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傾簫定定地看着她的側臉,他會有此舉,除了爲民之外,還因爲她。
而她告訴他,她不放心他自己去……
皇傾簫的心變得很暖很暖,這一刻,他不想阻攔了,能和她多待一會兒便一會兒,他享受有她在身邊的每一天。
皇虛筌更加煩躁了,本來因爲洪澇的事情就已經讓他煩了,沒想到自己最疼的兩個孩子居然一個個趕着送死……
簡直沒有更煩的事情了!
百官都屏住呼吸等待皇虛筌的回答,最終,皇虛筌將手放了下來,深深地各看了眼皇傾簫和凰殤昔,沉聲問道。
“你們當真已經決定了?不悔改了?”
“兒臣意已決,請父皇答應。”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發出的。
凰殤昔緊緊抿着脣,想去救災,第一是爲了皇傾簫,第二則是爲了自己,纔回來紫荊,她的名聲遠不如在這裡待了十多二十年的皇沾燊和凰沾露,她必須以最快最迅速的時間把自己的名聲擡上去,而且把形象深入民心。
最重要的是……趁機拉攏朝中官員。
雖然賑災難度大,一不小心就會喪命但是……富貴險中求,這洪災就是時機,她不能輕易放棄。
若是皇傾簫不出聲,她或許也不會請纓過去。
皇虛筌終是嘆了口氣,應允了。
百官們終於鬆了口氣,可是太子一派的人則是皺着眉頭,全都是擔憂的神色。
用這種方法,似乎太過冒險了。
皇沾燊聽到這樣的結果,也不知道給出怎樣的表現纔好,若是此行皇傾簫能夠順利回來,那麼太子這個位置便不會移位,若是他不能回,那麼太子的位置,只能是他皇沾燊的。
皇沾燊眼中寒光閃過,說到底,就是不能讓皇傾簫平安回來!
出了宮殿,凰殤昔還沒邁出兩步,就讓皇傾簫叫住了,他勾了勾脣叫,知道是躲不過的,乾脆讓他扶着自己走。
他們一路沉默無言,將凰殤昔送到了乾承宮大門外,皇傾簫揉着她的髮絲低聲溫柔地說:“好好收拾一下,過幾日便要出發了的。”
凰殤昔先是一怔,隨即笑着點點頭。
“好……”
大掌不捨地多揉了兩人,皇傾簫便離開了。
回到寢宮內,凰殤昔將瑣玥交到跟前,瑣玥明白,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她呢。
想到這裡,她的神情有些緊張,就連呼吸都慢慢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許是感覺到了瑣玥的緊張,凰殤昔揚眉笑道:“瑣玥,你別緊張,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瑣玥咧開嘴笑了,身子也明顯比先前放鬆了些。
凰殤昔正色問道:“瑣玥,你是跟着我一塊去,還是留在皇宮裡?”
瑣玥毫不猶豫答:“主子去哪裡瑣玥便去哪裡。”
凰殤昔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手抵在額頭上,“那裡太危險了,你一個女子做不了什麼的……”
許是猜到了瑣玥會反駁,凰殤昔幾乎沒有喘息地接着說:“我不同,我懂得武功,可是你卻不懂,你能保證你去到是幫上忙而不是給我一個包袱的?”
瑣玥低下頭,凰殤昔嫌棄她了。
凰殤昔走過去,牽起她的手,溫和地說:“瑣玥,我不是嫌棄你,我也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你是我身邊的人,一路從龍鱗跟我來到紫荊,我對你有着很深的感情,我不喜歡你出任何事。
這次的救災很危險,我自己都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想把你也搭進去,聽我的話,留在這裡。”
瑣玥低着頭悶不吭聲,凰殤昔繼續說道:“別以爲我是覺得你沒用纔不把你帶過去的,而是那裡需要懂得武功的人去才安全,
而你留在皇宮裡,有更重要的事情,只有是你,我才能放心下來。”
瑣玥猛地擡起頭,眼中閃着異樣的光芒,臉上難掩的激動:“真的嗎?主子也事情要交代?”
