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不知道了,那是道家法術,和驅魔術不算是一道。”
“哦,原來姑娘不是寂鎮的人。”
聞言,青嵐一愣,沒想到這大漢還知道寂鎮白家的驅魔術源自道派,會些尋人的本事,倒比外面的人知道得多些。通常情況下,所有人都會認爲寂鎮只會驅魔,實際上道派法術中的確有些尋人、尋物的陣法的。
不過,要找一個人對她而言還不容易?用法術或找人辦法一樣可以辦到。只是他們要找的蝕心老人卻是青嵐不想讓他們找到的,此時只好無奈一笑道:“大俠還是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我們也要趕路了。”
說完這話,青嵐便朝着蘇澤言和雪絨絨走去,剛走到兩人身邊,便聽蘇澤言輕聲款款而答:“樓上有人。”
是,她知道,真正中了蝕心蟲的人一直在後院的廂房裡沒有出來,而且她方纔站立的位置剛好可以瞧見二樓廂房的窗前模模糊糊的映着一道人影的輪廓。想必那人被蝕心蟲糾纏十分不好受,人影總在晃動,但蘇澤言明知道那裡有人還沒躲避一下也是令她意外。
“您不怕被發現嗎?”
“他們自身難保,會不會被發現已經不重要了。”
這話倒是不錯,這羣人已經被女鬼跟上了,現在還想着保命呢,即便蘇澤言的身份暴露了,恐怕安排跟蹤他們的人也不會太多,隨時隨地都可以將身後的眼線解決。等新的幫手趕來時,勢必也追不上他們了,倒是不用着急。
只是那女鬼……
青嵐再次皺眉,陷入沉思:“這也算是飛來橫禍吧。”
那時青嵐並沒有想到,這場飛來橫禍算是針對她的。
爲了查清究竟是誰中了蝕心蟲,離開客棧後她和蘇澤言一直帶着六大門派的人兜圈子,並沒有真的離開夜香城。青嵐再次察覺到了被跟蹤的跡象,但這股監視力量並不是來自人類。好幾次她聽見身後傳來沙沙沙的聲音,回頭去看時,身後空無一人,半個鬼影也沒有。
最奇怪的是,當蘇澤言注意到她這樣反常的緊張行爲時,居然十分冷靜的對她說:“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對我們下手,你不用這麼緊張。”
他們,蘇澤言說的是六大門派的人。可是,他沒有感覺到那股奇怪的監視力量嗎?
青嵐不知道是否是她想多了,只能隨口回答一句:“我感覺跟着我們的還有鬼……”
一句話足以令蘇澤言上心,可當他派出馭甲人偶去追查後除了發現有被六大門派的人跟蹤的跡象外,並沒有發現遊魂鬼魅的存在。但青嵐的猜測到底讓他在意,分別派了兩批馭甲人偶去追查黑物和女鬼的蹤跡。黑物雖說難以追蹤,但女鬼的事還是容易調查的。
不過還沒等到蘇澤言收集到有關女鬼的線索,中午在一家酒樓用膳的時候,青嵐再次察覺到了不妥。
那天天色陰暗,烏雲密佈,像是快要下雨。本就已經進入秋雨時節,沒什麼奇怪,青嵐坐在正對窗戶的位置,很擔心下雨雨水會飄進來,便起身去關窗。
視線隨眼一瞥,樓下一間間香料房被烏雲籠罩,家家戶戶忙來忙去的收拾東西,唯恐下雨令香料受潮。
這不是什麼奇怪的場景,但就在青嵐打算關上窗戶時,她瞧見一道黑影站在對面小街巷道的陰影裡,一片圍牆之後。
那是一道女人的身影,並不是她之前瞧見的黑物,青嵐稍稍遲疑了一下,再去看,那黑影就不見了。
若有所思的坐回椅子上,腦子裡一直在猜想方纔瞧見的黑影是不是女鬼。青嵐有些魂不守舍,蘇澤言看着她沒有說話,只有雪絨絨問了她一句怎麼了。
青嵐搖搖頭,總覺得蘇澤言和雪絨絨本事大,如果他們都沒有察覺,一定是她想多了。可吃飯的時候,她又迷迷糊糊看見一道模糊的女人身形輪廓浮現在了屏風上,不免頭疼的想,就不能消停一下嗎,這大白天的究竟要撞鬼幾次啊?
