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自嘲地勾脣,她人不承認,可是她的身體卻承認了。
腦中一直幻印着那個男人的眉,眼,緊接着,整張臉也跟着出現了,有時讓人氣得吐血的神情,有時高傲不可一世的神情,有時專注認真的神情,有時傲嬌抿脣的神情,有時成熟細膩穩重的神情……此時一一在她腦中像是幻燈片一樣播放着。
這一刻,她怎麼還會不明白呢?東陵梵湮不幫她,任她在御花園自生自滅,但其實,東陵無錦會救她,大多有東陵梵湮的意思在裡面。
而他之所以不出手,應該是想……讓她親自去找他,讓他救自己。
東陵梵湮的,你這麼做的目的,不就是讓我來龍鑾殿找你嗎?好……我來了。
龍鑾殿門外守着的是雷霆,仿若早便料到她回來一般,雷霆臉上無驚無喜,沒有平日裡的嬉皮笑臉,很自然地朝她行禮,然後說:“皇后娘娘,皇上此時就在書房裡。”
雷霆的神情有幾分嚴肅,因爲他知道,今天凰殤昔來龍鑾殿,隨後會發生的事情。
若是換作以往,他肯定繃着一張臉,可是到了今時今日,別說皇叔質王了,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拿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了。
凰殤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雷霆的反應,讓她完全肯定了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
也罷,反正她是皇后,反正她心中早便有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現在,她的身體已經替她做了決定,那就便跟着自己的心走好吧。
反正,現在也由不得她不願意了。
穿過一個個宮殿,最後,她停在了御書房的門前,心中涌現地竟是狂喜,凰殤昔覺得,此刻的她肯定是瘋了。
進?不進?都走到這裡了,凰殤昔現在纔開始糾結起來,一雙如煙玉眉微微蹙起,心中的決定搖擺不定了。
這時候,書房內,一道低醇壓抑的聲音,從裡面飄出,“既然已經來了,你現在纔來後悔?是不是晚了些了?”
隨即,書房的門被打開,裡面刮出一道清涼的風,帶動她的三千青絲,凰殤昔勾了勾脣,現在如此,的確矯情了,也罷,反正都已經來了。
蓮步微移,她慢慢地走進去,入眼之際,是一個身穿純白色裡衣,衣襟半露,胸上結實的肉一目瞭然,頭髮稍有凌亂卻不失美態。
他神態帶有幾分懶散,玉手支着臉,魅眼輕闔,一雙劍眉似蹙非蹙,瀲灩的薄脣微張,高貴慵懶之態淋漓盡致。
見此,凰殤昔忍不住嘲諷道:“喲,陛下穿成這樣,敗壞風俗!”
東陵梵湮脣角一勾,那雙好看如星空般一望無際的黑眸緊緊地睨向她,眼底竟有幾分莫名的笑意,他似笑非笑地說。
“呵……朕的皇后,朕可以讓你更敗壞風俗,就是不知朕的皇后,敢不敢上前幾步。”
一句話,順利堵住了凰殤昔的嘴,她抿脣,往後退了幾步。
她的小動作,只招來了東陵梵湮脣角滲出的譏誚之意。
魅眸懶懶地闔上,他漫不經心問:“皇后,過來找朕,要做什麼?”
“……”做什麼?做什麼你不最清楚嗎,我完全是讓你給坑來的,你現在來問我過來做什麼,能不能別讓人這麼窩火!
這般想着,又想到待會即將發生的事,凰殤昔就忍不住了,帶着濃濃火藥味的話接而冒出。
“東陵梵湮,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還問本宮來做什麼?本宮不來行嗎?”
東陵梵湮高傲地瞥了他一眼,懶懶地答:“朕做什麼?”
凰殤昔眼睛一挑,牙齒在狠狠地磨,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個十分欠揍而又揍不了他的神情,當真讓人氣得牙癢癢!
而東陵梵湮接下來的一句話,瞬間就澆滅了凰殤昔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只見他用一雙深邃幽沉的眸子睨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張俊美冠蓋京華的容顏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朕說過,你不願意,那行,朕會讓你親自過來找朕,過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凰殤昔心中驀然漏了半拍,她從來沒見過,東陵梵湮能這麼這麼溫情地說話,而且看向她的時候,眼底深處那抹溫柔神情,竟深深觸動了她的心。
此時此刻,她竟不知用何言語來做回答。
“過來。”他低沉磁性的聲線又一次響起。
素來說話沒有耐心的他,鮮少會把話講第二次,可是現在呢?他不僅說了,而是表情專注,眼睛的視線一直都不離她,極爲耐性地等她走過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在東陵梵湮的話落下不久,凰殤昔就邁步走了過去,把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掌心上。
擡眸,對上他略帶熾熱的視線。
那快速升高的溫度,灼地她有些承受不了。
東陵梵湮,你心裡真的有我嗎?還是你對我,只是抱着玩玩的態度,還是隻是三分熱度,一旦探知我,你的興趣殆盡,我便會成爲一個拋棄物?