凰殤昔笑着點頭,將她拉到一邊的椅子,俺着她雙肩坐下:“對,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親信我纔信得過。”
“好,主子請吩咐,瑣玥一定會完成您交代的任務的。”
凰殤昔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她知道,瑣玥能這麼說,已經代表她接受了凰殤昔的做法,留在皇宮裡。
凰殤昔一字一句緩緩道:“若是我和傾簫都做了,難保皇沾燊會趁着傾簫不在對他的人下毒手,你要做的就是隨時隨地監視皇沾燊的一舉一動,但若是發現危險不要輕舉妄動。
如若找到了證據,然後將證據帶到紫荊帝面前,他見過你的,只要證據是真的,他絕對不會偏袒皇沾燊的。
瑣玥,你要記住,你是連瑣玥,連將軍的女兒,連家不會生出沒用的人的,你大有用處,你也不是累贅,你要記住……你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瑣玥此時眼中淚光閃爍,最後堅定地點頭,“好,瑣玥明白了……”
“這次一去,少則兩三個月,多則半年,這段時間內,就靠你了……”凰殤昔的手搭在瑣玥的手背上。
瑣玥反握,“瑣玥會盡力的!”
三天的時間準備,凰殤昔和傾簫已經從皇宮出發了,皇虛筌特意給凰殤昔準備了一輛馬車,誰都不會想到眼睛看不見的她能騎馬。
凰殤昔很乾脆地坐了上去,皇傾簫躍上馬背,一行人浩浩蕩蕩要出發了,皇虛筌還是忍不住,走上前撩開的車簾。
不死心地又問:“皇兒,你真的要去嗎?”
凰殤昔笑了,點點頭,語氣十分堅定:“父皇,兒臣已經決定了。”
皇虛筌一臉死灰,最終嘆了聲氣:“那好吧,唉。”
就在凰殤昔以爲他會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又說:“那皇兒,你要答應朕,給朕平平安安的回來,真要看到你完好無損的樣子!”
“好。”
哪怕她只有五成的把握,她也不能讓皇虛筌爲自己擔心。
起碼,安慰一下老人家的心也是好的。
皇虛筌終是鬆了口氣,又走到皇傾簫身邊,不同對待凰殤昔,他板着臉和傾簫笑着什麼,幾句之後,就走回去了。
兩人帶着六萬的兵馬一步一堅定地往鎮南災區方向而走。
身後是百官行跪拜禮送行。
“恭送太子殿下,五公主!”
瑣玥站在人羣的最末端,也是最高的位置,眺望馬車漸行漸遠,兩隻手緊緊地攥着。
主子,瑣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最新的消息,鎮南一帶已經有不少地方聽了大雨,但是洪水卻沒有減弱的趨勢,而還有小部分地區仍然大雨傾盆。
百姓們叫苦不迭,說糧食最多隻能撐四天,四天之後就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只能喝雨水了!
