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傾簫在洞穴外將凰殤昔摟了許久,直到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才終於肯放開她。
但是還是不願意鬆開,在凰殤昔帶他進洞穴的時候,皇傾簫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說什麼都不鬆開。
凰殤昔只是彎着眉眼,無奈地笑笑。
心中充滿愧疚和自責的皇傾簫,注意到了凰殤昔腳上的異樣,儘管她已經極力掩飾了,可還是逃不過皇傾簫在紫荊皇宮中磨練出來的洞悉的雙眸。
手上稍稍一用力,凰殤昔邁出的腳步生生收了回來,皇傾簫則是一直注視她的腳,剛剛的舉動,他清晰地看到了因爲身體被拉回來,右腿支撐了所有的力氣以至於右腳趔趄了下。
皇傾簫眸光閃爍,沒等凰殤昔開口詢問是怎麼回事,皇傾簫已經伸出碩健的臂膀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凰殤昔抿了抿脣,許是知道被發現了什麼,當即乖乖地沒有說過。
在凰殤昔的要求下,皇傾簫前去將熄滅的火堆燒起來,再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沒說話,只是臉色平靜地把目光移向她的右腿,溫厚的大掌小心地伸了過去,指尖不知道碰到她腿上的什麼地方,她的腿下意識地縮了縮。
皇傾簫擡眸,見她波瀾不驚地臉上,脣瓣緊緊抿着。
皇傾簫掩去眼底的冷意,儘量將聲音控制得和平日一樣,“右腿傷到了?”
凰殤昔知道是瞞不住的,隨性點點頭:“嗯,被那些捕獸夾傷到了。”
皇傾簫垂下眼,極爲小心地將她的鞋子脫下,襪子也脫下來,在將褲腳提了上去,果然看到了她的腳踝,正鮮血淋漓!
皇傾簫眼中強裝出來的溫意不復,眼內一沉到底,他將緋薄的脣抿得近乎一條直線,一言不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腳踝。
自責,愧疚,心疼,一擁而上!
大掌相觸碰,卻又害怕會弄疼她,他聲線中全是悔恨:“昔兒……對不起……”
凰殤昔朝他勾了勾脣,揚起眉說道:“傾簫,我沒事,這麼大的樹林,應該有適合的藥草,幫我去找找?”
皇傾簫沉重地說:“好。”
“那你知道是什麼藥草嗎?”
皇傾簫瞥了眼她腳踝上的傷口,沉吟片刻說道:“大概知道的,”
主要看見樣子就知道,平時外出被人伏擊他也不是沒試過受傷。
凰殤昔聽着他遠去的聲音,這樣支開他,只是爲了讓他別那麼自責,她知道,傾簫找到她,看到她的傷口,心中肯定恨死自己了。
凰殤昔臉上重歸面無表情,她默默伸手,冷不丁碰到了自己的傷口,被扎得太深,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幸好天氣還不算暖,不然的話,這麼久的時間,她的傷口必定是發炎發得要爛了。
暗自呼出一口氣,她回想起進入樹林的那一刻。
從馬車下來走到樹林旁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試探性地往樹林踏進幾步,果然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意。
她朝後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別進來,我先去看看。”
呂婭和孫漪哪裡肯放心放她獨自一人離開,說什麼也不肯丟下她,要陪她一塊去。
凰殤昔無奈,只好讓她們先跟着。
呂婭和孫漪十分警惕地注視四周,她只當她們是擔心有人突然竄出來而擺出應有的警覺。
她敢走進來,是感覺到對方的人並不算多,而且感覺對方的人內功不是很高,再加上身邊還有傾簫派給她武功不弱的兩個幫手,爲了不讓人在後面虎視眈眈,凰殤昔索性就進來解決這些煩人的尾巴。
她眼睛是看不見了,越走越深後,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似乎不會這麼簡單,她正要落下步子的時候,聽見風吹動草叢的聲音,甚至聽到了草叢地下又什麼刮動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誰知身後的孫漪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隨後身子便撞到她身上,爲了穩住身體,她擡起的腳不得不往下落去,她還特意邁大了步子,可是誰又能料到,那個捕獸夾居然比普通的大上了三倍……
她的腳踝以及小腿部位就那般被毫不留情地夾住了,夾上的力道以及速度。令得她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遇到。
撕——那個力道,凰殤昔甚至感覺自己的腿是不是要被夾斷了!
