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一聲聲鳥鳴驚起,使得黑寂更爲驚悚。
一道驚鳴聲突地從一側響起,茗碎猛地扭頭看去,眼睛睜得大大的,見一隻鳥上下顛簸地飛過,她才鬆了一口氣。
緊了緊手中的帕子,她縮着脖子繼續走,“瑣玥姐姐,你在哪?聽到聲音回答一下好嗎?”
“瑣玥姐姐,妹妹擔心你啊——”
“姐姐——”
幾聲過後,四周仍舊一片靜謐,只有微弱得幾乎不可聞的迴音傳來,風輕輕颳起,樹葉“唦唦”地響。
茗碎心中爬滿了恐懼之意,雙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四周寂靜得可怕,她不由往後退去。
今日清晨茗碎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牀上已經沒了瑣玥的蹤影,她慌了。
找遍了鳳鸞宮,都沒有發現,她不敢告訴凰殤昔,見凰殤昔在和啓王糾纏着,就偷偷跑出去尋找瑣玥的蹤影。
可是一直找到夜幕降臨,她找了很多地方,已經從鳳鸞宮來到了二里開外的御花園,卻沒有任何發現。
夜中的御花園是令人恐懼的,茗碎望着夜幕中花草樹木揮動的身形,淡淡的月光掃下給他們的影子。
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異常驚悚。
茗碎一直往後退,如斯讓人恐懼的御花園,她不敢上前。
神經都緊張起來,目不轉睛地注視前方,她並不知道,身後有一個身影站在離她不遠處,森冷的視線落在她背脊處。
腳步退着退着,後背撞到了一堵帶有溫意並且是軟的,好像人的身體一樣……
什麼?人的身體……
茗碎驚恐地瞪大眼睛,全身都緊張起來了。
“啊——唔!”
下意識的尖叫,可是聲音還沒能完全發出來,就被人用什麼捂住了口鼻。
濃烈的藥味嗆入鼻中,茗碎下意識屏住呼吸,掙扎起來。
“唔唔——唔唔!”放開——
茗碎瘋狂掙扎着,一隻手抓住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掌,另一隻手去抓身後之人的臉。
指甲刮上了皮膚,後面的人鬆了鬆,茗碎趁機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後人臉色一變,將她鬆開了,茗碎一把推開她,邊跑邊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呃……唔唔唔——”
後者回過神,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幾步上前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將她勒着懸起來。
沾有藥味的布重新蒙上她的臉,堵住了她的鼻子和嘴。
“唔唔唔……”聲音微弱。
茗碎不甘地繼續掙扎,但脖子被勒住,雙腳懸空撲騰着,倘若腳着地她或許還能支持一時半會兒,可是現下卻怎麼也做不了。
她終是不得已張開了嘴,鼻子一吸,濃濃的味道被吸入體內,她雙目暈眩!
兩隻手上的力道均在加重,濃烈的藥味使得茗碎眼皮沉重起來,掙扎漸漸停止,直至脖子一歪,雙手無力垂下。
掌心的手帕飄落……
身後那人加大力道再捂了近一分鐘,見懷裡的人沒有任何清醒的痕跡。
他將灑滿了藥物的布塞進茗碎嘴裡,把她扛起來,消失在黑暗中。
御花園又恢復一片寧靜。
可這寧靜持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被打破。
一個小巧的身影蹦蹦跳跳地過來,時不時跳起來伸手去摘樹葉,是不是俯下身,把臉湊過去聞聞花朵的香味。
臉上掛着的天真無邪的笑容一直被維持。
她摘了一朵花,臉上的笑容開得更爲燦爛,她手舞足蹈起來。
突然腳下一滑,她跌倒在地,急急忙忙爬起來以後,轉身一看,方纔摘的花朵已經被壓得變成殘渣。
她扁了扁嘴,眼圈紅紅的,儼然一副要哭的表情。
她撇了一眼“罪魁禍首”,原來是一塊手帕。
一氣之下,瑣玥朝它一腳踹了過去,結果它抱住她的小腳沒放開,所以沒能踢出去。
試了幾次,要麼是踢不出去,要麼就是踢去十幾公分的地方,瑣玥怒了,將手帕拾起來,朝着湖中的方向扔了過去。
手帕被扔進了湖裡,落在滿池的鳳眼蓮上。
瑣玥將它扔了,就不管了,扁着小嘴,可憐巴巴地蹲下身子往着被她殘害的花朵。
“花花,對不起,我沒能好好保護你!”
而距離瑣玥所行小道不遠的另一條道上,一名身着淡黃色長裙的女子,頭上髮飾琳琅滿目,認真看過去,卻稍顯狼狽。
一腳將地面的石子踹得老遠,女子臉色不耐之意暴露無疑。
她起擡頭,月光灑在她的面容上,輝映出她的臉。
雙眉如柳細而長,眸若秋水,星光閃閃,脣瓣點硃紅而潤,她長得水靈豔麗,雖不能讓人驚豔,卻也是上等美人一枚。
低下臉,佟昕怡面露怒意,眼底似有火光躍動。
凰殤昔……又是凰殤昔那個賤人!