心中雜亂無章的她,表面上卻是十分的平靜,內心的任何想法,她都沒有表現出來,她要活得有尊嚴一點。
東陵梵湮握住她的手,如蔥長指探入她指縫,與她十指相扣,臂膀稍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被他代入懷裡,一陣久違的熟悉的龍涎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那顆心又開始躁動起來了。
凰殤昔低下臉,不知言語。
另一隻臂膀緊緊地抱着她的腰肢,力道之重,似是想將她揉進骨裡,微涼的雙脣,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靠在她耳邊,低語。
“凰殤昔,你告訴朕,你是不是自願的?”
凰殤昔紅脣一扯,不語。是不是自願?她也已經分不清,她到底是跟着心走還是想得到他的幫助,藉助他手中的權勢。
唯一一點她能確定的便是,她心裡真的有他,份量很重,很重很重,重得連她自己都懼怕。
凰殤昔不答,反問道:“陛下不妨也告訴本宮。”
“嗯?”低沉的聲線,帶着幾分溫柔。
凰殤昔的心跟着他的變化顫了顫,她一手戳着他的小腹,聲線帶着幾分女兒家的嬌羞,“陛下,你又是不是自願呢?本宮說的自願,不僅僅是自願……”
東陵梵湮沉默了,不知他是聽不懂凰殤昔話中之話,還是不想作答,凰殤昔勾脣,早便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了,可她卻依然失望。
“朕若是說,朕這裡,都是你,你信,或不信?”東陵梵湮執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手上突然傳來熾熱的溫度,凰殤昔縮了縮,但東陵梵湮不給她退縮的機會,硬是抓着她去感受自己的溫度。
凰殤昔怔住了,手上是他澎湃有力的心跳聲,他竟然這麼相信她?今日把心臟的位置就這樣呈上給她?
他是一個帝王啊,一個時時戒備的帝王啊,哪怕就是侍寢也都保持全然的警惕,不讓人輕易碰到的帝王啊,他竟然……
東陵梵湮,你是再用你的生命來回答我的問題嗎?
你說呢?我信或不信?
她久久不答,東陵梵湮劍眉一凝,“你不信?”
凰殤昔自嘲地笑:“我該信嗎?龍鱗的陛下?”
東陵梵湮沉默,只拿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盯着她,他如此真心的拿一顆心出來,她竟告訴他,她不信?
凰殤昔感覺到身邊的溫度驟然在極速下降,心知這個男人不舒服了,對她的不信任生氣了。
可是,讓她怎麼去相信呢?
作爲帝王啊,有了真心,便是把弱點捧出來給他國人知道,便是讓敵方抓住他的肋骨,東陵梵湮這個心機狐狸,讓她相信,實在是難啊。
“朕,再問你一遍,你信或不信?朕要準確的答覆。”聲線冰冷,寒到極點,臉上的表情也冷凝起來,暗沉的雙眸有火光在跳躍,俊顏被暴風雨所掩蓋,能有幾分恐怖。
抓住她小手的大掌,力道一點點地在收緊,幾乎要將她的手骨給弄斷了。
那冷到骨子裡的聲線有一次問道:“凰殤昔,你信或不信?”
“東陵梵湮,你就這麼在乎這個嗎?你告訴我,冷情冷血無情無義就是所有帝王的代詞,你讓我,如何相信你?信你什麼?信你心中全是本宮嗎?信你對對本宮真心嗎?能不能別把我當瘦子耍?”
東陵梵湮的臉色更陰沉了,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朕不讓你說別的,朕只需你回答!”
凰殤昔眉間滲出幾分痛楚之意,承受着東陵梵湮火怒的目光,她咬脣緘默。
所有擠壓自己的力道全部在加重,凰殤昔凝眉思忖半響,不顧帶給她的痛楚,時間在一點一滴逝去,滴滴答答,是時間在走。
半響,她抿脣,擡起眸,將臉湊了過去,在他脣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好,東陵梵湮,我信你。”只求你別讓我失望。
話音一落,所有的力道盡然消失,一個吻,溫暖了所有。
東陵梵湮眼中閃躍着別樣的東西,那麼炙熱,那麼讓人難以承受,他靠到凰殤昔耳邊,聲線壓抑,“凰殤昔,記住了,今日,是你自己過來的,朕沒有強迫你……你是自願的。”
隨即,將她打橫抱起,步伐直向自己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