是稀客呀。”
堂上沒有茶水招待,亦沒有一把椅子是留給鳳時寧的。鳳時寧款款進來,按照宮廷的禮儀給鳳時昭見禮。
鳳時昭悠悠呡了一口茶,將茶盞隨手放在桌邊,道:“你不從進我東宮的門,嫁出來這麼多年,也從沒回家裡去看看,怎的今日卻來了?”
鳳時寧道:“時寧是庶出,不得父親和主母歡喜,出嫁以後之所以沒回去,只是不想給他們添堵。時寧出身卑賤,又怎配來這東宮,是以一直誠惶誠恐,想來卻不敢來。”
鳳時昭嗤笑一聲道:“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鳳時錦那賤人但凡有你十分之一的軟性子,懂得審時度勢,也不會有今日的下場。那你說說,這東宮你想來卻不敢來,那今日你不得不來是爲了什麼?”
鳳時寧便跪了下去,道:“時錦她不懂事,性子倔,過去對主母和太子妃都多有得罪,時寧這裡代她向太子妃賠罪。今日時寧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說着額頭貼地,“時寧想求太子妃娘娘開恩,時寧與時錦本是姐妹一場,求太子妃娘娘允時寧去牢裡探望一下她。”
鳳時昭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開心地笑了起來,久久不能止。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她花枝亂顫,眼裡卻盡是冰冷的嘲諷,道:“在我面前,我勸你還是省省吧,我會不知道你鳳時寧是什麼貨色嗎?鳳時錦沒幾天可活的了,你還用在人前裝得一副善良好姐姐的模樣嗎?本宮想,你心裡其實也是巴不得她有此下場的吧,不然的話,當初她還在京城裡時,時時身處逆境,也不見你對她伸出過援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