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太妃大驚失色,猛地站了起來,頭上的鳳冠也歪到了一旁。
東陵玖眸光暗了暗,復重複,太妃老臉褪了顏色,跌落座位,神色異樣,她握緊手,小指的指套都硌住她的手腕了。
“東陵梵湮派的兵?”
東陵玖點頭,臉上不見着急之意。
太妃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差點兒就提不過氣來。
“母妃,您別這麼激動,平靜一點兒。”東陵玖上前一步,擔憂道。
“你讓哀家怎麼平靜?那些兵馬可是你在邊疆多年的心血,如今竟是讓東陵梵湮說毀就毀,哀家能不氣嗎?啊?
他們可都是你能登上龍位的重要保障!如今渣也不剩,哀家要怎樣才能平靜啊?”太妃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顯然氣得不輕了。
“東陵梵湮倒是可以啊?突然出兵,連個理由都沒有!真當哀家是好欺負的不成?”
東陵玖抿了抿脣,沉着臉道:“母妃,依兒臣看,東陵梵湮不是無理由出兵的,他一出手就這這麼大手筆,定是籌謀了有一點兒時間了。”
因爲……東陵梵湮在邊疆只有區區幾萬人,根本不夠看,可打他們的卻有整整十八萬人!
“你什麼意思?”太妃處在盛怒,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東陵玖明眸掠過一抹深意,默了片刻才答:“母妃應知道東陵梵湮在邊疆有多少人,那點兒人馬根本不是本王的對手,本王的軍馬隨本王征戰多年,若勢均力敵,絕對打不過本王,
可是本王手下卻死了三萬人,四萬重傷,三萬不知所蹤,對方只折損了一萬人,顯而易見,對方軍馬有多強大,若單憑東陵梵湮在邊疆的區區幾萬人,根本不可能!”
太妃皺眉,似是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東陵梵湮從別處調兵過去,便是勾結敵軍?”
“母妃對了一半。”東陵玖眸色暗沉,眉宇間鬱上濃濃的嚴肅之意,“東陵梵湮並沒有勾結敵軍,據探子來報,那些軍隊全是東陵梵湮手下的人。”
太妃驚訝了,有些不敢相信:“怎麼可能?若不是勾結敵軍,他哪來那麼多人與你那十萬人對抗?倘若全是他的人,他不可能做到哀家和你都毫無察覺地把兵帶到邊疆去!”
東陵玖沉聲道,聲線夾着幾分冷意,“兒臣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與母妃同樣的想法,兒臣也想不到爲什麼,可是方纔母妃讓兒臣冷靜下來時,兒臣忽然想到了爲什麼。”
東陵玖擡眸,對上太妃渾濁的眼,斂起身上的殺意,一字一句道:“他把欽縣的天下第一樓毀了。”
他如今怎麼可能還不明白東陵梵湮的意圖呢?
兩次伏擊都是他的人,他只是爲了摸清東陵梵湮是否寒毒發作,是否內力尚在,東陵梵湮對這或許不看在眼裡,可令人頭疼的是……
有另一批對凰殤昔下手,正巧混進了他的人馬中,重傷凰殤昔和東陵梵湮,甚至讓他們跌落懸崖,這個仇,東陵梵湮怎麼可能會不報?
若是忍聲吞氣,連他都懷疑那人是不是東陵梵湮了。
而讓他沒想到的事,東陵梵湮回給他的會是這麼一分讓他難以解決的大禮!
大掌緊握,青筋暴露,他多年在外像脫繮的野馬,此時被東陵梵湮挑釁,體內的好戰分子瞬間躥了上來,跳躍在心間,噼裡啪啦的!
確實,東陵梵湮從來就不是一個大度的人,當初神廟一途,太妃留在朝中拉攏中立派,而東陵玖則是派人潛伏他,他想的計謀便是逼凰殤昔用出自己的內力。
而凰殤昔使出了內力,太妃定然心急召見她,中立派那些人就無暇去顧及。
用凰殤昔做誘餌,引太妃轉移注意力,這絕對是個好辦法。
東陵梵湮這是要給東陵玖一個教訓。
而且,引出凰殤昔體內的內力,對她也有好處,起碼,在後宮多了一重保命符。
至於東陵梵湮爲何要毀了東陵玖在邊疆的隊伍,這個理由就更不用說了,膽敢傷他以及讓他的女人差點兒喪命,他東陵梵湮就要讓東陵玖滾回邊疆去!
天下第一樓的主人是東陵玖,那裡做的飲食生意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重要的是,第一樓是運送情報的重要基點,他東陵玖一手創立的爲了方便全國消息傳進。
欽縣雖小,可是那佔據重要的地理位置,所有情報都必須經過那才能傳進皇城,正是如此,東陵玖才把第一樓建在那。
然而,東陵梵湮卻是毀了他的情報基點!
他當時收到消息就立刻派人去重修,讓人把機報從傳去欽縣的青樓,然後便忙着其他事情,後來他一直沒收到受阻的消息,他便以爲無事了。
可如今看來,那完全是被東陵梵湮給壟斷了!