然而還沒等她從劇烈的疼痛中回過神來,孫漪忽然就鋪上了前,伸手往夾住她腿的捕獸夾,就在她因爲孫漪是想幫她把腿拿出來的那瞬,孫漪居然狠狠地用力擠壓捕獸夾!
凰殤昔吃痛,臉色變得慘白,下意識地一手想揮過去,手腕被另一個人給擒住。
凰殤昔臉色一寒,顧不得腿上的疼痛,她旋身將攥住自己手腕的呂婭給遠遠甩了出去。
然而又將腳邊的孫漪一腳給踹了出去!
那是,快狠準!
凰殤昔面色平靜,但是眉宇之間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痛楚,她淡漠開口:“太子殿下的人?”
呂婭和孫漪對視一眼之後,均選擇保持沉默。
凰殤昔悄悄將被夾住的腿藏到身後,“想不到太子殿下挑的人,親自派到我身邊的新人心腹,也會是叛徒……哦不,或許是從被選到太子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是有主的人了。”
許是被人欺騙被人揹叛得多了,凰殤昔此時對於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背叛,她覺得無所謂,一點激動的感情都沒有。
呂婭終是忍不住說道:“公主殿下,您也別怪我們,誰讓我們一開始便是二皇子那一邊的人呢。”
呂婭已經將自家主子的名號給報上了,而孫漪對此也沒有阻止的意思,顯然是料定了她今天會把命交代在這裡。
凰殤昔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冷嗤道:“看來你們似乎很有把握能拿下我這條命?”
兩人對此都沒有正面回答,孫漪首先從腰間抽出軟件,飛身朝凰殤昔躍去:“公主殿下,得罪了!”
凰殤昔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理會朝自己舉劍飛來的孫漪,慢悠悠的低下臉,用手在扳捕獸夾。
帶孫漪即將刺過來的時候,凰殤昔忽然使出一個腰弓,將半個身子都彎了下去,手已經扳開了捕獸夾。
呂婭眼見不妙,立刻也抽出自己的軟件朝凰殤昔刺去。
這時凰殤昔已經抽回自己的腿,將手中的捕獸夾往呂婭的方向扔過去,自己則是躍上半空,忍着腳上鑽心的疼朝孫漪襲去。
因爲受了傷,傷的部位還是在腿上這種敏感的地方,加上她有事刺手空拳,凰殤昔的和這兩人相對沒有佔到很好的優勢。
三人接招數十招之後,隱藏起來的黑衣人忽然現身,想也不想,話也不說地朝凰殤昔所在的方向飛去。
凰殤昔頓感不妙,形勢不對,她收回手往樹林裡跑去,敵人窮追不捨。
凰殤昔心知這樣的情況不能硬碰硬,只能先遁走找時機,可麻煩就在她的腿受傷了,每走一步就是鑽入骨頭的疼,她又必須速戰速決。
凰殤昔頓時陷入了兩難境地。
就在凰殤昔的腳步因爲放慢了而讓呂婭衝了過來將她攔下。
“公主,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乖乖的,奴婢還能念在相處幾日的份上讓你死的痛快點!”
凰殤昔腳步一頓,脣畔噙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弧度,她在呂婭的軟劍甩過來的時候很明智的選擇折損六分保全性命,右手攥住了軟劍,趁呂婭發愣的瞬間,將軟劍奪了過來握在自己手裡。
手中用力一甩,劍尖直衝進了呂婭愣住的身體,穿過了她的胸口,呂婭還沒明白自己是怎麼中招的,就已經倒了下去。
此時的凰殤昔只有呂婭和孫漪追殺,因爲她聽到了不遠有打殺和慘叫的聲音,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顧其他了。
在孫漪追上來的時候往更深處而去,孫漪就要追上來,她出其不意地甩出一劍,劍身劃過孫漪的喉嚨,見血封喉!