偏眸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烏雲滿布整個夜香城,雨點噼裡啪啦的下着,一時心情更加煩躁。
吃完飯,他們就在酒樓廂房中飲茶,心神不靈的青嵐一直沒什麼精神,手中的茶放涼了一杯又一杯,蘇澤言終於忍不住說:“那女鬼,什麼樣的……”
青嵐愣了一下,沒想到蘇澤言已經察覺到這件事,只好呆呆道:“一身黑衣,看起來不是很厲害的樣子。我、只看見她的輪廓和影子,沒有嗅到她出沒的鬼氣。”
“可能是你檢查屍體時看到了。”
“什麼?”
“女鬼殘留在屍身中的影像,稱爲死亡記憶的影像。你不是真的見鬼,而是,看到了那女鬼的影子。”
雖然不是很懂,但青嵐還是有些明白,蘇澤言的意思是她如今看到的女鬼都不是真實的,只是被女鬼害死的人傳遞了死亡影像給她,讓她產生了這樣的恍惚感。
“你的法力和靈氣在恢復,這是必經的過程。”
他說話總是這樣不緩不慢,彷彿沒有什麼事值得他去擔心。
末了,他又鋒眉一皺,端着茶杯一頓,沒有看她,眸光空洞的說:“很不好受吧。可這是成爲一個驅魔人的必經過程。”
青嵐再次茫然:“白樺也能看到嗎?”
蘇澤言點頭:“他們可以藉助物品和法陣,觀察死者的死亡記憶,你可以直接感應。”
“因爲我,是神靈體質?”
“不。”蘇澤言輕輕搖頭,看着她笑了笑,“和體質無關,只是有的人可以通過眼睛看到,有的人只能感應。像具有陰陽眼的凡人就可以直接觀察到死者的死亡記憶,他們的感應力和觀察力都與旁人不同。說起來你只能感應,不能直接看到,在這方面的能力上還不如他們直接。”
是嗎?
青嵐仔細想了想,她是能看到鬼,卻看不到鬼殺人的整個過程,這一點似乎的確和她之前瞭解的事不一樣。猶記得以前在九重天的時候,曾聽聞誰就具有這樣的能力,既可以看到鬼,又可以看到鬼殺人的過程,對付這類事很有一套……
哦,對了,靈龍。當時他身邊還帶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
還有一個那個誰,似乎也對這方面的事很感興趣,青嵐記得還同她說過話,一時間突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只能緩緩皺眉聽蘇澤言繼續說下去:“這樣就沒意思了,天星一眼就能分辨出沒的遊魂是好是壞,好的相助,壞的讓君耀去吸食,遇見一個幫一個或是解決一個,也挺累人的。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有趣,至少還可以着手調查一番,享受破解真相的過程。”
是了,青嵐心裡也是這種感覺,可她心裡有些事想要立即確定,便好奇的問他:“我記得管青玉堂的兩個神靈就經常下界驅魔,說是取靈養花。還有一個女孩,叫什麼來着,也對這樣的事感興趣……”
她故意掩住名字未提,就是不想令蘇澤言起疑,但蘇澤言眼中還是露出了驚訝遲疑的眸光,倒是雪絨絨歡快的說起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青玉堂的是靈龍和流素,靈龍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可能是因爲月靈的事吧,他這些年來一直不正常。還有一個是殷瑤,她也是和月靈有關的人,這是月靈死後她第二次去蓬萊修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
對!殷瑤!她想不起名字的女孩就是她。
話說月靈的事她也知道,應該是在她歷劫之前,天地間突然幻化出了一個狂魔,天父命不少人成雙成對的雙修提升法術,就是爲了對付狂魔。殷瑤那時在蓬萊,是她第一次去蓬萊繼續修煉,後來大戰時她也有參戰,但月靈卻無故失蹤。有人說她死了,也有人說她被狂魔綁走了。青嵐記得在去司命司下凡歷劫時收到的最後一個消息便是有關月靈的事,有人在大月沙漠找到了月靈的屍體,殷瑤返回神界將她給厚葬了。