毀了他收集情報的客棧青樓,然後分散他的注意力,派人毀掉他在邊疆的部分兵馬,這纔是東陵梵湮真正的目的。
這樣即可以給教訓,又可以讓東陵梵湮少點威脅,還給太妃製造一點兒麻煩,讓她無暇去拉攏朝中大臣。
東陵梵湮做事,從來都是要一石二鳥一箭三雕!
東陵玖這話落下,太妃忽然靜了下來,不多時驟然笑了,“哈哈……咳咳……真是不愧能從冷宮裡光明正大地走出來的人,東陵梵湮的心機……很重!”
重到她至今才反應過來,她在擔心,倘若她身子骨撐不久了,玖兒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東陵梵湮的對手!
那樣她的玖兒和落兒……
思及此,太妃的眼神犀利起來,陰鷙的眸光瀰漫眼底。
看來不需要考慮了,凰殤昔必須上朝堂!這個丫頭不是曾經答應過她,握權之日,她定會讓東陵玖和東陵落安好嗎?
那她就助她一把,看她能不能不僅穩居皇后之位,還能手攬朝綱!
聽到這話,東陵玖沉默了,他默的是,他要如何才能與東陵梵湮正面對抗而不落下風。
太妃鬆開手,此時清楚來龍去脈,她已恢復常態:“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東陵玖不能回去,若回去了,再想回來就難了,可那還有七萬人……
頭疼!
東陵玖默了一會兒,道:“兒臣的軍隊跟隨兒臣多年,現在的情況應該是自知不敵,便躲了起來,那邊還有秦噲在,兒臣再派人過去,至於兒臣,兒臣想先留在宮裡,看看情況,再決定回不回邊疆去。”
太妃點頭,到現在這時,只有這個辦法了,可她知道,東陵梵湮絕不會放過這樣一個逼東陵玖離開的機會。
一定會做些什麼令東陵玖不得不離開!太妃嘆,在心底默默祈禱,同時亦在籌謀如何對付東陵梵湮。
這個皇帝,表面上好似什麼都不追究,當初派人伏擊他,他對此事半個字都不提,可卻在暗地裡謀劃,給對方重重一擊,讓人措手不及的同時,逼着對方不得不往他給套好的路走。
能忍常人所不能,真是當之無愧的皇帝之才!
這個人,很可怕……
太妃對身旁一直靜默的王嬤嬤低語一聲:“你待會兒讓落兒進宮,讓他把佟盺怡也帶進來,就說哀家想他們了。”
“是。”王嬤嬤低頭道。
東陵玖身上滿是肅殺之意,那混在戰場上的罡氣淋漓盡發,太妃也若有所思,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屋頂上正有一道黑影,手上握着泛着無盡冷意的長劍……
鳳鸞宮。
凰殤昔自己漫不經心地挑出扎進自己掌心的碎片,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若不是她額上時不時有細汗冒出,都讓人覺得她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妽嵐守在一旁,淡漠地站着,也不說話,只會不時朝凰殤昔看去。
盡數挑出之後,凰殤昔懶洋洋地拿起一條繃帶,隨意捆了幾下,妽嵐看了之後,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在心裡默默記下來這件事,回頭定要告訴六王爺。
包紮完畢,凰殤昔趴在桌面上,問了句:“今日怎麼和茗碎對着幹?平日你可都不屑說話。”
凰殤昔指的自然是妽嵐爆出茗碎不來找她的原因。
妽嵐面無表情,神色正常,回:“奴婢沒有任何意思,奴婢只是實話實話,沒有別的要對付茗碎的意思。”
妽嵐的解釋不像解釋,反而覺得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嗯。”凰殤昔垂下眼簾,紅脣輕揚,“今日做得不錯。”
“謝娘娘讚賞。”妽嵐當然明白,凰殤昔是說她掩飾她沒有回過鳳鸞宮這事做得好。
凰殤昔想起了什麼,問:“妽嵐,你說六王爺知道了陛下要對他在邊疆的軍隊出手,他作何感想?”
不錯,凰殤昔在東陵梵湮寢室看到的那張奏摺,就是東陵梵湮擬下派人偷襲東陵玖的內容。
她本來就在考慮着告不告訴東陵玖,畢竟她現在還沒從當時被人險些一箭射死中原諒東陵玖,這會兒要是告知他這件事,擺明了就是她要和好了。
從夏侯府回來,東陵梵湮已經幫她做了決定,不然她現在也不會在鳳鸞宮,而是跑去太妃那了。
誒,算了,反正她有讓東陵玖小心些,,他再出什麼事,就不關她事咯!
嗯……這個想法好。
妽嵐想也不想就答:“奴婢不知。”
凰殤昔歪頭看了她一眼,就淡定地收回視線,無礙,她已經想好不關她事,東陵玖什麼反應也與她無關。
凰殤昔很無聊,“那你覺得本宮不告訴他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兒缺德?”
“奴婢不知。”奴婢的確覺得有點兒缺德。
凰殤昔問什麼,妽嵐都說不知,她有點兒無趣,見夜色沉了,她便讓妽嵐下去準備晚膳,她自個兒趴在無聊地撥指甲。
天漸漸暗了,屋外走來一個人影,茗碎走了進來,手裡捧着一個精緻的黑色飾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