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說完,風赧驟然轉頭惡狠狠地警告他。
“想都別想,那是我的女人!”
雷霆被他吼得愣住了。
屋內,東陵梵湮剛走進房間沒兩步,一個不明物體就朝他扔了過來,他凝眉,素手正要擡起,那個不明物體遽然轉了方向往回飛回去。
緊接着一個氣急敗壞的聲線炸響,“東陵梵湮,你是不是想氣死本王?是的話老子立刻氣死給你看!”
東陵梵湮美得人神共憤的俊臉沒有一分一毫的表情,眼皮掀了掀,他優雅高貴地繼續,但是走了幾步之後,那張俊眉的臉驟然變了臉色。
方纔說話那人見此也驚得臉色大變,他匆忙起身趕上去正要扶住東陵梵湮的身體。
東陵梵湮往後一退,桃花瓣般的容顏之上冒出了許許多多的細汗,那兩片薄脣張張合合。
“皇叔,朕有潔癖。”
這聲音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東陵無錦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隨即一張俊臉立刻變得比墨汁還黑,他不理會東陵梵湮這話,兩隻手直接鉗住東陵梵湮的手臂,強制性地將他往牀上帶。
邊走他還邊怒吼:“潔癖?你和老子說潔癖?把那女人又抱又親又撲倒的時候怎麼沒見你犯潔癖?你現在還好意思跟老子說潔癖?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東陵梵湮不作聲,只微微蹙起眉梢,眉心中顯露的嫌棄震怒之意被他強制着沒有爆發出來。
他的潔癖真的很厲害……
東陵無錦將東陵梵湮強摁在榻上不讓他起身,擰頭朝外怒吼:“你們兩個別在外秀恩愛,現在趕緊逮一名太醫過來!遲了老子讓你們倆直接掃茅坑!”
門外雷霆被風赧吼了一聲之後正要發怒,現下被東陵無錦又一吼,那火氣直接焉了。
諂媚地應了聲,隨後屁顛屁顛地扯了風赧一人跑一邊的客房。
確定門外兩個小子走了,東陵無錦再次瞪向東陵梵湮,怒得眉毛倒豎,咆哮而起:“你實話和老子說,這幾天你動了多少內力了?”
東陵梵湮深深地皺眉,被人用力地摁着,即使再不滿,面對自己的皇叔,他只好順從地躺在牀上。
至於東陵無錦問的那個問題,東陵梵湮用沉默來答覆。
東陵無錦冷哼了聲,“瞧你身體那點兒溫度,老子猜絕不會少過四成,你倒好樣啊,老子讓你早早過來神廟,就是爲了能讓你平安地渡過這段時間,你倒好,把那女人也帶來了,老子沒猜錯的話你這寒毒又發作肯定是那女人的手筆吧?”
“是朕自……”
“朕什麼朕?閉嘴!老子讓你說話了嗎?你以爲老子看不出,當老子瞎子啊?你想說是你自己給弄的?老子要信你這麼些年老子就白活了!”東陵無錦憤怒。
狠狠地瞪向東陵梵湮,東陵梵湮沉眸抿脣,不說話了。
“東陵梵湮你說,老子從小到大就爲你擔憂這擔憂那,沒少省心,至你登基之後,老子還撲心撲命爲做這做那,好,那是老子甘之如飴,但是東陵梵湮,老子爲你做這些圖的什麼?來了神廟你還不停歇會兒,還要爲那女人多次動用內力,你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老子就你一個親人了你能不能爲了老子不要再折騰自己?你是不是非得逼得老子要把那女人殺了?”
東陵無錦嘶吼,憤怒得滿腦子都是怒火,吼得聲音都要破了。
東陵梵湮魅眸微微眯了起來,深深地注視東陵無錦,許久後,他閉上眼,“皇叔,你別生氣,朕真的沒事。”
“沒事?你那小臉兒白得跟個鬼似的你還說沒事?”
吼到這,看着東陵梵湮那張疲倦的臉,東陵無錦就是再怒也對他吼不出來了,可是那口氣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他都要爆體而亡了。
他憤怒地一甩袖子,憤憤地一步比一步重走到椅子上坐下,對地面發泄還不夠解氣,他乾脆一掌拍到桌面上,將整個桌子都轟碎了!
不多時,雷霆帶着太醫回來,敲了敲門,屋內傳來了一聲震吼。
“敲什麼敲!滾進來!”