想想還真是一件可憐的事,但此時蘇澤言卻拍拍雪絨絨的頭道:“月靈的屍體失蹤了,天星好幾次察覺到她的蹤跡,懷疑月靈已經以一種神秘方式復活,說不定當初就是假死,一直在尋找機會重新接近靈龍。她因爲這件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候真覺得她挺累的……”
青嵐眼眸一轉,再次被蘇澤言所說吸引,看着雪絨絨趴在桌上悶悶不樂道:“從天父強迫她修煉法術的那一天起,天星就沒過過一天清閒日子,我好想和她一起周遊世界,可她總說跟着她太危險,外面的情況太亂,都不帶着我的……”
青嵐愣了愣,莫名的有些不高興,伸手去掐雪絨絨小小的鼻子,低低說道:“我帶你去玩啊。”
雪絨絨眼眸一亮,復而又暗淡下去,無奈嘆氣的說:“娘娘是好人,可是天星,太可憐了……”
聽到一個人的名字次數太多,難免會讓青嵐產生疑慮,畢竟這個傳聞中幫忙照顧上古龍神許多年的天星,她從前從未聽聞。
一個人藏得太深,便會覺得可疑,即便她是個好人,即便她做了不少好事……
那些年的青嵐一直是個警惕睿智的人,雖然跟在朝陽身邊的時候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卻隱隱聽聞了許多事,觀察到了許多情況。後世中有人形容她自幼受教於朝陽,性情和思想都有與朝陽相似的地方,這點她承認。不過在遇到蘇澤言之後,很多事都變了。
她的心變得柔軟,思想不再偏激,一點一點的融入她所不知道的三皇世界,成爲蘇澤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這一過程中遇到的未知情況,都需要從蘇澤言和雪絨絨口中去探究。
她後來將收集到了所有信息告訴了朝陽,曾經追求守護世界的想法也變成了與心愛之人一世長安,但於整個驅魔界而言,青嵐柳暮雪曾是一個傳奇,一個創造出強大驅魔門派封靈族的驚天傳奇,始終被後世念念不忘。
在封靈族的歷史手記上,曾有她對此事的記錄。
開創的根源便是源自這一次遇鬼的事。
當天晚上,她和蘇澤言換了一間客棧入住,重金包下後院一間獨立的小閣樓,在閣樓四面方位的紅漆廊柱上都畫下了一道不醒目的“#”字符文。
半夜時分,蘇澤言派出的馭甲人偶回來了,機械的站在屋內同蘇澤言回稟情況:“西南,荒蕪,鬼氣,根源。”
這句話其實很好解釋,便是說夜香城的西南處有一片荒蕪之地,那裡就是女鬼鬼氣的根源。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馭甲人偶向蘇澤言回稟:“消失。”
簡簡單單兩個字,青嵐不是很明白,蘇澤言便解釋道:“這是派去尋找黑物的人偶。”
這麼說來,黑物消失了?
後來轉動眼眸一想,沒有聽到黑物害人的消息已是萬幸,之後派去望月山莊和朝陽宮打聽的馭甲人偶也來稟報,說這兩處地方很安全,唯一不妥的是翼彩國內部加強了兵力,青嵐便推測這次對蘇澤言的暗殺令說不定真是皇帝下的。
若是沒有恢復記憶和法術,她對這件事還會有些擔心,如今想想也沒什麼,反正不會有人殺得了她和蘇澤言,也就待在小閣樓中安安心心的等待女鬼的到來。
此前一直無事,她一邊和雪絨絨說話,一邊暗自觀察外面的動靜,亥時後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啪的一聲,就像火燭炸開了一樣,連忙推門去瞧。
那時蘇澤言就站在她身旁,兩人一同觀察外面的情況,正對着大門的位置有一片燒焦的痕跡,顯然是有什麼靈異之物撞上了“#”字符文,逃命時被符文灼傷。但周圍風聲未動,氣氛不算陰冷,青嵐狐疑的看向蘇澤言,低聲追問:“您說這女鬼是來找我們麻煩的,還是來求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