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黑影悄然掠進,皇傾蕭的感覺很敏銳,將凰殤昔摟得更緊,溫潤的眸光猛地如鷹般犀利,注視闖進的黑影。
聲線好聽之餘夾帶着絲絲冷冽,如同春日即將融化的冰霜,“來者何人?”
沒人回答,還站着的人站着,凰殤昔似乎想起了什麼,從皇傾蕭懷裡退出來,望向凝駐在牀邊的冷傲身影,站起。
柔聲問道:“去哪了?”
玄吟微愣,臉上的冰冷斂去幾分,沒有回答,依舊冷冷的,說道:“該回去了。”
凰殤昔望了望天色,點頭,的確,又轉身對上皇傾蕭狐疑警戒的眸光,勾脣暖聲道:“傾蕭,是他帶我進來的,如果不是他,或許我會再也看不到你,知道麼?我當時真的好害怕,如今醒了就好,就好……時間不早,我得回去了。”
“他是誰?”皇傾蕭姣好的星眸染上涼意。
凰殤昔皺眉,看了看玄吟,又瞧着皇傾蕭略微蒼白的嚴肅容顏,眉心一片糾結之色。
玄吟的身份不宜告訴皇傾蕭,不是也不相信傾蕭,而是凰殤昔肯定,她只要說了,對於她身邊存在一個未知的危險人物,傾蕭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走。
況且說謊的話,傾蕭哪怕此時狀態不好發現不了,可有朝一日也絕對是知道的,屆時恐怕傾蕭會生氣……
而且,她也不清楚玄吟是什麼人……
凰殤昔低聲嘆了一聲,爲難道:“傾蕭,我能不能不回答?”
皇傾蕭默,溫潤的眸子注視着凰殤昔的雙眸,良久良久,冷厲之意褪去,皇傾蕭脣角噙出一抹柔和的笑。
“昔兒不想說,我不逼你。”
凰殤昔長長鬆了口氣,傾蕭這個能無條件縱然的性子,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但是皇傾蕭並沒有卸下戒備,握緊她的手,“那你告訴我,爲何要走,留下來陪我不行麼?”
凰殤昔搖搖頭,堅定道:“不行,我是偷偷溜進來的,我一夜未回鳳鸞宮,茗碎一定着急着,而且東陵梵湮那邊肯定收到消息了,我不回去是讓他抓到把柄不成?”
皇傾蕭漸漸鬆開手,其實他不想的,他很想對她說他一點都不懼怕東陵梵湮,她留下來他絕對能保護她安好。
早在他能在紫荊後宮與太后之間周旋多年亦還尚好的時候,他便有勢力能與東陵梵湮抗衡,只要他挑起,東陵玖和龍鱗太妃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的。
可是,他腦中驀然閃過了當時在龍鑾殿的情景,以及她說過的話,脣角滲出一抹苦澀,苦笑道:“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凰殤昔蹙眉,沉吟半響又搖了搖頭,指着冷眼看見他們互動的玄吟:“不用,現在若從這裡走出,皇沾燊可有的是藉口給我們施加罪行,我還是跟玄吟走,我信他。”
不錯,從她讓玄吟去御藥房的時候,她就已經信任他了,不然,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玄吟,而現在,昨夜更是有他在,傾蕭才能醒來,她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一句“我信他”,在玄吟心中激起了無數漣漪,憂鬱柔情的眸子注視着她,與她四目相對,淡淡三個字,卻是對他無限的信任。
腦中朦朧憶起,曾幾何時,亦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不言任何利益,不言任何外界因素,就那樣單純地相信他……
每日每夜都跟在他身後,扯着他的袖子,笑得和煦,巧笑倩兮地喚他“吟玄哥哥”。
可是……
微涼的大掌緊了緊,憂眸一沉,稍縱即逝,心中一陣暖流蕩過,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聽到這三個字眼,還是對他一個殺手說出的。
沒有心悸,那絕對是假的。
眉目如畫,連玄吟自己都沒有擦覺到,他身邊憂鬱陰冷之意悄悄隱退了不少。
而皇傾蕭則是苦笑連連,悲悸之感涌起,沒有言語,只定定地凝視凰殤昔。
凰殤昔毅然與之對視。
許久之後,皇傾蕭才終於挪開視線,聲線依舊溫柔,道:“那就去吧,保重身體。”
“嗯。”她眸光微爍,抿脣朝着玄吟走去,突然又猛地想起什麼。
“對了,傾蕭,你的傷好嚴重,你記得小心行事,還有你枕邊的藥,據說很有效,不過好像不多了,你能用多少是多少,而且……注意皇沾燊的舉動,他或許會趁你受傷對你下毒手。”
說到這,凰殤昔眼中閃過一抹陰狠,絕世的容顏之上,優雅的身形之下,戾氣瀰漫,殺氣沸騰,寒氣四射。
皇傾蕭的眼神也冷了下來,瀲灩的脣瓣輕抿,“昔兒放心,皇沾燊不會得手。”
他醒來了,皇沾燊想做什麼手腳也沒有可能,他若想,廢了皇沾燊都是分分鐘的事,至於爲何還留着這個人。
無非就是他對皇沾燊還有點兒兄弟之情以及……
利益!
