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在自己眼前發生的那些鬧劇,雅靈督軍抱定事不關己的超然態度,在左近冷眼旁觀着羅正道艦隊中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除卻肩負着保護這位要人生命安全的職責,確保雅靈帝國的前期投資別隨便打水漂,她並不認爲自己負有其他責任。
這時候,薩莉爾露出追憶的神情,似乎在回想什麼事情,而後她開口說道:
“伯爵閣下,緋炎船長正在帶人仔細搜索神廟廢墟,聽說他在密室裡找到了不少值錢的小玩意,伐木的幾組人正嚷嚷着要輪換休息也好去挖掘寶藏,情況暫時是這樣。”
聽完雅靈督軍一番堪稱簡單扼要的情況彙報,羅正道不以爲然地搖着頭,說道:
“這是見錢不要命了,唉!來人,告訴那些兔崽子,輪換工作可以,但是要趕快修好咱們的船。威克礁那邊也不知到底怎樣了?”
在舊日街市繁華的人類皇城上空飄揚着地精第二帝國的黑地殘月旗幟,一如歷史上的每次霸權更迭,舊主往昔的榮光和輝煌只能用來襯托新主人的威風霸氣。
“……這就是你們交出的報告?莫多·黑水那個廢物把艦隊弄到幾乎全軍覆沒,威克礁還是掌握在那些海盜手裡,你們這些混蛋都是吃屎長大的嗎?”
乒乒乓乓摔東西的雜音伴隨着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充盈在這間金碧輝煌的殿堂中,站在大殿門口的地精衛兵們一個個目不斜視,唯恐自己被牽連進去。它們全都不吭聲,識趣地低頭看着腳尖,萬一不小心看到哪個丟臉大佬的醜態,事後被人家遷怒就不值得了。
託了那位穿越者皇帝的福,光明王朝皇城的主要宮殿和官署,建築結構和室內陳設與舊世界的華夏古代王朝存在着驚人的相似性。當然,在建築細節上,應該說更類似於舊世界的廟宇和道觀,估計那位穿越者也沒機會去參觀一下真正的皇宮是什麼模樣,那玩意在古代是不賣票開放的,即使是官員也只能看到大殿部分。歷代皇宮的整體佈局,除了皇帝和極少數的高級內官清楚,大概只有設計師家族纔有留有底本,這位穿越者能照葫蘆畫瓢外帶腦補,他做到這一步可說是殊爲不易。
在這間放眼所及之處,隨處能見到舊世界異域風情的華麗大殿裡,高高在上的地精皇帝如何暴跳如雷地拍着桌子,把自己手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下去,不過它總不能跳下玉階去修理那些大臣。正因如此,地精皇帝積鬱的一腔怒火無從宣泄,索性一巴掌拍碎了擺在面前的實木書案,那些坐在玉階之下的地精大佬們見狀悉數裝聾作啞,誰也不肯吭聲出來自討沒趣。
崛起的地精第二帝國,迄今爲止仍然保留了許多部落聯盟時代的舊風俗,這些所謂的大臣,其實是由不同地精部落中實權派們推選出來參與決策的實權大佬。哪怕地精皇帝再怎麼不滿意,也不可能把它們全換掉,所以它們也不必在意皇帝陛下此刻到底有多抓狂。
非戰之罪!莫多·黑水演繹的這出悲劇明顯是屬於運氣不好的經典範例,不是它犯了多麼嚴重又不可饒恕的指揮錯誤,要說此次戰敗也算事出有因,根子是出在那場無法預料的瑪那風暴上面,地精皇帝的暴怒很難指向某個具體的經辦人員。碰見一場百年不遇的瑪那風暴,然後直接把莫多·黑水的艦隊吹了個風消雲散,這事一提起來,心情憋悶地精大佬們止不住要掬一把辛酸淚,真是命苦哇!
在瑪那風暴吹襲之下,靠泊在威克礁港口的地精海軍船隻折損殆盡,那些業已登陸上岸的地精陸軍自然跟着斷絕了退路和補給,加倍禍不單行的是,它們接下來在飛沙走石的特大風災中傷亡慘重,卸載上岸的補給物資也被風暴吹得沒了蹤影。
在這場特大沙塵暴中倖存下來的地精士兵們比自己死去的同伴更爲不幸,它們在飢餓乾渴和炎炎烈日折磨下苦熬支撐了幾天,最後體力衰弱到連刀劍都拿不動了,這才被從定居點出擊的海盜們以逸待勞地輕鬆解決,算是給了它們個痛快。總之,這次地精海軍的戰敗得實在很詭異,包括負有直接責任的莫多·黑水在內,各級指揮機構都沒有出現什麼失誤。然而,失敗終歸是失敗,找什麼理由開脫責任也改變不了事實,明知如此,地精大佬們乾脆裝聾作啞,只等着地精皇帝消了氣再說。
在殿堂上咆哮了老半天,地精皇帝自己也折騰得累了,氣哼哼地坐在龍椅上跟風箱似的喘着粗氣,猶有不甘地說道:
“威爾·尼達姆,對,還有那個高德·尼達姆。難道你們就想不出辦法,阻止這些卑鄙的人類流亡貴族襲擾主大陸嗎?帝國的大軍就無法碾死這幾個小蟲子?”