勾走王爺的心魂,還讓王爺將她禁足府中,王爺甚至因爲她,而冷落自己!
這賤人怎麼不去死!
她作爲尚書府下嫡千金,表兄長手上握有兵權,從小就被當做寶,豐衣足食,要什麼有什麼,而夫君身爲龍鱗僅剩的幾位王爺之一,她本就是那顆含在嘴裡怕融了,捧在手裡怕碎的珍寶!
而凰殤昔一個下賤女人生的的孬種,拿什麼和她比?!
這般想着,佟昕怡怒意更甚,攥着手帕的手,指尖緊緊地插入其中,已經觸及掌心的肉,她卻毫不理會。
東陵落走後,佟昕怡一氣之下砸了翠雲樓所有東西,怒氣衝衝地進了皇宮。
她本打算向太妃訴苦的,但是想了想,覺得不能如此毀自己形象,讓太妃對自己反感,也不能再自毀了自己在東陵落心中的地位了。
於是,她強着心中的委屈和憤怒不言,在靜善宮留了一日,邊對太妃說,夏侯亦兵權的事情,就交給她了。
太妃顯然很高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說落兒有她這樣的王妃,是大幸。
佟昕怡僵硬地笑了笑,附和幾句,太妃就讓她下去了,她看得出,太妃最近被什麼事煩得焦頭爛額,就說自己出去走走了。
她找到太妃,無非就是想通過太妃讓東陵落回到王府去,重獲寵愛罷了,只要能再次奪回東陵落的寵愛,讓他不再關注凰殤昔,她就可以什麼都不做安心待在王府。
而讓他不再關心凰殤昔的唯一方法就是……
那個賤人永遠消失在這世上!
她知道,如果將夏侯亦收服在太妃旗下,凰殤昔就能變得無足輕重了,屆時,她要殺了凰殤昔,太妃也不會將她輕易問罪。
畢竟,夏侯亦還是她表兄!
思及此,佟昕怡攥着手帕的手鬆了鬆,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笑意。
她該想想,解決凰殤昔的對策了……
此時佟昕怡並不知道東陵落,她的夫君被人抓走當人質了,否則她此刻不是在皇宮,而是跑去侯府去了。
腳步或輕或重地落下,佟昕怡腦中正在籌劃,並沒有看前方的路,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蹲在半路未花兒的死而自責傷感的瑣玥。
瑣玥沉醉在傷痛中,也沒有看到向她走來的佟昕怡。
而就是兩人都沒看路,以至於佟昕怡走到的時候被瑣玥絆倒,她臉色一白,整個人朝瑣玥摔去。
瑣玥擡臉一看,見一道黑影朝自己蓋下來,她一驚,下意識往旁邊滾去,手上的殘花滑落。
佟昕怡狠狠地摔在地面,而反應快的瑣玥,跌坐在一旁,看着她摔……
“砰——”
佟昕怡摔得特狠,整張臉都往地面摔下去,她趴在地面許久,她撐起上半身,佟昕怡的鼻樑被狠狠撞到,一股暖流從鼻間緩緩流下。
佟昕怡一愣,伸手去摸,定眼一看,是一股殷紅色的液體,她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慌亂地拿手帕擦自己的鼻子。
她擦得幅度過大,半張小臉都抹上了鮮血,佟昕怡看着被染紅的手帕,猛地轉眸看向讓她摔倒的女子。
在看到是凰殤昔身邊的宮女時,眼中歹毒之意更爲明顯。
這賤人!就連那賤人身邊的宮女都敢來招惹她?!
戾氣瀰漫雙目,佟昕怡面目猙獰,指甲陷入肉中,刺痛感在告訴她這個宮女是那賤人身邊的!
瑣玥愣愣看着被佟昕怡壓在身下殘花,眼眶更紅了,指着她控訴:“你!你居然壓到我的花花了,你個壞人!壞人!我要讓風哥哥打你!我要讓凰姐姐打你屁屁!”
凰姐姐?凰殤昔?
佟昕怡險些一口鮮血噴出來,怒目圓睜,這小賤人還含血噴人?和那賤人一樣,都是一張賤嘴!
“你有膽子再說一遍!”聲線夾着幾分幾乎要失控的情緒。
瑣玥揚起小臉,不忿道:“哼!說就說!明明就是你壓到小花花了,它都慘了你還不放過它!壞人壞人!我要凰姐姐打你打你!”
佟昕怡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半張臉染的血跡,顯得她更爲猙獰,被摔塌的鼻子也更醜了些。
小賤人就是小賤人,和凰殤昔那賤人一個德性!
瑣玥那張倔強的小臉,在佟昕怡腦中逐漸與凰殤昔那張對着她總是輕蔑的臉相重合。
賤人……都是那賤人,都是因爲她,王爺纔會這麼對自己,都是因爲那賤人,她纔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賤人要是從此消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
對!只要那賤人死了……王爺就不會這樣!
一點一點的,佟昕怡越是盯着瑣玥,越覺得她長得像凰殤昔,最後終於重合!
佟昕怡站起身,朝着瑣玥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