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胤重重地道:“徐刺史依然還是涼州刺史,條太守依在還是武威太守,不過現在兩位只能是暫代其職,容我上書稟明天子之後,大漢天子自會降詔重新冊封,彼時兩位方可正式地走馬上任。”
雖然劉胤沒有明言,但那一句涼州刺史和武威太守官職都必須由大漢天子來冊封的話,無疑是絕了條茂最後的念想,想想也是正常,一天不存二日,一國豈容二主,這一州之地,又怎可讓晉蜀兩面旗幟同時飄揚,徐武在涼州謀求晉蜀共治的局面不過是天方夜譚。
條茂也清楚劉胤這已經是劉胤的最後通牒了,既然雙方已經亮明瞭底牌,而且訴求相差甚遠,那就是誰來妥協的問題了,顯然劉胤這方面是不可能再做出讓步了,而條茂也無權替徐武做主,他只能是告辭回城,與徐武商議後再做定奪。
劉胤也沒有再說什麼,客客氣氣地將條茂送出了大營。
返回了姑臧城,條茂徑直去見徐武。
此刻徐武正在堂上揹着手來回地踱着步,看到條茂進來,眉頭一展,快步迎了上去,急切地道:“如何?”
條茂拱了一下手,略帶苦笑地道:“徐使君,只怕您失望了。”
徐武原本舒展的眉頭此刻又皺了起來:“怎麼講?”
條茂據實以告,原原本本地將劉胤的話轉述給了徐武,條茂以爲徐武聞聽之後,會有強烈的反應,但沒想到徐武卻是沉默不言,不過他的神色卻是冷峻異常。
事實上,這樣的結果是在徐武的意料之中,如果劉胤真的和盤答應他的要求,那纔會令徐武感到意外,原本他提出那些要求,連自己的也感到有些過份,但不這麼提,他又如何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劉胤對三個條件的答覆確實也是比較中肯的,第一個要求維持目前的吏治,原則上表示同意,當然有一個附加條件那就是略作整飭,選優汰劣,這一點也在情理之中。第二點保留涼州軍隊的建制,劉胤雖然同意了,但對軍隊的指揮權提出了要求,這更是一個合理的要求,軍隊是根本性的東西,只有掌握軍隊,才能保證涼州真正地掌控着蜀國的手中。
至於第三個條件,其實徐武更清楚,那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東西。徐武的父親徐邈曾經在涼州立下赫赫威名,徐武頂着父親的光環上任的,他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即使淪落到了要投降的地步,徐武的內心深處也是還是殘留着父親的影子,第三個要求不改旗易幟完全是徐武內心掙扎的產物,被劉胤拒絕之後,徐武反倒是很坦然了地面對現實了。
“徐使君,您看接下來該如何?”條茂看着徐武半響無言,小小翼翼地問道。
徐武頹然地長嘆一聲,道:“條太守,這一趟你也辛苦了,接下來就無需你親自出馬了,派一名使者,和劉胤約一個時間,開城獻降吧。”
雖然條茂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見徐武說的如此爽快,還是出乎他的意料,條茂下意識地道:“徐使君真的準備好獻城而降了嗎?”
徐武看了他一眼,道:“若非如此,那又該當如何?”
“或許我們還可以跟劉胤再交涉一二,畢竟劉胤的條件也有些苛刻了。”
徐武搖搖頭,道:“再交涉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劉胤是不會讓步的,至於那些粗枝末葉之事,再爭論下去,也無關緊要了,既然要降,當是儘早爲宜,鮮卑人在那邊虎視眈眈,不容小覷啊。”
向鮮卑人投降?那不過是說說而已,是做爲要挾劉胤的一個條件,但劉胤根本就不在乎,反倒是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對於鮮卑人,徐武是打心眼裡痛恨的,這麼些年來,鮮卑人累累犯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讓徐武向這些野蠻人投降,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諾,卑職這就下去安排。”條茂點頭稱是。
條茂轉身離開,他前腳剛出門,別駕從事費平就後腳趕了進來,衝着徐武拱手道:“使君大人,您是否已經決意要投降蜀國了?”
徐武道:“是有這個考慮。”
費平臉色陡然一變,聲音也變得尖刻起來:“使君大人,萬萬不可,蜀國乃是我大晉之仇敵,大人背主降賊,豈不令朝廷大失所望。有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大人如此做,恐怕也對不起令尊之名吧?”
徐武無奈地道:“事到如今,也是別無他策,費別駕難道有更好的辦法?”
費平道:“真如果到非得獻城而降的地步,那麼降蜀國還不如降鮮卑,晉蜀對峙於關中,涼州乃是關中之後方,若被劉得了涼州,則再無後顧之憂,我等豈不爲朝廷的罪人。勢窮而降於鮮卑,依靠鮮卑人的力量,我們依然有和劉對抗的本錢,也好爲朝廷分憂解難,此爲一舉兩得之計。”
徐武臉色凝重地道:“鮮卑人兇殘無度,降之無異於引狼入室,涼州百姓恐無寧日也,何況禿髮樹機能狡詐多端,反覆無常,絕不是可以信賴之人,西平姚柯回之事,便爲明證。”
費平還想再說些什麼,徐武揮手製止道:“我意已決,費別駕無須再言。”
費平氣結鬱胸,但徐武身爲涼州的第一把手,有着決斷之權,既然他已經是下定決心,費平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徐武的最終決定,他只得重重地一跺腳,轉身離去。
徐武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是輕輕地嘆了一聲,他很清楚,在投降一事上,絕對會有不同的意見,但現在到了關鍵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不同意見了,真要是扯皮的話,那扯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有分曉,這個時候,便是考驗徐武魄力的時候了。徐武做出這個決定以後,是非功罪,必由他徐武一人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