而這個時候,將什麼人解決掉的黑衣人追了上來,凰殤昔知道對方人多,自己腿上受傷嚴重,不能一對多數,她甚至沒功夫去檢查一下呂婭和孫漪是否真的已經嚥氣,只能忍痛繼續逃。
將人數漸漸被引開了一些,落單的,凰殤昔一劍滅掉!
好不容易全部殺完,她拖着難以行走的腿,走了許久才走出樹林,才走到這個山洞裡的……
不知不覺,她甚至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長,腰間一直佩戴的鳳凰玉佩,在與誰交手時掉了的。
思緒漸漸回籠,凰殤昔的玉眉慢慢攏了起來,火堆裡的柴也不夠了,火光變得越來越弱。
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撿來一堆木材,然後點燃,她明明就看不見的……
凰殤昔低低冷笑一番,隨即將後背往後仰,正想把身子靠在洞穴的牆壁上休息一會兒。
遠處一道聲音喊了過來,凰殤昔不得不把身子重新撐起來,直直地坐着。
皇傾簫從遠處快步走回來,一手拿着藥草,一手用草繩懸起來的不少木材。
將木材拆開隨意拿幾根扔進火焰已經極少火堆裡,任由火勢漸漸加大,擡步朝凰殤昔走去。
將藥草放在一旁,他輕手輕腳地將她的右腿小腿部位輕輕擡起,鎖着眉宇認真查看。
棱角分明,刀削般的五官,和一雙極有氣質的好看劍眉,他認真起來的模樣十分的迷人,帶着男人的成熟,和安全的氣息。
一番查看之後,皇傾簫的眉宇皺得更深了,眉心是一層明顯的摺痕。
他到底是沒說什麼,心中的愧疚更加濃烈了,將藥草放到自己嘴裡咀嚼,苦澀的味道瞬間就溢滿整個口腔。
咀嚼一番之後,將藥渣拿出來,敷在凰殤昔血淋淋的傷口上,凰殤昔一驚,連忙想要縮回腿,皇傾簫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腳丫子。
眉心折痕更深:“別動。”
凰殤昔是從沒聽過他這嚴肅的語氣,聽到翻動藥草的聲音,凰殤昔嚥了咽口水,忍不住問道。
“傾簫,這藥草有多苦?”
皇傾簫擡眸看向她,見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似乎是感受到了藥草的苦澀味而皺成一團,竟是被她逗樂了。
皇傾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眸中逐漸恢復了幾分溫意,“不苦的。傾簫也不怕苦。”
不會是個簡簡短短的回答,凰殤昔卻好像從中讀懂了什麼,不怕苦的……
是的,因爲苦太久了,苦太多了,所以已經不怕了。
將藥草都敷上了凰殤昔受傷的腳踝和小腿,皇傾簫將自己衣襬的一段用力撕了下來,然後將她的腳踝認認真真地捆起來,覺得不夠,又撕了一把,直把凰殤昔的腳裹成一個大糉子。
看了看成果皇傾簫忍不住自己先笑了,“昔兒,傾簫的包紮不大好……”
凰殤昔聳了聳肩,“反正我也看不見。”
處理完一切,皇傾簫走到凰殤昔身邊,挨着她坐下了,正好坐在了她的右手邊。
皇傾簫眼中含着血絲,眼底是止不住的倦意,臉上也表現出的疲憊,他將臉靠在凰殤昔肩上,聲線有些虛弱。
“昔兒,累不累,要不要先趴在傾簫腿上先睡一會兒?”
凰殤昔搖了搖頭,伸出左手如撫了撫他的臉,柔聲道:“傾簫,你肯定很累,你先睡會兒吧?”
