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抗勉強應戰,已是力不從心了,長槍脫手之際,陸抗已經是閉目待死了,沒想到半路之上竟然殺出一將,力斬方恆,讓陸抗又驚又喜。
方恆一死,漢軍大亂,四散而逃,周處追殺了一陣,便撥馬回來,對陸抗拜道:“末將救援來遲,讓大司馬受驚了。”
陸抗覺得周處有些面熟,卻不曾認得,聽得他自稱周處,便道:“鄱陽太守周魴,是你何人?”
周處道:“正是先父。”
陸抗恍然地道:“果賢良之後也,今日若非你相救,我命休矣,你現在現居何職,在何人手下做事?”
周處道:“末將現任建武校尉,在平西將軍張鹹手下任職。”
周處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陸抗自然是識不得的,他微哼了一聲,道:“張鹹只是糊塗之極,如此忠勇之士,竟然屈居於校尉之職,明珠蒙塵。周處,本督現在升你爲揚武將軍,總領一軍,隨本督一同向東突圍。”
周處拱手道:“多謝大司馬,末將願效犬馬微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當下二軍合一,陸抗令陸景爲前部,周處斷後,一路望東而行。
這一路之上,漢軍的追兵不斷,周處力戰廝殺,驍勇果勁,殺得追兵是抱頭鼠竄,讓吳軍無半點後顧之憂。
陸抗視之,不禁是暗暗稱奇,嘆道:“果世之良將也,如此人才,緣何會埋沒至今?”
陸晏手臂受傷,使不得兵器,便陪伴於陸抗身邊,聞言呵呵一笑道:“父親久鎮邊地,自然不知曉吳中之事,這個周處,在吳中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其年少之時,兇強俠氣,武力過人,好騎馬田獵,縱情肆欲,爲禍鄉里。其時義興南山有一隻吊睛白額虎,水中有一隻大黑蛟,鄉里人便將它們與周處並稱爲‘義興三害’,而尤有周處最甚。有父老勸說周處去殺虎斬蛟,周處從之,在南山射殺了白額虎,又到江中去殺大黑蛟,在水中與之相鬥了三天三夜,百姓以爲周處與大蛟同歸於盡了,皆是彈冠相慶。周處殺蛟而回,聞百姓相慶,始知自己爲父老厭惡,萌生悔意,特意地去了我們陸家,當時正好五弟陸雲在家,具情以告:‘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雲道:‘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邪!’周處遂改過,入仕爲官。”
陸抗奇道:“竟有這般異事,果真是剛烈之士也,今得周處,乃國之大幸也。”於是陸抗便萌生了重用周處的想法,不過此時正在逃亡之時,陸抗也只得把這個念頭壓在了心底。
到了陳縣之後,陸抗陸續地和左部督薛瑩、鎮南將軍伍延、平西將軍張鹹等人匯合到了一處,能從亂軍之中突圍出來,薛瑩、伍延、張鹹等人也是極爲地幸運,不過經過幾天的廝殺,他們個個早已是渾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了,手下的人馬,也是所剩不多了,除了伍延還率領着萬餘人衆,其他的人只有幾千的殘兵敗將了,個個衣甲殘破,疲憊不堪,幾乎無再戰之力。
從張鹹的口中,陸抗得知威遠將軍孫歆、鎮西將軍朱琬相繼陣亡於亂軍之中,不禁是扼腕而嘆。
這一次的敗仗,不可謂不慘重,吳國先後出兵十五萬,孫秀在轘轅關便首遭敗績,除了吾彥帶着一萬人全身而退之外,五萬人馬折了四萬。陸抗這邊的十萬大軍,現在能檢點到的人數已不到三萬,十停之中折了七停,如此慘重的損失,創下了吳國建國以來之最。
陸抗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之中,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北伐的話,吳國是不可能折損這十餘萬人馬的,此次洛陽之戰,前後不足一月時間,竟然遭受如此大敗,陸抗覺得自己真的是無顏面見江東父老了。
薛瑩勸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大司馬又何須自責,縱然此此損失慘重,但我們有長江防線,堅不可摧,蜀人縱然追來,亦不可渡也,大司馬何須憂心。當務之急乃是我們得儘快趕回弋陽,中原之地,並非是久留之所。”
陸抗嘆道:“我陸抗平生,未有如此慘敗,真乃奇恥大辱也,如今重回故土,我又何面目面見聖上,面見江東父老?若真如孫歆、朱琬一樣戰死於洛陽城下,倒也少了許多煩心之事。”
薛瑩驚道:“大司馬何出此言,如今國之危難,更是斷然離不開大司馬。”
陸抗苦笑一聲,道:“天命之歸,奈之若何?卻不知在亂軍之中,穎川王、淮南王和泰山王下落如何了?”
起初撤軍之時,陸抗和陳騫、石苞、馬隆的人馬還是合在一處的,但在漢軍騎兵的衝擊之下,很快他們就都被打散了,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消息,陸抗還惦記着陳騫等人的安危,故而問道。
薛瑩搖搖頭,道:“亂軍之中,我們都已是自顧不瑕,在緱氏縣之時,末將還曾與穎川王的部下有過接觸,聽到過穎川王的消息,只不過後來又被蜀軍給衝散了,末將拼死突圍,其後再也沒有聽到他們的消息了,至於淮南王和泰山王,卻是至始至終都不知道他們的去向,生死未知。”
張鹹說道:“其他幾路人馬末將未曾見過,不過在京縣之時,末將與泰山王馬隆倒是打過照面,當時我們還一起合力擊退了蜀人的進攻,不過後來馬隆說他要回青州去,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雖然有陳騫馬隆等人的消息,但那全是過去式了,戰場之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剛纔還活生生的人,瞬眼之間就身首異處,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陸抗現在根本就無法確定陳騫等人的生死,不禁是仰天長嘆。
薛瑩勸道:“吉人自有天相,生死各安天命,大司馬就無須掛懷了,此處非棧留之地,我們還是儘快地南下吧。”
陸抗默然半響,下令南下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