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雲洛就醒了,懷中溫香軟玉,滿手滑膩,他清亮的眸子裡漾起一絲溫柔,靜靜的摟着她半晌,直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他纔不舍的放開她,下得牀來。
整理好裝束,他走回牀榻邊上,室內一片黑暗,他的目力卻十分驚人,榻上心愛女子的睡顏落於他的雙眸,他抿了抿脣,雙眸溫柔似水,面上卻浮起濃濃的不捨。
“王爺,時辰到了。”門外落影低低的提醒聲傳來。
雲洛目光一動,俯下身,在娉婷額上輕輕印下一吻,然後直起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到了門口,他又頓了步子,隔着黑暗,深深的看了一眼牀榻的方向,再不猶豫,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落影看到雲洛出來,輕他輕聲說道:“王爺,一起都準備好了,該起程了。”
“嗯!”雲洛點了點頭,關上房門的那一剎,他無聲的說了一句,“婷兒,等我……”
房間裡,睡夢中的人翻了個身,叮嚀一句什麼,沉睡的她,絲毫不知她的愛人,已帶兵離去。
黎明時分,娉婷猛得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得往旁邊一摸,卻摸到一手空蕩。
“洛!”她叫了一聲,快速下了牀,外面雖已近天明,但室內並不光亮,娉婷心內着急,胡亂穿好了衣服,連鞋子都未來得及穿,就打開門衝了出去。
這個時間,王府的下人已起來了,淺碧院的掃灑丫環正在忙碌着,看到娉婷光着腳,披頭散髮的跑出來,都嚇了一跳,其中一個膽大的試着喊了一句,“王妃……”
娉婷卻理都沒有理會她們,拉開院門,就要往外跑去,腳還沒跨出院門,就被人拉住了,隨即蒔蘿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姐,你怎麼這副樣子?”
想着醒來時身邊的空蕩,她竟然不知雲洛何時起牀,然後離開的,娉婷心中一陣懊惱,懊惱過後就是焦急,她甩開蒔蘿的手,道:“王爺呢,他是不是離開了?”
蒔蘿也不知道雲洛是何時離開的,但見到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只好低低“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多久了?”娉婷急聲問道,她還得記昨晚她說過要去送他一程的,可他怎麼能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呢!
蒔蘿回答不出,只好搖了搖頭。
娉婷眼裡滑過一抹失望,這時,落羽從外面走了進來,朝着娉婷說道:“王妃,王爺剛剛纔從乾清門起程,您現在到城門口,或許還能送他一程。”
一聽說雲洛纔剛起程,娉婷眼中一亮,說了聲“好”就要往院外跑去。
“小姐,你不能這個樣子出去。”蒔蘿看到她光着腳,不由皺着眉頭說道,然後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見大家都盯着自己的腳,娉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穿鞋,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腳,她轉身快步朝房間走去,邊走邊道:“蒔蘿,快進來幫忙。”
用極快的速度趕到城門口,雲洛早已出了城門,往南去了,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娉婷只能看到遠遠的一條長龍,蜿蜒着,慢慢的移動,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臨近十二月的天,異常的寒冷,冷風呼嘯,吹過娉婷的臉頰,如刀割般的疼痛,娉婷怔怔的看着遠方,任由冷風吹得她的裙袂翩飛。
“王妃,該回府了。”落羽站在背後三步之地,輕聲說道。
“嗯,回吧!”娉婷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朝城樓下走去。
沒有了雲洛在的日子,娉婷總覺得過的很慢,雖然凌國已處於戰亂之中,但凌國都城京師,卻還是一片平靜,娉婷仍沒有放棄尋找弟弟,二叔留在京師的暗衛,全部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了,但隨着時間的一天天過去,卻沒有絲毫好的消息傳來。
就在雲洛離開京師的第八天,京師迎來了第一場雪,娉婷畏寒,再加上這幾天外面看似有些不平靜,她索性連府門都不出了,只是窩在院裡,看書打發時間。
這日,娉婷正在坐在矮榻上繡着荷包,旁邊一個大火盆,裡面紅彤彤的碳火,烤着室內一片暖洋。
手中的荷包已快要完工,碧水青荷,只餘了半片葉子沒有繡好,想着這是爲心愛之人繡的荷包,娉婷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蒔蘿坐在旁邊打着絡子,見到娉婷面上的笑容,她伸長了頭,看着娉婷手上的荷包,道:“小姐,這荷包是給王爺繡的吧?”
