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遠緒搖着蘆葦躺在溪邊上的河石上,閒閒的望着河中那個嬌俏小人在河水裡亂撲騰着抓魚。
“我說年曦啊,你不是說來釣魚的?”怎麼把人也釣到河裡去了?
“呸,臭魚。公子,咱們晚上一定要把它剝來吃了!”年曦抹着臉上的水,一雙俏目瞪得那些暢遊的魚。
“是,我也想吃魚,但是你還得把它抓着了才行。總不好又讓旁邊的孫書生給你送過來。”商遠緒嘿嘿的笑着,想起那個總是紅着臉端着好菜好飯送上門來表示傾慕之情的年輕書生。
年曦一撅嘴,在河裡俏生生的站着瞪她。
“公子欺負人!”她嗔着。
“哪欺負了?”她揚眉。
年曦沒她臉皮厚,最後只能一屁股坐回到水裡,抱着手臂賭氣:“不抓了。”
商遠緒搖頭嘆氣,拍拍衣物站起身來。
“不抓就不抓吧,你看你是準備這樣晾着呢,還是起來換身衣服?”
這小姑娘都十六了還不知羞,光天化日也能像個男子一樣衝進河裡,也不知道是天性不拘還是後來她給慣的。
“公子要去哪兒?”
年曦躍上溪邊,接過商遠緒手裡的寬巾把自己圍住。
商遠緒仰仰頭,鬆了鬆緊張的後頸。
當初,她厭煩極了世事紛爭,悄悄帶了年曦來到南陵這鮮見外人的山林,這一年多的日子也就只見着了個避世苦讀的孫書生。
只有,這原本覺得逍遙又清閒的日子過得久了,竟然也會覺得無聊。
“是啊,咱們去哪兒呢?”她輕嘆一聲。
年曦快手快腳的換好了衣服,偷瞄着公子的側臉。
“我,我還沒去過菖都。”
菖都……
商遠緒低下頭嘆息了一聲。
有西臣的地方啊……
當初選在這南陵落腳,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層原因。過去的事,她誰也恨不起來,逃到這裡只是因爲她沒法再活在那一團亂麻之中。
不過,時間這東西,雖然不能撫平傷口,卻可以讓她心境平和下來。過去的自己太過要強,像一塊有棱有角的石,在這亂世之中四處碰撞難免會受到傷害。可如今不同往日,她無慾無求,得過且過,不會有什麼再能傷害她了。
既然年曦要見,就陪她去見見西臣也好,只當是探訪一個久未謀面的朋友。
她擡眼看看那個對她張望不已,可一接觸她的目光便低着頭玩手指的年曦。這小丫頭對她師父也是百般放心不下,總愛在她身邊時不時的就念叨着‘師父過得好不好’‘他一個人一定很寂寞’之類的話。
嘆了口氣,她拉拉她溼漉漉的頭髮,說道:“回家收拾東西,咱們去菖都。”
年曦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反應過來才大叫一聲狂喜的跳了起來。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了,商遠緒也不免要好好考慮怎麼去見他。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西臣不是當年可以讓她呼來喝去的人,他是南陵少主,往在深宮之中。
等年曦取來了東西,她們往山下行去時她還在考慮。
山腳下竟然有一處茶館,供來往客人休憩落個腳。
年曦許久不見人,興奮的拉了她坐下,叫了些乾糧與清茶便握着手等着東西上上來。
“南陵還算好的,你沒見那些從冰炎逃過來的人,那可憐的模樣看着都讓人難過。”
“可不是!我有個親戚前不久從那邊過來,原本是個油頭粉面小公子,現在瘦得根枝竹子似的,黑得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
商遠緒聽在心裡,與年曦交換了個眼神,等老闆送過來吃食時她便好奇問道:“冰炎在打仗麼?”
老闆搖搖頭,嘆道:“打了快有兩個月了,北周和冰炎就這樣耗着,那些官爺倒沒什麼,受苦的不是百姓。”
商遠緒皺眉,又問:“爲什麼開戰的?”
“聽說是冰炎的皇帝搶了北周新皇的愛妃。”
愛妃?
商遠緒徹底愣住,不記得出賢或者離塵有什麼愛妃啊。
衣袖被人拉了拉,她看過去,看見年曦衝自己眨眼的小動作:“怎麼?”
年曦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她:“公子,難道是你?”
她愣了下,然後板起臉訓了一聲:“胡鬧。”
年曦吐吐舌頭,低頭專心對付自己面前的麪條。
她原來就是毫無牽掛的一個人,親人對她來說就是公子和師父,自然不會多想。
商遠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拿起筷子慢慢吃起面來。
他們要怎麼鬧,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既然無用,那她又何必自找麻煩。
過去的那麼多年,她就是把自己包袱裡的東西放得太多,弄得自己和別人一身狼狽。
罷了罷了,她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平凡人,其他的事,由他們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