而凰殤昔這邊,形成纔剛剛開始,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也快要道正午時分,準備要用膳了。
馬車內,凰殤昔保持着一個動作不變,只是時不時地把脖子歪到那邊,又或者是另一邊。
守在馬車門邊上的兩名侍女,安安分分安安靜靜地不去打擾她。
她們是太子身邊的人,皇傾簫聽聞凰殤昔不帶瑣玥過去,在他安排好一切之後,便將身邊最能幹懂武功的兩個侍女挑了過去侍候她。
守在左邊穿藍衣的女子名爲呂婭,守在右邊穿綠衣的女子名爲孫漪。
馬車的簾子忽然被人從外面掀起,呂婭和孫漪立刻全身警惕地站了起來,見到來人的長相,這才鬆了口氣地坐了回去。
皇傾簫彎着好看如玉的星眸,聲線一如既往的溫柔:“要用午膳了,去外面吧。”
兩人應了一聲之後,便出去了。
狹窄的馬車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因爲是趕路程的,所以馬車不會太大,但是這可是紫荊帝親自吩咐的,雖小,但是勝在精緻,不是普通的馬車可以媲美的。
皇傾簫端着籃子,走到凰殤昔身邊坐下,而一直保持後背靠着馬車後背姿勢的凰殤昔,在皇傾簫上來的那一刻已經慵懶地伸了伸懶腰,然後挺直了腰板。
皇傾簫溫潤似水的眸子含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伸手揉揉她的長髮,每次皇傾簫做這樣的舉動時,她都是乖順地從來不會阻止。
許是覺得差不多了,皇傾簫收回手,將籃子拿上來放在兩人之間,打開,飯菜香味四溢。
凰殤昔單聞味道都感覺饞了,對於一個吃貨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當然是吃!
看着凰殤昔嘴饞的模樣,皇傾簫微微勾起了脣角,忍俊不禁。
凰殤昔剛想去拿筷子,一塊香噴噴的肉塊就送到了嘴邊,還沒等他說話,皇傾簫溫柔的嗓音響起。
“吃吧,傾簫只有一雙筷子。”
沒有多想,凰殤昔張嘴就咬了下去,一瞬間,肉味香味滿嘴都是,她嚼着肉塊含糊不清地說:“傾簫你也嚐嚐,味道真心不錯!”
皇傾簫輕笑,含笑星眸滿是無限柔情,他也夾了一塊送進自己嘴裡。
廚子是他擔心凰殤昔吃不慣紫荊的口味,特意讓人找來龍鱗的廚子給她做的,能看到她如此享受的模樣,這其中的辛苦都不算什麼。
“還要嗎?”他輕聲問。
“要!”
午膳的時間,兩人就是這樣在馬車上度過,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在凰殤昔的認知裡,親兄妹共用筷子什麼的真的是沒關係的。
而皇傾簫,很是享受這一刻。
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就滿足了。
後面的幾萬兵馬爲了趕時間,爲了紫荊還在受苦受難的百姓,根本是不願停下來,跳下馬,將武器放在上面,便開始爭分奪秒地吃,吃完又跳回馬背上,繼續趕路。
能多一秒,就有可能多救回一條生命。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晚上,趕了一天的路,晚上不能再趕了,若是再這樣的俯身,或許還沒到地方就累垮了。
趁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衆人紛紛扎帳營,五萬士兵,每三人一頂,然後還有別的廚子啊太醫一些,快手快腳地扎着,很快就弄好了。
帳營紮好了,去撿木材的人也回來了,很快便升起了一堆火。
凰殤昔待在馬車裡,沒有出來,皇傾簫忙完外面的事務之後,想進馬車的,可是有人把他拉出了帳營,要處理政務。
皇傾簫不捨地看了一眼馬車,才進了帳篷裡。
馬車內的三人,若不是期間皇傾簫曾經進來過,還真懷疑他們的是不是保持了一整天的姿勢,這位置都是沒變的!
旁邊的樹林裡發出烏鴉的叫聲,一聲一聲實在擾人心神。
凰殤昔終於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做了這麼一天了,她小屁屁都疼了。
見凰殤昔站起來,呂婭和孫漪也連忙站起來,跟着她出去,因爲眼睛是看不見的,她走得很小心。
呂婭和孫漪對視一眼,皆是搖頭,不清楚這位主子的脾氣,他們還是不要貿貿然地上前。
凰殤昔經士兵的指引,走到了皇傾簫的帳營外,正要進去,聽到裡面的談話聲。
“災區的情況怎樣?”
