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府內,眼前的景象卻讓劉胤是大跌眼鏡。
在劉胤的想象之中,姜維位極人臣,權傾朝野,府內至少也應當是富麗堂皇,氣派非凡,這樣才符合他大將軍的身份。可眼前的景象,非但談不上半分的奢華,甚至可以用破蔽來形容,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大將軍的府邸,竟然如此寒酸之極。
按理說姜維拿着萬石的俸祿,該不致於如此窮困潦倒。劉胤這時想到史書上提及姜維宅舍弊薄,資財無餘,側室無妾媵之褻,**無聲樂之娛。以前劉胤或許覺得史書上所載非實,今日始信其言非虛。
那姜維的錢去那兒了,拿着蜀漢王朝最高的俸祿,又沒有花在個人享樂上面,唯一的解釋就是姜維把錢都投到軍中,投到了北伐前線上。
一個清正廉潔、剛直不阿的形象便躍然浮現在劉胤的眼前,顯然劉胤對姜維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
“大人這邊請,我家老爺在中堂相候。”引劉胤進來的管事很是恭敬的道。
劉胤點點頭,收回了思緒,跟着管事來到了中堂。
居家的時候姜維沒有穿朝服,只是一身普通的士服,剛勁之中倒也帶着幾分儒雅的氣質,方纔得到通傳,知道是中尉右丞劉胤來訪,姜維也知曉了昨日正是他在朝堂上奪了自己的劍,避免了事態的擴大,再見劉胤時,姜維顯得客氣了不少。
“下官劉胤見過大將軍。”劉胤一進中堂,便搶先揖了一禮。
姜維含笑着回了一禮,道:“昨日承蒙劉右丞在朝堂上援手,姜某感激不盡,請上座。”
“大將軍客氣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劉胤謙遜地道,同時他也注意到中堂之上並非只有姜維一人,在座的還有一名儒士模樣的人,劉胤倒也識得此人,正是秘書郎郤正。
郤正也算是姜維的死黨了,劉胤一太清早就來拜訪,沒想到郤正比他來的還早,不過劉胤更懷疑郤正昨夜根本就沒走,應該是和姜維徹夜地長談。
如果他們已經談過了,那肯定是郤正已經給姜維出謀去沓中屯田避禍,顯然自己已經來得有些遲了。
劉胤微微一皺眉,不過還是很客氣地道:“原來郤秘書也在。”
郤正官居秘書郎,雖然是在皇帝身邊行走,但也不過是千石的官,比劉胤還有低上一級,起身含笑施禮道:“見過右丞大人。”
劉胤微微一笑道:“昨日大將軍在朝堂之上怒斥閹宦,實在是大快人心。只是那黃皓樹大根深,爲人陰險狡詐,在下深爲大將軍擔憂,或恐爲之所害,不過今日見郤秘書在此,郤秘書可謂是頂尖的智囊,大將軍無憂矣。”
郤正臉微微一紅,道:“郤某才疏學淺,如何稱得上智囊二字,右丞大人過譽了。”
劉胤眉毛一挑,道:“難道在下推斷有錯,郤秘書只是與大將軍閒敘,並不是給大將軍出謀劃策的?”
昨天在朝堂之上劉胤出手相幫,姜維對他倒是滿有好感,更兼聽說了劉胤此番在京城破獲刺駕案,緝拿到了不少魏國的細作,也讓姜維對他是刮目相看,儘管姜維對這些小打小鬧的行爲還多看不上眼,認爲想要贏得更大的勝利,還得在軍事上有所建樹。
姜維呵呵一笑道:“昨日在朝堂之上姜某的確有些孟浪了,把這個黃皓想得有些簡單了,郤正方纔提到姜某此番是大禍臨頭,如不避讓的話,恐怕會爲奸佞之人陷害。”姜維倒也沒有隱瞞,直言相告。
劉胤轉頭看向郤正,道:“不知郤秘書可有良策否?”
既然姜維沒有把劉胤當外人,郤正自然也不再隱藏,道:“黃皓其人,城府極深,手段陰險,昨日朝堂之辱,異日定當報之,大將軍如久在京城,定然爲之所害,唯今之計,也唯有外出避禍。隴西以南秦嶺南麓有一去處,名曰沓中,此地及爲肥壯,大將軍不如效武侯屯田之事,向天子請奏,去住沓中屯田。一者,得麥熟以助軍實,二者可以窺探隴西諸郡,三者,將軍兵權在握身在外,黃皓縱然懷恨在心,亦難圖也。此乃保國安身之策,大將軍宜早行之,遲則恐生變矣。”
雖然這不是姜維初次聽到,但郤正言來,姜維仍頻頻點頭,似乎郤正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頗爲贊同。
劉胤察言觀色,顯然姜維極爲欣賞郤正的計謀,可以肯定地是,姜維應該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沓中屯田了。
壞了!劉胤暗叫一聲不好,郤正的計謀先入爲主,現在再想勸姜難改變主意,恐怕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沓中?”劉胤故意沉吟了一下,腦子裡在急速地思考着,“好象離漢中比較遠吧?”
“沓中在陰平郡境內,南距陰平百八十餘里,東距漢中四五百里,北出秦嶺,便是逆魏的隴西郡。進可攻,退可守,駐可屯田,可謂是一舉三得。”郤正笑呵呵地道,他倒是不介意給劉胤做一次地理普及。
劉胤雖然不清楚沓中的具體位置,但他很清楚沓中距離漢中主戰場很遠,否則也不會爲魏軍所乘了。
“郤秘書建議大將軍遠赴沓中,只是不知漢中如何防禦?在下近日破獲逆魏細作案,查明逆魏近期可以在關中隴右有所動作,而漢中首當其衝,大將軍如率主力進駐沓中,如魏軍來犯漢中,何以應對?”
姜維顯然是胸有成竹,道:“漢中之險,莫如陽安關,某已令關中督傅僉、武興督蔣舒重兵御之,漢中之腹,在漢、樂二城,某已遣蔣斌、王含各率五千精兵守之。有事之日,令遊軍並進,以伺其虛。敵攻關不克,野無散谷,千里懸糧,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後諸城並出,與遊軍併力搏之,全殲來犯之敵。此斂兵聚谷之計也,劉右丞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