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是跑去與自己的寢室隔了大概四五十米的某間房睡的。
鳳鸞宮很大,有不少房間,若真要認真數,估計前前後後加起來,能睡的不下四十間,基本沒走十來二十步就能看到一件空房。
這並不誇張,鳳鸞宮是皇后寢宮,歷代皇后寢宮都很大,能住下幾十人,空房起碼也會有二十間。
至於爲什麼凰殤昔這兒會有那麼點空房……實在是她運氣不太好,人家皇后各各身邊宮女甚多,她就只有三個,沒辦法,空房自然就多了。
皇后寢室在主殿內,主殿四周有三個走道,爲了安全着想,妽嵐和茗碎的房間也都在走道里靠主寢室不太遠的地方。
因此,凰殤昔剛趴下沒多久,腦子迷迷糊糊,眼皮在打架,可還沒來得及完全閉上眼,她就聽到了外面有些動靜。
凰殤昔腦子此刻很懵,不大想理會,可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咚——”的一聲。
凰殤昔立馬從牀上彈了起來,揉了揉眼,昏昏噩噩地想着隔壁睡的是誰,大抵是揉了揉眼睛腦子清醒了一點。
她猛地睜大眼睛,從屏風上隨意扯了一件外衣披上就風風火火地朝外奔去。
推開隔壁房間的沒,瞳孔一下子驟然收縮。
不出所料,她房間旁就是瑣玥新搬的房間,而瑣玥此時正一動不動地癱在牆邊,她的位置上方的牆還有一攤血,那血跡被拖下來,在瑣玥額頭的位置停止。
毫無懸念,適才是聲響是瑣玥一頭往牆上撞。
凰殤昔臉色冷凝,急忙奔過去扶起瑣玥,將她抱在懷裡。
瑣玥一張俏麗的小臉被鮮血染透,臉色慘白,嘴脣無色,額頭上的一個窟窿還在往外冒血。
凰殤昔嚇白了臉,眼底竟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一直手顫抖地往瑣玥鼻間探過去。
很慢很慢,她幾乎不敢伸出手。
當微弱的氣息噴到她手指上的時候,凰殤昔感覺她跌入黑暗的心終於活了過來。
還好……還好……
她一把抱起瑣玥,拔腿就往外走。
“不要……不要,不要殺我,不要!啊——”斷斷續續,帶着恐懼的話語溢出脣瓣,瑣玥睜開了眼,眼底滿是恐懼,小臉上寫滿了懼怕。
她眼神空洞,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凰殤昔,只見她不斷瞪大眼,目眥盡裂,雙手雙腿不斷掙扎,嘴裡還發出恐懼的求救詞。
“啊——不要殺我——不要啊——”聲線大得凰殤昔耳膜都震了震。
那細腿細胳膊,掙扎起來,饒是凰殤昔也有點兒招架不住,最後不得不將瑣玥放下將她按到地上。
瑣玥不要命似的掙扎,接觸到冰冷的地面,又把額頭使勁往地面砸。
“砰砰砰——”一聲又一聲,凰殤昔心都給她給撞疼了,正打算出手劈昏瑣玥,妽嵐和茗碎適時地出現。
看着門口兩人傻傻地站着,凰殤昔忍不住吼道:“愣着做什麼?茗碎過來幫忙,妽嵐快去請太醫!”
兩女被凰殤昔吼得愣了兩秒,看看回神後,妽嵐立馬往外跑,茗碎也沒什麼表情地走過來。
凰殤昔一手朝瑣玥後頸劈了下去,身下的人兒終於安靜了。
凰殤昔面露不豫,鳳眸眯起,質問:“今晚怎麼就只有瑣玥一個人?你素來和瑣玥一個房間,你怎麼不來照顧瑣玥?”
茗碎低下頭,只回了一句:“奴婢錯了。”
凰殤昔寒着臉,一雙夾帶着幾絲冷意的眸子宛若兩股寒冷的冰眼,深深地凝視茗碎,許久之後,她嘆了一聲。
“茗碎,本宮以爲你們兩姊妹感情會很好很結實,本宮這麼久以來也是看到了,你無微不至照顧瑣玥,可如今,沒想到……”
聲線中暗含失望的意味,茗碎不語,依舊把頭垂得低低的。
凰殤昔看到茗碎這樣子,也沒說什麼,有些事情還得她自己想開才行,別人想幫也是幫不了的。
更何況,關乎愛情這讓人頭疼的東西。
凰殤昔斂起,沒有再勸的意思,正張嘴想讓茗碎替瑣玥先止血,腦中忽然一個激靈閃過,她僵住了。
她剛剛太過緊張太過手足無措,竟沒有思考爲何瑣玥會突然這樣,好像發了瘋一樣的,嘴裡一直囔囔着“不要殺她”。
她若沒記錯,她之前就見過瑣玥這個狀態……
凰殤昔皺眉,認真地回想,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一應該是瑣玥搬來這房間之前,也就是說……
凰殤昔猛地擡起頭。
糟了,玄吟!