若逼狠了他……
凰殤昔這才放心,戀戀不捨地忘了傾蕭一眼,最後狠心背過身,便由玄吟帶着離開。
凰殤昔離開不久,皇傾蕭眸光瞬間黯淡,一個響指落下,幾名黑衣人赫然出現,靜候吩咐。
皇傾蕭美目冷凝,淡淡道:“去保護昔兒安然回到鳳鸞宮,如果她身邊的男人有異動……不必留情。”
“是,主上!”黑衣人接命,迅速離去。
這些黑衣人都是皇傾蕭得力的暗衛,訓練有素,沒有接到皇傾蕭的暗號,他們是絕對不會出現,這也是爲什麼皇傾蕭會重傷而無人理會,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凰殤昔來……
皇傾蕭拿起枕邊的玉瓶子,打開,放在鼻下嗅了嗅,瞳孔驀然收縮,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玉瓶子。
難怪,難怪那麼嚴重的傷,他現在不僅感覺不到疼痛,而且還覺得傷勢好得差不多,原來,原來這藥!
只是……
黑衣人前腳一走,後腳皇沾燊就帶着三名御醫進來,當看到皇傾蕭安然無恙,臉色尚好地坐在牀邊,他愕然,愣住!
他本想過來意思意思,到時候就算皇傾蕭死了也與他無關,可沒想到意思過來,看到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皇傾蕭與他對望?
什麼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傾蕭則是輕勾脣,溫潤儒雅的的溫和表情,聰明如他怎會不知道此時皇沾燊過來的意圖,可是讓其失望了,他皇傾蕭貌似活得確實不錯。
皇沾燊驚愕:“皇、皇傾蕭你怎麼……”
“二皇弟,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將凰殤昔帶回鳳鸞宮,玄吟便消失了,去哪,她沒問,也沒資格問,於是便沉默了,腦子倏爾想起了姬虞昨夜說會在鳳鸞宮等她,現在……估計已經走了吧?
然而當她踏進鳳鸞宮那一刻,就明顯感到氣氛不對勁,還不是一般的不對勁,有股陰森森的感覺,而且是讓她覺得好似進入了龍潭虎穴,腳步,頓住。
“怎麼?不繼續走了?”
一道三分凜然七分譏諷的聲線驟然傳來,隨即聽到“撲通”兩聲,緊接着兩道不約而同的求饒般的聲音就此傳來。
“求皇上饒過主子!”
“求皇上饒過娘娘!”
凰殤昔身子一僵,此刻是反應過來爲何鳳鸞宮會有着比外界明顯低的溫度,原來是東陵梵湮這個陰冷的冰塊在。
她依舊停住腳步,若無其事般,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嗯,不知皇上大駕鳳鸞宮,所謂何事?”
東陵梵湮從貴妃椅上起身,慵懶地伸了伸手臂,衣襟半敞,矯健的胸膛裸露,隱隱看見他碩健的身形,魅惑之態盡顯。
如果能忽略他俊顏上的陰冷冰霜以及他脣角揚出的諷刺不屑,或許這副美人圖是上天入地都無人能及,看者神往。
只是,如今再美的圖放在凰殤昔面前,她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倒不是覺得不美,而是因爲她對這個男人有少許瞭解,起碼這個男人越是生氣,越是會發怒,他就隱藏得越好,笑得越森冷嫵媚。
他噙笑而立,高大的身軀擋在凰殤昔跟前,一身翩然若仙的白袍,竟讓她有種無地自容的錯覺,她嘴角痙攣,緘默,垂下眼簾。
他低下頭靠近她,似笑非笑,“告訴朕,皇后昨晚是去哪了?”
糟了,難道他這都知道她去了驛館?
凰殤昔心底一顫,開始惶恐起來,不過表面是硬裝作一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的表情。
擡頭,桀驁不羈之態浮現,以同樣的口吻反駁嘲諷:“皇上以爲本宮會去哪了呢?”
他一把鉗住她的下巴,再靠近,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浮現的諷笑,一字一句道:“凰殤昔,不要挑戰朕的怒意,在這皇宮裡,沒有朕不知道的事。”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何須問本宮呢?”凰殤昔冷笑,一把握住他捏自己下頷的手,本想掙脫,可是卻發現自己貌似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笑意也更爲明顯,明明就是笑得那般驚豔,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在她耳畔呼出一口暖氣,道:“凰殤昔,你是想要朕怎樣懲罰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