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關起的房門在這時被敲響, 聽聞的簡安之轉過頭,便看到端着托盤的李管家站在門口。
“醒酒湯煮好了。”李管家對簡安之開口說道,並且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托盤, 那裡面放着一碗淺棕色的湯, 正淡淡的散發着熱氣。
“哦。”簡安之點了點頭, 讓開了靳梵牀邊的位置。
“少爺醒醒, 把這個喝了吧。”李管家走上前, 將托盤放到一旁的牀頭櫃上後,一手端着醒酒湯,一手輕輕推了推牀上的靳梵, 聲音輕柔的幾乎不像是在叫醒一個醉倒的人。
然而靳梵卻好像根本就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只是皺起眉頭翻了個身依舊睡熟着, 見狀的李管家又試着去叫了他幾次, 但都無果後, 感到頗有些爲難,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叫醒靳梵。
“算了, 讓他睡先吧,醒酒湯等他明天早上睡醒了再喝吧。”見狀的簡安之對李管家解圍似的說道。
其實李管家自己也是這樣認爲的,但是奈何這是夫人的命令,不過既然現在簡安之都這樣說了,李管家自然從善如流的應了一聲:“是”後, 便端着醒酒湯離開了靳梵的房間。
屋子裡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 牀頭的燈是暖暖的黃色, 已經不太明亮了卻還是被簡安之伸出去的手再一次調暗了一些。
這間屋子, 就算簡安之是完全身處於黑暗中, 也不會有任何的不方便。她對於這裡,就是熟悉到了這樣的地步。
那對於這間屋子的主人呢?是不是也如此的熟悉?
簡安之很想回答是的, 她也該回答是的,畢竟她和靳梵已經認識了這麼久。但時間就真的代表一切麼?
不,至少靳梵中心有一部分,是簡安之不知道也不瞭解的。她甚至,不敢問。
在一片昏暗和安靜中,簡安之默默的凝視着靳梵睡着的樣子,任由這張熟悉的臉帶着自己心緒飄遠。
簡安之不喜歡說話,但並不代表她沒有感覺,或者說,她只是因爲明白很多事情就算說了也是沒用的,漸漸的也就越來越少開口說話了。
她相信命運,知道很多事情強求不來,生活早就已經用一種無比深刻的方式教會她這一點。
她依稀想起有一年夏智傑生日,生日宴會他們都去參加了。那一次的生日宴會和往年的基本上大同小異,只是多了一個環節,那就是播放錄影帶,那裡面都是夏智傑成長的點點滴滴。
夏智傑是夏家最小的孩子,從小就備受寵愛,就連一向不太與孩子親近的夏父都破例的經常將他抱在懷裡。
那些錄影帶其他人看了就都是樂一樂,然後感嘆時間過的真快,原本滿地爬的小智傑一轉眼就這麼大了。
但看在簡安之的眼裡,卻讓她的心臟猶如被一隻手狠狠的攥住,疼得她幾乎多一刻都呆不下去的直接就起身離開。
她將自己關在洗手間的隔間裡,淚水早已經壓抑不住,簡安之的情緒再一次崩潰。這一年她十七歲,已經漸漸走出那段黑暗,很少會這樣崩潰的那哭了。
可是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
她曾經也有愛她的媽媽,對外人很有威嚴但對自己很寵愛的爸爸,那些生活中細小的點點滴滴,那些一聲聲溫暖的叫着她名字的聲音,都不會再有了。
她的爸媽,不會再參與她的人生。她的生日他們沒辦法再來參加,她以後的婚禮他們依然不會來。
一種孤獨和不安全感幾乎要將簡安之吞沒,讓她失力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顫抖着卻無力溫暖自己。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了,那是靳梵的聲音,在一次次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忘記鎖起來的隔間被拉開,那個聲音的主人在下一瞬間出現在簡安之的面前,然後在見到簡安之的時候,沒有半份猶豫的蹲下身將她用力抱在懷裡。
他是真的用了力氣,讓簡安之甚至感覺到了疼,但這也恰恰是此時的簡安之最最需要的。
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歸屬,冰冷漸漸的被驅散,有一種切實的溫暖將她包圍。簡安之知道這個人是靳梵,是她可以依靠的靳梵。
心神收回的時候,簡安之穩了穩情緒靜靜的看了靳梵幾秒鐘後,伸手幫他把被子蓋好便準備離開,但是她纔剛轉過身,胳膊卻突然被拉住。
簡安之有些意外的回頭,才發現原本躺在牀上應該正在睡着的靳梵睜開了眼睛,而拉住簡安之,也正是他。
對看了大約幾秒鐘後,簡安之感覺到拉着自己胳膊的那隻手突然發了力,讓她整個人都重心不穩的因此而跌在了牀上,還沒等她回過神,緊接着就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酒氣。