皇傾簫正欲點頭,鼻間卻敏銳地聞到了血腥味,舒展的眉宇一下子又皺了起來。
他將腿傷處理完,應該不會再聞到纔是,就算聞到,也不該是這麼濃的。
皇傾簫閉闔的眸子倏然睜起隨後眯起,視線一下子就看到了凰殤昔藏在背後的手上。
皇傾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右手展露在眼前。
那隻全然被鮮血盡頭,殘破的小手一出,皇傾簫本來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五官頓時變得冷峻起來,臉色冷凝,非常難看。
凰殤昔知道傾簫這會兒是生氣了,她不敢說話,縮了縮手,沒能收回來,反倒讓他握得更緊。
兩人都沒有說話,寂寥的空氣中只剩下兩人忽淺忽深的呼吸聲。
凰殤昔終於打破了沉默,她知道總歸是要自己說得,“傾簫,這傷是……”
皇傾簫卻是伸手去拿剩下的藥草,放進了嘴裡。
當手上的涼感襲來,凰殤昔終於閉嘴不言了,抿了抿脣,她不知爲何忽然覺得,還是不說的好。
將凰殤昔手上露骨的傷包紮好,皇傾簫再次坐回到凰殤昔的身邊,碩健的手臂伸過去,將她整個擁進懷裡,脣吻在了她的發間,低聲呢喃着。
“昔兒,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凰殤昔緊了緊沒受傷的左手,心中感情翻涌起來。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如此……
“嗯,好。”她不知道該回什麼。
凰殤昔因爲身上有傷,睏意襲來沒能擋住,倒在皇傾簫懷裡睡了很長的時間,而傾簫則是強撐着振作精神,眼睛裡佈滿血絲都不肯睡下。
直到天邊漸漸泛白,太陽升起,一直上怡到正上方的位置,凰殤昔才幽幽轉醒。
見她醒了,皇傾簫也沒耽擱,揹着她就要做,凰殤昔皺眉問:“傾簫,你沒睡?”
皇傾簫沉默不語,她不依不饒地追問,他才肯鬆口:“無事,等回去之後再睡,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走出這裡。”
凰殤昔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只好噤聲,讓他揹着自己找出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許是他們現在的位置離大路的方向不遠,他們終是走到了剿土匪的地方。
四處看了下,馬兒已經不見了。
皇傾簫早已料到了,將凰殤昔背好之後,準備徒步走去。
凰殤昔將皇傾簫摟緊,心下不知在想些什麼,只見她神情很是肅穆。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重重的馬蹄聲,繁多雜亂,看來是有不少人過來了。
皇傾簫的腳步漸漸頓住,隨即又繼續邁起,直到馬蹄聲慢慢接近,凰殤昔才警惕地直起背,聽這聲音,前方和後方都有人。
難道又是皇沾燊派來的人?
如果人多的話,依他們現在的情況,恐怕就有些糟。
她的臉色漸漸冷凝……
前方行來的一羣人馬首先出現在眼前,凰殤昔已經做好了要作戰的準確,皇傾簫卻忽然將她往上提了提。
來到皇傾簫身邊,隨即馬背上的十幾個人翻身直接跪了下來,發出了不少的聲音,“屬下救駕來遲,求太子殿下恕罪!”
皇傾簫的腳步停住了,而後面的人馬也很快就出現了,看到眼前這一幕,想也沒想也跟着躍下馬跪了下來。
“屬下救駕來遲,求太子殿下恕罪!”
皇傾簫疲憊卻犀利的眸子朝身後和身前的五六十人看了一眼,隨即問:“你們誰是護送公主的那兩萬中的人。”
兩方人馬戰戰兢兢,都報自己便是。
“好,你們回去之後領二十軍棍,其餘的,四十軍棍。”
太子雖是仁慈近人,待士兵們和善,可也是賞罰分明的人,若是連軍規也都仁慈下來,那麼這支隊伍,等於沒要。
他們犯的錯誤就是把主兒留在危險的地方,就好像侍衛護駕皇帝,把皇帝留下自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