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煙雖說想不明白,但也知道有些人在朝爲官,難免會結黨隱私,剷除異己,看銀面男子舉止和言辭,倒也像是出自官家,只怕和她殊途同歸,也是在尋人復仇,否則也不會處處提點,讓她寬心。
次日一早,兩人便在客棧外的馬圈買了兩匹駿馬,一路西行。
傍晚時分便到了李家附近,只見李家內僕外僕皆忙碌匆匆收拾着行裝,袁如初穿着一身豔紅色的裙子站在門口,面色冷然,卻依舊保持着十年前剛出嫁時的模樣。
白如煙正欲走上前去,卻被銀面男子拉住了手腕,將她頭上的斗笠紗巾又牽了牽。
“姑娘模樣未變,只怕隔着斗笠紗巾李夫人也能認出你的身份,倒不如讓在下效勞,將李夫人請來,與姑娘相見。”
白如煙頓了頓,心想的確應該如此,自從出了皇城之後,她就一直使用易容術,許是許久未用,臉上貼那麼厚厚的一層,到底是不舒服,今日便改帶了紗巾,確實也引人耳目,只好點頭問銀面男子:“你打算怎麼做?”
銀面男子即刻便朝南面看去:“那裡有個舊戲園子,早已破舊不堪,這附近的人都說此處鬧鬼,斷不敢隨意接近。姑娘且去戲園子裡等着,在下去將李夫人請來即可。”
白如煙點了點頭,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過見男子事事爲她着想,心裡又有了疑惑。
即便他們真的有共同的仇人,他也不必爲着她的事勞心勞力。
但眼下還是先見師妹一面要緊,白如煙便立即前往舊戲園子,不出片刻,袁如初便繫着金絲斗篷獨身前來。
白如煙在院子裡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步入廊下,覺着她穿着打扮倒也不俗,心想沒受李家人什麼虧待。
但袁如初將那斗篷脫下來之後,便露出白皙的脖子,上面分明有五指紅印,看得白如煙觸目驚心。
白如煙立即走了過去,只見袁如初冷直的目光不偏不移的看向她,可轉而,那眼神又變得模糊起來,幾近哽咽的說道:“我還以爲此時要見我的,會是沐璇璣那個賤人,沒想到……”
話未說完,袁如初便一把揭開了白如煙的斗笠,伸手朝她的臉抹去:“呵,不是易容術,還是真相似,你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白如煙也不知道銀面男子將袁如初引來之時,究竟對她說了什麼,可見如初這會兒如此激動,淚如雨下,白如煙連忙伸手扶住她:“師妹,是我,真真是我。我死後睡了十年,又活過來了!”
聞言,袁如初不禁擡眸看向她:“如此,這便是長生之術?”
白如煙咬了咬牙,不知該如何回答,擔心十年之久,如初心思已變,也爲了爭奪夫君寵愛,而想要《琦年華功》。
不料袁如初此時卻含淚笑道:“我早該料到,像師姐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斷不會還未復仇,便立即尋死,如今可見,前日金帝駕崩,該是在賀師姐重生之喜!沐璇璣那個賤人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頭了!”
還沒來得及敘舊,白如煙就多番聽如初稱呼沐璇璣爲賤人。
想當年,沐璇璣愛慕季凡,但季凡卻是與她白如煙交好,爲何如初師妹會對沐璇璣有如此深的仇恨?
白如煙緊緊抓着如初的手,細細追問一下,如初便也一一作答。
“當年在白家,家中師兄師弟誰不同師姐您交好?一來因着師姐是師父的女兒,二來是因爲師姐爲人親厚,而沐璇璣一貫清高,又不討衆人的喜歡,她背地裡給師姐下了多少回絆子,師姐您不是不知道。只可恨那賤人在師父師母遭此橫禍之後,便立即領人前來李家,當着我夫家的面,將我好一陣羞辱。我武藝是高,但那沐璇璣也不知從哪裡習來的妖術,將我周身根基打去了七八分,如今只剩這苟延殘喘的身子,再難得夫君喜愛……”
白如煙哪裡料到會有這種事,更加不解起來:“沐璇璣恨的人是我,與你何干?”
袁如初點頭:“可師姐莫要忘了,當年你與季凡師兄月下談心之事,都是在我從中搭線,沐璇璣如何不記恨?!”
說着,袁如初便狠狠的伸手敲打上身旁廊柱:“好在那賤人算盡天機也不得季凡所愛,因白家滅門一事,季凡當着金帝的面掌摑了那賤人,我倒是從未見季凡那樣的謙謙君子發這麼大的火,雖說我也恨他,不過這些年若不是靠着他在金帝面前說了幾句話,封了我三品誥命夫人,恐怕我夫家早已容不下我!”
本來白如煙還欲反駁,可聽季凡事後還有照料如初,她的氣也消了一些,只得長嘆一聲:“是我連累了你,也連累了夢萍,還有兩位師弟……”
袁如初只是搖搖頭,看着白如煙的目光卻含着幾分笑意:“師姐多慮,世人皆貪,是師父師母心慈仁善,師姐也是如此,當年爲了保全我們,師姐不惜入宮爲後,嫁給師姐素來就不喜歡的金帝,反而辜負了季凡……我瞧着金帝和季凡雖然壞事做盡,但對師姐也實屬真心,師姐若想報仇,倒也可以以此借用。雖說金帝如今是死了,但季凡襲了大將軍之位,手握兵權,師姐若重歸他身邊,大可殺了他,一併拿了兵權,以師姐才能,定可馳騁天下,到時候還怕收拾不了一個沐璇璣?”
“你說的這法子我不是沒想過,只是我現在想起他二人的模樣便覺作嘔,要我再去接近季凡,只怕會恨不得立即殺了他,難免打草驚蛇,倒不如另想他法。”
聞言,袁如初也只好點頭:“其實世界若是顧念舊情,不殺他也無妨,這些年來我每每去朝陽宮拜祭師父師母之時,總會和段師妹碰見他,他對師姐和師父師母的事,怕是也有愧疚。”
白如煙點點頭,以前只以爲白家滅門是季凡和金耀的計謀,後來才知道是沐璇璣的緣故,恐怕季凡事先也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