對於這一變故簡安之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就只是愣愣的看着正上面離她距離非常之近的靳梵。他的樣子是簡安之很熟悉的,但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卻都是簡安之所陌生的。
鼻息間全都是酒精的味道,從靳梵身上而來的。根本就沒有喝酒的簡安之聞着聞着,就覺得自己也快要醉了。
“安安……”靳梵開了口,含含糊糊的口吻混雜着滿滿的酒意。
“嗯?”簡安之應了一聲,剛準備再說話,卻失了機會。
她的嘴脣被封住了,在那一瞬間簡安之睜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靳梵親了她,而且不是蜻蜓點水的,而是在觸碰上了之後,就好像野獸撲食般,輾轉舔咬。簡安之感覺到了疼痛,來自嘴脣上的疼痛,就這樣一路蔓延着,並且越演越烈。
她的指尖兒冰涼,所以在握住拳頭的時候甚至冰到了自己,有血腥的味道散開來,鹹鹹的,也不知道是簡安之自己的還是靳梵的。大腦停止了轉動,簡安之整個人就好像脫了力氣般,只能靜靜的躺着。她始終都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目光直直的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世界都在晃動,有點暈眩,可她臉最基本的眨眼都甚少。
就在簡安之幾乎就快要選擇放任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出現了葉以諾的模樣。她,纔是靳梵的女朋友。
這樣想着的簡安之想要阻止段辰,可是就在她剛要發力的時候,靳梵卻突然喃喃的帶着一些酒氣的開了口:“安安,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也讓簡安之錯過了最佳的反抗時機。
簡安之之前還曾經以爲,靳梵是不是因爲喝醉,把她當作了葉以諾。然後答案卻是並沒有,靳梵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誰。
可是明明知道爲什麼還要這樣?酒精已經徹底消磨了你的理智嗎?簡安之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真的沒辦法了。
靳梵的那句話,像是一把鈍鈍的刀子,一個字一下的如刀般劃在她的心上。不是這樣的,她怎麼可能討厭他?
不光是這句話,還有當時靳梵在說這句話時的眼神和表情,又是委屈又是不解,讓簡安之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她不喜歡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也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所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她便沒有什麼好拒絕的。反正你已經喝醉了,根本就是不清醒的,所有的罪孽都交給我就好。
人與人之間是真的存在一種微妙的感應的,儘管簡安之什麼都沒說,但是靳梵卻彷彿是感覺到了簡安之的妥協。
從頭至尾,簡安之她的臉上都沒有半分笑容,蒼白中帶着灰敗,她從心裡厭惡自己,但是卻說什麼都沒辦法再一次提起力氣。
靳梵的那句話,是真的讓她感覺到了疼,因爲害怕靳梵疼而所帶來的疼痛。
靳梵確實是有些喝多了,意識混沌不清的就好像被捲入了一場風暴,但是他知道,有個人能救他。
雖然意識模糊,但靳梵並沒有醉倒不認人的地步,他清楚的知道那是簡安之,也正因此他纔會抑制不住,也壓抑不了,有一種就算明知道是錯的,會萬劫不復,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脫力感。
和今天在酒吧時那個女人貼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完全不相同,簡直天差地別的,靳梵用他混沌沌的腦子想了幾秒這其中原因,但是最終也沒想出來,索性就此作罷不再去想它。
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疼痛漸漸的散去,但簡安之緊皺在一起的眉心卻並沒有絲毫的放鬆。已經停止動作的靳梵看了看她,只一眼就是一陣的心悸。
有些東西回到了靳梵的心裡,猶如海納百川般讓他無比滿足又覺得十分安心。這是從未有過的,讓他舒爽的閉起眼睛,從而也錯過了與此同時順着簡安之眼角所留下的眼淚。
在之後的整個過程中,簡安之一直都緊咬着嘴脣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甚至連嘴脣都被她自己給咬破,她卻也還是不願意鬆口。
她不知道明天過後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這一刻的她不想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