“茗碎,你照顧好瑣玥等太醫過來!”凰殤昔急匆匆地起身跑了出去,這句話還是她跑出房間之後才說出來的。
茗碎將瑣玥抱在懷裡,低着臉,沒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唯一明顯的是,她因不甘而緊握的手。
凌亂的腳步在寂靜的鳳鸞宮中異常清晰,當她把寢室的門撞開的時候,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她雙眸驀然瞪大了。
裡面的人也聽到了動靜,扭頭朝她看過來,玄吟第一個反應過來,清冷寡淡的聲線中帶着從未有過的焦急之意。
“快走!”
見凰殤昔沒動,玄吟又有點氣急敗壞地吼了聲:“你愣着做什麼?走啊!”
凰殤昔就站在門外,被玄吟吼得有些回神,視線停在玄吟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焦躁的玄吟,他從來都是平平淡淡,冷清華貴的存在,從來就沒有這樣過。
至少在她面前,這是第一次。
目光不由又放到了屋子裡另外一個人身上,那人一身夜行衣,裹得嚴實,從身形判斷這是個男人。
兩隻手背上泛着的冷光灼到了她的眼,凰殤昔的鳳眸霍然冷凝,眼底陰沉殺意瀰漫。
那男人見凰殤昔的目光往自己這邊瞟來,突然露出了詭異森冷的白齒,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咕嚕咕嚕地轉着。
猛然,那黑衣男子以極快的速度朝她過來,手上的利爪對準的是她的脖子,喉嚨,是人體最脆弱最容易奪命的部位之一,就如上次那般,他要一舉破喉!
凰殤昔的眼神很冷很冷。
玄吟慌了,捂住肩上的傷口就要過去,然而就這一動,他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又白了許多,肩膀下方的位置逐漸涌出了血。
疼痛的感覺侵蝕他的意志,他下意識朝凰殤昔看去。
那黑衣男人手上尖銳的爪子鋒利,凰殤昔甚至不懷疑,那爪子如果擦過一根頭髮,那根頭髮不會變成兩段。
她冷笑,她還是上次那個在這件房間裡,傻傻地站着等着男人來取她的命?
那時或許她真的沒能力自救,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士別三日。
鳳眸眯起,體內深處的一個力量被牽動,由內力帶動慢慢鑽出那桎梏,一個箭步,掌心朝外。
手心很快凝聚了洶涌雄厚的內力,“啪”的一聲,黑衣男子手背上的鋒利的爪子瞬間折斷。
與此同時,凰殤昔一手撐地,支起身子一百二十度旋轉,雙腿夾住對方的脖子旋即狠狠將他扔了出去!
她根本不停歇,扔出去的同時,一手揮起,一道凜冽的氣息朝黑衣男子呼嘯而去。
黑衣男子人還在半空,就算注意到了凰殤昔出手他也躲不了,何況還是沒注意到。
黑衣男子被擊中,吐出了一口血,後背狠狠地撞到牆上,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昏過去了,反正是不動了。
凰殤昔落地,冷凝住的絕美臉龐,如冰板寒冷的雙眸,身上散發着嗜血陰冷的氣息。
這樣的凰殤昔,玄吟是從來沒見過的,特別是那雙眼睛,他很陌生。
他從來沒想到,他只離開了一段時間,她便成長得這樣,實力強橫。
之前侍衛搜查的時候,房門被打開,他已經察覺到是她在用內力,可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她竟有這樣深厚的內力,他是該笑還是該哭?
窗外響起一道輕微的聲音,很輕,但儘管如此,凰殤昔還是聽到了,運起內力,躥出了窗子,腳尖一落地,她腦中忽地想起了。
調虎離山這個詞,她冷眼望了望某個逃走的黑影,轉身又鑽回了寢室。
看都不看那死生不明的男人一眼,腳步慌亂,直奔向玄吟,看着他被抓破的傷口,凰殤昔眼眶一陣澀澀的感覺。
“對不起……”凰殤昔咬脣。
她就不該走,明明她散了那麼重的味道,她走的時候難道就沒聞到?難怪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原來是這件事……
玄吟靜靜地看着她,那雙眼眸什麼情緒也沒有,平靜得宛若一片湖面,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
許久之後,他斂起眼簾,“幫我包紮一下。”
“你不怪我?”凰殤昔擡頭,再一次咬脣。
“怪你什麼?”玄吟平靜的反問,如果能忽略他蒼白的臉色就更好了。
“本就是你救的我,如今自己不敵別人我還能怪你?”
“……”凰殤昔被噎住了,張嘴還想內疚一下,“可……”
玄吟皺眉,眉心浮現幾分痛楚。
“包紮。”
凰殤昔這才記起他受傷了,傷得好像很嚴重,起身去拿藥的時候,責怪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真是的,這個時候說什麼廢話……
凰殤昔沒有看到,在她轉身之際,玄吟那柔情的眸子以及,脣角微微勾起的幾不可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