“嗯!”娉婷頭都沒擡,只是認真的繡着最後的半片葉子,當最後一針繡完,她用牙齒咬下多餘的絲線,一隻碧水清荷的荷包就完成了。
蒔蘿看着她手中精緻的荷包,眼睛一亮,不由讚歎:“哇!小姐,這荷包好漂亮啊!”
“哦,是嗎?”聽到蒔蘿的讚歎聲,娉婷笑了笑,卻並不多說。
“可不是,王爺如果知道小姐給他繡了荷包,不知該多高興呢!”蒔蘿巧笑着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給他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娉婷摩挲着手中的荷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這是她第一次爲男人繡荷包,因爲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圖案,她只好自行選了這幅碧水清荷,也不知道能不能中他的意。
“哎呀!小姐,你擔心這個做什麼,王爺那麼愛你,只要出自你手的東西,他肯定喜歡的不得了。”蒔蘿瞥了她一眼,哧哧笑道。
娉婷正要說話,卻聽到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走到門外停住了,一會兒,侯在門外的晴喜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不等娉婷問話,晴喜朝她福了福身子,道:“王妃,外面有人給您送來了一封信。”說着,將手中拿着的信遞了過來。
“寫給我的?”娉婷伸手接過,當看到信封上面的筆記時,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這封信上的筆記她從來沒有見過,會是誰寫得呢?
“趙管家遣人送過來的,說是一個小孩子送到府門口來的。”晴喜說完就退了出去。
“明王妃陸娉婷親啓!”信封上面寫着這幾個字,字體是行書,娉婷搖了搖頭,心裡想着會是誰寫的,手中已快速拆開了封口。
當她看到信上的內容時,神色劇變,手也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看到她神色不對,蒔蘿疑惑的問道:“小姐,誰寫來的信啊?”見娉婷不語,她伸手拿過信紙一瞅,也是變了臉色。
只見上面寫着:聽聞明王妃在尋找幼弟,吾略知彼行蹤一二,如王妃有心探知,請於申時在悅仙樓竹字雅室一敘。
沒有落款,字跡飄逸,且墨跡未乾透,顯然是剛寫不久,蒔蘿抓着手中的信紙,眼裡涌出一絲興奮,“小姐,這寫信的人知道小公子的行蹤。”
娉婷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從蒔蘿手裡抽回信紙,又細細看了一遍,她才道:“未必!”
“小姐的意思是這人不可信?”蒔蘿問道。
娉婷將信紙疊好揣在手心,才慢慢說道:“不管可信不可信,我都必須去一趟。”說完,她站起了身子,朝蒔蘿說道:“去讓人給我準備馬車吧!”
“小姐,你真的要去啊!”不知怎麼的,蒔蘿莫名覺得不安,這寫信之人以知道小公子行蹤的名義約小姐到悅仙樓,誰知道他究竟安的什麼心。
“去,當然要去,我們派了那麼多人去找琮兒都沒有一點兒消息,好不容易有點線索,我自然不會放過。”娉婷眼色堅定的說道,爲了琮兒,去見一見這個陌生人又如何?橫豎在京師重地,也出不了什麼幺蛾子。
“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蒔蘿皺着眉頭說道。
“沒事的,我們叫上蒼叔和落羽一起,那人又沒讓我不許帶侍衛不是。”即使再急切想知道琮兒的消息,娉婷也不會衝動的單獨去赴約,雲洛帶兵去了南疆,說不定會有人動歪心思,如果抓到她,不是就可以拿來威脅雲洛嗎?
