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爲之精神一振,眼中掠過一抹亮色,道:“看主公之神色,似乎是胸有成竹,艾願聞其詳。”
劉胤倒也不是急不徐,從容地坐到了鄧艾的對面,將手中的卷宗置於几案上,道:“魏吳在西陵開戰的消息,想必先生已經知曉了。此次司馬昭在西陵投入了十五萬大軍,在東線投入了十萬大軍,加上先期入川的十八萬軍隊,魏國此次已經動用了六十萬總兵力的三分之二左右,吳國自然不必說了,總兵力三十多萬,光在川中就達到了近半數,此次爲了抵禦魏國的進攻,幾乎是傾盡全部兵力。此次戰事蔓延之廣,波及範圍之大,動用兵力之多,乃是前所未有,足可彰顯司馬昭欲一統天下的勃勃野心。”
鄧艾微微一笑,道:“主公此來想必不光是要稱讚晉公的吧?”
劉胤輕笑一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此次魏吳全面開戰,對我們而言,是機遇,也是挑戰。”
鄧艾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他的目光凝重起來,細細地思考着,很顯然劉胤已經有過了深思熟慮,乘着魏吳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出其不意地攻擊魏吳的後方,不過現在劉胤身處南中,也是有着地理上的侷限性,在鄧艾看來,劉胤反擊的方向不外乎兩處,北上收復失地,南下攻略交州。
北上的可能性較小。現在蜀中魏吳雙方投入了近三十萬的兵馬在廝殺,雖然戰事膠着。但遠未到力竭之時,此時劉胤北上橫插一足,無異於是火中取栗,顯然是違背劉胤先前坐山觀虎鬥的策略。
至於南下交州倒是亦無不可,現在東吳面臨着魏國的全面攻擊,不得不將全部兵力投入到長江防線之中。整個後方空虛。此時劉胤如果從南中出兵南下的話,拿下交州應該很輕鬆的。不過交州也是蠻荒之地,開發程度比南中也好不了多少,劉胤就算是拿下了交州,也不會對天下大勢有太大的影響。
“在下愚鈍,卻不知主公此次出兵,是意欲南下還是北上?”
劉胤呵呵一笑,其實南下交州也是一種選擇,相對而言。難度要低一些,成功的把握性也大一些。不過劉胤暫時對交州還沒有什麼胃口,倒不是說交州沒有可取之處,而是魏吳此刻交戰正酣。此時偷襲交州,無疑於給東吳的後背插上一刀,雖然劉胤也很想睚眥必報,但這樣做的結果無異是有利於司馬昭的。
三國鼎立了如此長的時間,就是在於它的一種微妙的平衡,纔可以讓這種鼎立的局面維持下去,歷史上吳國坐視蜀國而亡。結果沒過多久,吳國也湮滅在了歷史上的長河之中,脣亡而齒寒的道理吳國人讀了許多年,他們一直也沒有讀懂。劉胤深知吳國一旦丟失了交州,必然會受到重創,很可能會尋導致長江防線的崩潰,這種局面可不是劉胤想看到的,現在劉胤還沒有和司馬昭一爭天下的本錢,維持三國鼎立的格局,對劉胤而言很重要。
“艾先生下過跳棋嗎?”
“跳棋?”鄧艾愣了一下,鄧艾也是精於棋道的,但跳棋卻是聞所未聞。
劉胤從卷宗之中取出一幅地圖,在几案上平鋪開來,鄧艾視之,乃是益、雍、涼三州的地圖,這也是鄧艾平生最熟悉不過的一幅地圖了,只是他不知劉胤拿出地圖與所謂的跳棋有何關係,撫須道:“主公這是何意?”
劉胤手指雍涼二地,道:“自古稱王霸之業者,莫不是先取關隴之地,而後纔有天下,周秦漢三朝蓋是如此。今魏軍主力雲集於益荊二州之地,關隴空虛,據剛剛傳回的可靠情報,魏國在關隴一帶的駐軍尚不足兩萬之衆,此時乃天賜良機,我欲統兵直取隴西,揮師關中,不如艾先生覺得如何?”
鄧艾也有些吃驚,雖然他對這幅地圖早已是瞭然於胸,但聽劉胤之言,鄧艾也不禁是多看了幾眼,似乎想在地圖上找出行軍路線來,不過以以鄧艾對蜀中地理的諳熟,自然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主公欲進軍關隴,倒也不錯,此時雍涼二州空虛,如果主公真的可以天降奇兵的話,關隴唾手可得,只是在下愚頓,不知主公將從何處進軍?從南中到關隴,中間可是隔着蜀地和漢中,單單就是一個劍閣,主公如何逾越,難不成要脅生雙翅飛過去?”
劉胤微微一笑,以手指圖,道:“西方大秦有句諺語:條條大道通羅馬,這天下之大,又何止一條路去關隴,由漢嘉向西,渡沫水(大渡河),翻越雪山,穿過草地,便可直抵隴西郡的臨洮。”
“啊!”鄧艾驚的是目瞪口呆,鄧艾出奇兵偷渡陰平,已經被世人稱之爲瘋子,而劉胤此刻輕描淡寫描繪出來的這條道路,可以說要比陰平小道險峻十倍,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稱之爲路,因爲爲亙古以來,從未有人走過這條路。
鄧艾經略隴西多年,何嘗不知隴西之南有一大片橫無際涯的草地沼澤,這幾乎就是一片死亡之地,除了生活在邊陲的羌人之外,還沒有任何人敢踏足這片死亡沼澤。而沫水之西,則是巍峨高聳的皚皚雪山,更是人類的禁區,劉胤敢選這條路走,讓“瘋鄧艾”都認爲他瘋了!
“主公,在下還從未聽過有人能活着走出這條路的,主公若走此路,恐怕是九死一生!”鄧艾臉色凝重地道。雖然鄧艾用兵打仗素以奇險稱著,但並不代表鄧艾是那種勇而無謀莽撞之輩,他每次用兵,都將風險預估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而此次劉胤的計劃,則明顯地超出了這個範疇,所以鄧艾很難爲之贊同。
“前無古人,卻不代表後無來者,世上本無路,只要有人走過,它便成爲路,出奇不意,攻其不備,兵行險地,方有奇效!”劉胤悠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