見地精皇帝的火氣發泄也差不多了,它的頭腦也隨之冷靜下來,一名地精大佬見機起身發言說道:
“陛下,其實辦法是有的……”
突然間聽到這個好消息,地精皇帝不僅沒有高興,反倒將信將疑地掃視了下面這羣地精大佬們一眼,盤算着它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幫貌似垂垂老矣的老傢伙別看着老朽不堪,跟快要嚥氣似的,照樣個頂個是精明得像狐狸的主,居然會這麼好心來替自己排憂解難?若不是地精第一帝國傳承下來的黃金血統和文化傳統無法輕易撼動,經由地精煉金術改造而來,異於普通紅色血液是無法被複制和僞造的金色血液是一條鐵律,估計它這個皇帝究竟能否上位都得打個問號。即便如此,這幫老東西也從沒斷了試圖從皇帝手裡奪權分權的圖謀,元老院的命令在很多時候比皇宮的命令更具權威性,現在它們表現得如此善解人意,該不是故意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下跳吧!
“噢,那就說來聽聽吧!”
暗中提高了警惕的地精皇帝拋出一句話投石問路,等着下面的大佬把底牌掀開,它抱定了只要自己不犯錯就不會被抓住把柄的消極想法,同時也難免生出一絲好奇。
光明皇帝后裔終將顛覆地精第二帝國的那個不祥預言,恰似懸在地精第二帝國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多少地精大佬在午夜夢迴之際會被人類展開大反攻的噩夢嚇醒過來,即便這種困擾遠達不到讓它們食不安寢夜不能寐的程度,久而久之,誰心裡也不會覺得舒坦哪!
“是的,陛下。波義耳總督建議帝國實行遷界禁海,把所有的人類驅逐到距離海岸五十哩之外的地方,同時毀掉沿海地帶的城鎮村莊和農田,這樣海盜們就再也無法得到主大陸上人類的協助,他們也掠奪不到物資。”
正所謂叛徒往往比敵人更加兇殘,這話說得是半點不假,那些唯恐遭到清算的叛徒恨不得把昔日故主置於死地而後快,這種事可說是從無例外。叛徒們非常瞭解自己原本效力的組織和國家,這些卑鄙小人一旦反水,所造成的流毒之廣是任何外敵都難以望其項背的。
已然賣身求榮充當地精的*,自絕於人類貴族陣營的波義耳家族,而今是死心塌地投靠地精第二帝國,全心全意抱緊大腿,只爲當好一條走狗,甚至不惜提出這種絕戶計等級的狠辣手段。
明知會有無數的人類爲此而家破人亡,這些情況對於決心徹底背叛自己種族的傢伙來說,他們只會拍手稱快,絕不會懷有半分愧疚之心。反正只要賣國行爲最終取得成功,日後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譴責勝利者,這些人奸過往犯下的一切罪惡,以及無恥背叛都會被無下限地加以美化,直至成爲一場“偉大的種族融合與文化多元化”的偉大事業當中的先驅者爲止,所有的罪惡和殘忍、陰謀、私慾,統統都是微不足掛齒的小小瑕疵,在舊世界這種例子多得已經叫人吐槽無力了。
驟然聽到這個別出心裁的提議,偌大的宮殿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地精第二帝國草創不久,帝國體制兼容了第一帝國的孑遺風俗和人類諸王朝的某些特色。譬如說,這位端坐龍椅之上的新科地精皇帝雄心勃勃,試圖效仿光明王朝建立皇帝獨裁的體系,在現實中,它掌握的權力遠不及人類同行那麼大,或者說這位地精皇帝是同等權力階層中的第一名更爲準確,它可沒有人類皇帝那種口含天憲,金口玉言的莫大權威。
儘管如此,地精第二帝國在名義上最高權力還是屬於地精皇帝的,它對這個前景尚不明確,卻已註定會讓自己蒙受重大損失的計劃本能產生了牴觸情緒。
用略帶審視意味的目光掃視着在場大佬們的神情變化,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地精皇帝緩緩說道:
“諸位,這樣做的話,無論計劃是成功還是失敗,帝國將要承受代價極大的損失,值得嗎?”
聞聽此言,隸屬於軍部一位地精將軍站起身,從眼角延伸到下巴位置的一道深深刀疤令它的臉上表情看上去總像是在冷笑,這位以悍勇著稱的地精將軍接口說道:
“陛下,實施遷界禁海,那些在海岸線上猖獗的海盜就什麼也甭想搶到了,他們敢上岸來,我們無敵的地精軍團會徹底毀滅他們,輕鬆得像碾死一隻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