“可是……”蒔蘿還想說什麼,卻被娉婷打斷了話語。
“不要可是了,快去讓人準備馬車。”
見娉婷堅定的神色,蒔蘿知道她心意已定,無法,只好出去讓人安排馬車去了。
悅仙樓,京師三大酒樓之一,也是達官貴人的聚集地,此時,已過了飯點時間,一樓大廳,只零零散散坐着幾桌客人。
娉婷帶着落羽進入酒樓的時候,她的傾城容貌吸引了所有在座之人,在坐之人非富即貴,但卻從未見過這樣容顏絕美的女子,一時之間,全部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驚豔的、羨慕的、嫉妒的,更多的卻是癡迷。
見多了這樣的眼光,娉婷並不在意,倒是落羽蹙緊了眉頭,朝着盯着娉婷的人投去凌利一眼,被他肅殺的眼光一掃,那些落在娉婷身上的目光才微微收斂了些。
“這位姑娘,您是吃飯,還是住店?”掌櫃滿臉含笑的迎上前來,他一看眼前兩位的穿着,就知道身份必不簡單,雖然他每天見到的都是富貴人士,但卻也不敢怠慢任何一位。
“我找人!”娉婷清淡淡的說道。
聽到她雖淡,卻仍是美妙無雙的嗓音,掌櫃的暗暗讚了一句,爾後忙不迭的說道:“不知道姑娘找的是哪一位,老朽說不準認識?”
“那人在二樓雅室,不煩掌櫃了,我先上去。”說着,娉婷直接往二樓而去,落羽輕輕瞥了一眼掌櫃的,也跟了上去。
看到落羽遞過來的視線,掌櫃的莫名覺得心內一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到櫃檯去了。
“主子,您說她會來麼?”竹字雅室,靠窗站着兩個人,說話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
“會!”被稱爲主子的二十多歲年紀,身長玉立,面容英俊,但皮膚稍顯黝黑,不可否認,也是美男子一枚,只是,他的雙眸帶着陰絕之色,深深破壞了他陽光美男的形象。
“主子,您這麼有把握,難道您真的打算告訴她……”那瘦小漢子還沒說完,就聽到自家主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無聲朝自己說了一句,“來了!”
瘦小漢子跟着他的目光看向門口,果然,一會兒就響起了敲門聲。
“誰呀!”在主子的示意下,瘦小漢子壓着聲音問道。
“陸娉婷!”門外傳來的聲音清麗而婉轉,室內兩人對視一眼,瘦小漢子走過去開了門。
看到門外站着的女子時,瘦小漢子怔了一下,眼裡閃過一道驚豔,隨即在聽到背後自家主子的輕咳聲,他纔回過神,將女子與其身後的年輕人迎進了房間。
“明王妃!”娉婷一進雅室,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含笑着迎了上來。
“是閣下給本王妃寫的信?”見那人三兩步就走到近前,娉婷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目光警惕的看着對方。
“正是在下!”年輕男子笑了笑,像沒看到娉婷眼中的戒備之色,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坐下一敘。”
既然都已經來了,娉婷也沒什麼好害怕的,再說,沒有摸清對方的身份,她貿然拒絕,或許會適得其返,這人都笑臉迎客了,她又何必扭捏。
想到這,娉婷心中已有一番計較,她大大方方的走到房間中間的圓桌前坐下,落羽快步跟過去,立到她身後。
年輕男子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來,娉婷接過,卻沒喝,對方挑了挑眉,“王妃爲何不喝,怕在下給茶水下了毒?”
聞言,娉婷微微蹙了下眉,卻只道:“本王妃今日不是來喝茶的,閣下給本王妃寫信,說有舍弟的消息,還望閣下告知,本王妃十分感謝。”
“這個嘛!”年輕男子喝了口茶,一副悠閒之極的樣子,見娉婷目光直直的盯着他,他才勾了勾脣,緩緩開口:“既然王妃如此迫切的想知道陸小公子的消息,那在下也不好瞞着不是!”
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娉婷心裡雖然着急,但卻只不動聲色,靜等他的說辭。
“陸小公子嘛,他現在……”說到這,他頓了頓,話語一轉,“在告訴王妃小公子的消息前,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心底暗恨對方的賣關子,但娉婷卻發作不得,但臉色卻是冷了,“閣下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