“回殿下,不大樂觀,只能說已經死傷很多人了,具體的暫時還沒有算得出來,只有淮西和淮北地區還下着大雨,其他地方基本已經停,就算有也是淋漓小雨。”
“殿下,卑職收到消息,誰是在比您前腳離開皇宮,二皇子就已經悄悄出手,想對您留在朝中的臣子出手了……”
聽到這裡,凰殤昔已經轉步離開了,她沒有偷聽的意思,更沒有覬覦傾簫的機密事件。
呂婭和孫漪見她走了回來,皆是鬆了口氣,又跟了上去。
沒有回到帳營離去,凰殤昔是走到了士兵駐紮的地方,那些在外把守的士兵,一見到有女子走過來,還是長得如此傾國傾城美若天仙,頓時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
帶她走過之後,才傻傻地反應過來,據說五公主和太子殿下同行,再看這人的氣質樣貌衣着,很顯然只能是五公主啊!
於是乎,一干人紛紛行禮:“卑職參見五公主!”
凰殤昔挑了挑眉,好聲說道:“你們也是有眼色的人,將來必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好了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士兵們站了起來,低下臉去,沒人敢去看她,第一是因爲身份問題,第二是因爲長得太美了他們擔心會失態什麼的讓太子殿下看到。
太子殿下可護短了!
出發的時候再三囑咐一定要好好待五公主,出了什麼事情都要先到五公主身邊,而不是他這個太子身邊。
皇上護短,太子殿下護短,現在看到五公主的樣貌,終於知道這兩位“大主”爲什麼這麼護短了。
許是感覺到了這些個士兵都小心翼翼地呼吸,凰殤昔好笑地揚眉,問道:“你們都不敢看我麼?我長得很醜?”
衆人猛地擡起臉,剛想說話,卻在看到她長相的時候,又再次低下頭來。
“搬張椅子給我。”這話是對呂婭和孫漪說的。
那些士兵一聽,也不管是不是對他們說得,手忙腳亂地把椅子搬了過來,然後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放到凰殤昔身後,還憨憨地說了一句。
“公主,您要不嫌棄您就坐吧!”
其實,他們在心裡已經做好了被嫌棄的準備了,因爲沒有一名女子會好不介懷地和他們這些最下等的士兵坐同一張椅子。
況且,她的身份還是公主。
而他們會這麼做的原因,也是看看凰殤昔這個人。
凰殤昔朝給她送椅子的人彎了彎脣角,笑着說道:“謝謝了。”
說完,就坐了下去。
這個舉動還當真把這些把守的士兵給嚇到了,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那給凰殤昔送椅子的人都愣在了原地,送把椅子,公主坐下了,還對他笑了……
他整個人都好像飛到天上去了。
呂婭和孫漪見狀,嚇了一大跳,連忙找了把椅子過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凰殤昔,說道:“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貴,還是坐這把吧……”
士兵們的視線看了看凰殤昔,又看了看呂婭手中的椅子,都很識趣地不說話。
凰殤昔懶洋洋地偏過頭,輕飄飄地說:“他們尊敬我才送上一把椅子給我,難道我要因爲自己的身份而拒絕他們的尊重?我敬人人才能敬我,若是我現在拒絕,便是我不敬人,那麼下一次我便不會得到他們的尊重。
同樣是紫荊的子民,爲何就要仗着身份去看低一些人,在我眼裡,我和他們都是人,他們甚至比我還高貴,因爲他們爲了自己出生入死,爲了百姓拼死拼活,
若說身份,是我比不上他們,而不是他們比不上我,你明白嗎?”
呂婭和孫漪愣住了,士兵們也都愣住了。
一名女子能能看得起他們這些在貴族眼中只是下等的人,這位公主一點都不擺架子。
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親妹妹,一點都不像那些仗着自己身份高尚便看不起他們。
這五公主就和太子殿下一樣,不會因爲他們的身份而看不起他們,甚至還說自己的身份比不上他們。
這叫從來自卑認爲自己生活在最底層的士兵又看到了曙光。
他們一直以爲只有太子殿下才會這樣待他們,原來,殿下的親妹妹也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