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顧言亦是淡淡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道:“你來了,我還以爲你不會來。”鳳時錦不再答話,他便又道,“時寧正在等着你,你過去吧。你們姐妹倆久不重逢,想必有很多話要說,我便不過去打擾了。”
這也是鳳時寧所希望的。
於是在家丁的帶領下,鳳時錦別了蘇顧言,一路穿院拂雪,往別處去。四皇子府上的光景,她半垂着頭未去細看,空氣裡隱隱泛着梅香。
鳳時寧把地方安排在了暖閣之內,暖閣裡個四個角落裡皆燃着爐子,一進去便覺熱氣撲面十分溫暖。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菜餚,有清一色的丫鬟進進出出,不斷往那飯桌上添菜。
鳳時寧正坐在桌邊,看見鳳時錦來不禁喜笑顏開,手裡捏着手帕對她招手,道:“時錦,快到這裡來。”
鳳時錦並沒有過去挨着她坐下,而是隔着偌大的圓桌在她對面緩緩坐下,四下看了看,道:“今天這宴席,莫不是隻有你和我吧?”
鳳時寧笑道:“怎麼,有何不可嗎?”
鳳時錦若無其事道:“沒有,只是覺得倘若就我們兩個的話,你準備得這般豐盛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鳳時寧擡手執壺斟了兩杯酒,讓丫鬟送了一杯到鳳時錦的手邊去。等菜上齊了,她才吩咐所有人都退下,道:“特意是請你來吃酒的,再豐盛也不怕浪費,想來國師府裡不是時時都能吃到這些的吧。”
鳳時錦掃了一眼,桌上擺着的可謂盡是山珍海味。她笑笑道:“是的,在國師府很少能夠吃到這些,只不過在皇子府要是皇子妃天天吃這些,四皇子怕是要被吃垮了吧。”
“好歹我也是你阿姐,你在人前一口一個‘四皇子妃’便也罷了,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你喚我一聲‘阿姐’,正如小時候的那般,也不可以嗎?”
鳳時錦鄭重其事地看着鳳時寧道:“你知道不可能的,我沒有阿姐。今天你邀請我來,現在我來了,不是來跟你敘舊情的,而是我恰好也想,跟你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人前你總讓旁人誤會
,你與我有多麼的姐妹情深,實際上你我心裡都清楚,我們之間沒有半分的姐妹情,所以你還是不要惺惺作態了。”
鳳時寧苦澀一笑,端起酒杯,對鳳時錦遙遙一敬,道:“這杯酒,提前祝你我都生辰快樂,我先乾爲敬。”
直到鳳時寧仰頭喝了,鳳時錦低頭看了看手邊的白玉盞,裡面的液體晶瑩剔透,無半分雜質,她拿起一旁的銀筷往酒裡蘸了蘸,然後亦是仰頭喝盡。
若是鳳時寧存心往酒菜裡下毒,又何必多此一舉備一雙銀筷呢。
隨後鳳時寧亦拿起筷子對鳳時錦道:“以前吃不到的這些美味佳餚,現在你可隨便想吃就吃,快吃吧,不然一會兒要涼了。”她夾了一筷子菜站起身來,左手拂着衣裙避免沾上桌,將菜放進了對面鳳時錦的碗裡,一如一個溫柔的姐姐一般,“我記得以前你愛吃這些的。”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暖閣裡的燈火溫暖如春。暖爐上燙着一壺茶,正滋滋冒着煙沸騰。
鳳時寧不緊不慢地吃着,忽然出聲問:“時錦,你還愛着顧言嗎?”
鳳時錦銀筷一頓,擡頭似笑非笑道:“我比較想知道,我若愛着他你當和我如何了斷,我如不愛他你又當和我如何了斷。”
鳳時寧搖搖頭道:“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不管你愛不愛他,我卻很愛他,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想傷害你。”
“可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不是嗎?”鳳時錦定定地逼視着她,“我相信,這世上任何一個做姐姐都比你強,而你根本不配做一個姐姐和做一個女兒。”她紅着眼睛,“你那麼愛着他,你可有拋下一切和他在一起,但你也完全不必要時時刻刻在我面前擺出這副柔弱的樣子,讓我看了只會更加看不起你。”
“但凡愛上一個人,都是自私的,你信嗎?”鳳時寧道,“當有一天你也淪陷到和我一樣的境地,你也會變得瘋狂,變得不擇手段。”
鳳時錦倏地一怔,然後沒來由地想起了君千紀,半晌對鳳時寧一字一句道:“我不會。我絕
對不會讓他爲難半分。”
“那你希望他比以前更加快樂嗎?”鳳時寧道,“我就希望他比以前更加快樂。你那時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野小子,什麼都要他來寵着你體諒你,我能讓他快樂因爲我會體諒他包容他,讓他無憂無慮地做一個被人寵着的人。”
鳳時錦道:“好像四皇子妃偏題了,我今日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你們怎麼恩愛,與我沒有絲毫關係。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如何做個了結?”
鳳時寧又喝了一杯酒,走過來親手給鳳時錦斟酒,隨着那液體從細長的嘴壺內流出,濺在了白玉杯內,她道:“如果我說,讓顧言娶了你你會同意嗎?雖然正妻的位置只有一個,但姐妹不分你我,也是可以同等而論的。”
鳳時錦有些生氣,面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挑眉沉着道:“這就是你的解決之法,你莫不是窮途末路了吧?”
“你只說你願不願。”
鳳時錦幽幽道:“蘇顧言那樣的人,年少的時候是我瞎了眼,纔會喜歡他那麼多年,現在彼此看清了,莫說我不會同意,就是你把他白送與我我也不稀罕,也就只有你將他當個寶。他當年能把你認作是我,將來也有可能會把我認作是你。我這樣的回答你還算滿意嗎?”
鳳時寧多喝了幾杯酒,手扶着桌沿緩緩繞着圈走,嘴裡苦笑道:“爲了讓他把我認作是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嗎?他本沒有錯,錯的只不過是身邊的人詭計多端而已。他是個善良的人,只不過容易被我迷惑罷了,你當年不也容易被我迷惑嗎?”她輕聲問着鳳時錦,“我知道你倔強,你不管心裡有多在意,面子上都會說自己不屑一顧。我不相信,你那麼在意他,說無所謂就無所謂了。就算你當真無所謂了,你又可知,他心裡作何感想?你若一開始無所謂,爲什麼要回來呢,爲什麼又要走進他心裡呢?”緊接着她自斟自酌,“我今天所得來的一切,包括蘇顧言回家與我團圓,你又可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呢?你,就是這樣,總能輕而易舉得到他的心,而我卻要步步爲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