雷霆和那隨尾而來的太醫同時縮了縮脖子,隨後,雷霆眼睛瀅着晶瑩剔透的同情的目光,打開門讓太醫進去。
太醫忐忑地往內走,雙腿都是打顫的……
他後腳剛剛踏進,雷霆很沒良心地將門關上了……
太醫的小心肝“撲通撲通”地狂跳着,他瞥了眼周圍一片的東陵無錦,又瞄了眼他們靠在牀上,臉色蒼白卻還是不失優雅華麗的陛下,很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看什麼?還需要老子教你怎麼做?”東陵無錦又吼道。
東陵無錦突然暴怒的一句,讓本來就心驚膽戰的太醫幾乎雙腿不穩地倒在地上了,他擦擦不存在的汗,連忙應着朝榻上走去。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了啊?怎麼修養極好的質王殿下都把“老子”這個詞給抖出來了?
一番診治,製藥,用藥之後,花費了三個多時辰,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但是東陵無錦的氣始終消不下。
他瞪着那邊陷入昏迷的東陵梵湮,倍感無力,他長長嘆了聲。
“梵湮啊,本王就剩你一個親人了,本王真的不想你出什麼事啊……”
東陵無錦煩躁地捂住臉,一陣子後他懊惱地扯了扯自己的頭髮,最後直接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腦海裡沉澱多年的往事,幼時的記憶偷襲了上來。
他本名,爲東陵逸陽,那是他母妃爲他起的名,父皇賜他的字,就是希望他能天天活得好好的,無憂無慮。
那年他八歲,八歲那年,是他最痛最苦的日子,
當時是東陵梵湮的父皇執掌帝位,他因爲念宮外的生活,便求母妃幫他偷偷溜出宮。
當時的他與東陵梵湮已頗爲要好,他時不時就會到冷宮玩。
當他從宮外滿心歡喜地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天。
他的世界,變成了灰色。
有人告訴他,他的母妃出事了,他驚慌,連忙跑回宮殿裡,看到的是一片哀寂,所有的侍婢侍衛,一掃而空,諾大的宮殿裡,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他慌張地跑進去,一遍一遍地喊着:“母妃、母妃你在哪兒……”
可是回答他的,始終是一片寂靜。
他害怕,望着了無人煙的宮殿,望着他從小生活的宮殿,他頃刻的心裡只剩下恐懼。
當他推開母妃寢室的門,看着自己的母妃沒有生息地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樣子,他嚇壞了,紅着眼眶撲了過去。
看着母妃閉着眼睛,嘴角快流盡的血,他就快哭出來了。
可是他不能,不能哭,母妃說過他不能哭,他要高高興興地過着每一天,不然母妃會傷心的。
他把眼淚強迫回去,擦着母妃臉上的血,強顏歡笑地喊着:“母妃,兒臣回來了……”
“母妃,兒臣餓了,母妃不要睡了,兒臣要吃您做的桂花糕,那是母妃孃家的糕點,兒臣只喜歡母妃做的。”
“母妃,天還沒黑呢,你不要睡,睜開眼睛陪兒臣玩好不好?”
“母妃,你不要走……母妃……兒臣不要你走……”
“母妃……兒臣以後都不出宮了,兒臣一輩子在你身邊,你回來好不好……”
“母妃……”
“母妃……”
他最後暈倒在母妃身邊。
醒來是時候,母妃不在他身邊了,他慌了,跑出宮殿外,宮女告訴他,太妃娘娘被人擡起冷宮旁的枯井了。
他像是發瘋似的衝到冷宮邊,他看到那些人要將他的母妃扔進苦井,他被人攔着不準靠近。
他終是忍不住哭了,他哭着喊着。
不要扔我母妃,不要扔……不要……把母妃還給我……
可是最後,沒人聽他的話,他母妃最後的歸宿,是那一口枯井,而不是皇陵。
他的心在母妃死的那刻就冰冷了,很冷很冷……
他在枯井旁一直站,直到冷宮走出一個小男孩,男孩站在他旁邊,沒有半分表情地,跟他一起面對着枯井。
那時的東陵梵湮,僅僅五歲,他能文,不能武,因爲無人教。
小梵湮說:“哭也沒用,你母妃永遠回不來。”他立刻哭着怒着朝小梵湮咆哮,甚至還推了小梵湮一把。
小梵湮沒有反抗,就靜靜地站着被他推,清澈的小眼睛透着一股與其年齡不相符的冷意。
等他推累了,趴到枯井上嚎啕大哭的時候,小梵湮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卻一直陪着他,他到哪,小梵湮便去哪,範圍僅限在冷宮周圍。
母妃死後,他一直守着枯井,活動範圍也在冷宮的四周。
幾天後,他才知道,在他母妃死的那日,小梵湮的父皇同時賜死了小梵湮的母妃。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愣住了,想起小梵湮這幾日一直冷冰冰的,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一直在他身旁陪伴他無聲安慰他,他卻不知,小梵湮的母妃也死了。
他白了臉,終於肯去找先皇,他的皇兄,他想知道到底是爲什麼,他的母妃要被賜死,小梵湮的母妃同樣要被賜死。
當他找到先皇的時候,可真相讓他瞬間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