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數千年後,強悍尚武的地精第二帝國打倒了光明王朝,繼而稱霸主大陸,這話說得半點沒錯,然而,制霸和完全掌控不是一碼事。
雖然地精打仗很厲害又不怕死,架不住主大陸這片土地太過廣袤遼闊了,它們根本無力將統治機器延伸到整個主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去,很多地方仍然是各個種族關起門來當土皇帝的狀況。諸如那些獸人部落與海盜勾結,這事一提起來就讓地精火大,即使如此,叛逆行跡暴露無遺的獸人部落也沒被地精大軍剿滅了,不是不想做,實在是兵力不敷使用,只能針對主要戰略方向,其他的地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派出地精大軍跨越茫茫數千裡的戈壁沙海遠征,如此勞民傷財的豪賭用來征服一片在地精看來跟臭水坑差不多的蠻荒沼澤,現實世界中發生這種情況的概率,大致跟地精皇帝與大薩滿攪基,結果嗨大了一起得馬上風暴斃而亡差不多。
“嗯,是建築?”
穿行在一人多高的茂密水生植物叢中尋找縫隙,走着走着羅正道恍然一擡頭,他的視線透過附近的開闊水域窺見了遠方高大石砌建築的一抹剪影。
供奉着毒素與鱗爪類之神澤希爾的古老神殿歷史悠久得難以追溯,以至於類似瑪雅金字塔的宏偉建築外層被風化侵蝕得非常厲害,走近到它跟前仍然能令人感到濃郁的宗教神聖感。
作爲新世界數量繁多的智慧種族之一,蛇人是在地精第一王朝隕落後,曾與人類爭奪主大陸控制權的失敗者。它們在那場爭霸戰中悽慘戰敗,不得已退縮到這片處於荒漠天險保護下,外敵難以觸及的根據地,但蛇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仍舊保持着旺盛的進取心,暗中謀劃着捲土重來。只可惜禍不單行是個常理,原本作爲蛇人王國統治階層和領導核心的咒逐者們突然在此時莫名其妙地喪失了理智,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在本能驅動下吞噬一切活物的怪獸,蛇人種族至此才真的失去了再度崛起的最後希望。
靠近到這座古老神廟的時候,羅正道不巧又遇到了一隊蛇人巡邏兵,儘管對爬行類有些牴觸情緒,在有求於人的時候他還是儘可能禮貌地欠身施禮說道:
“我是個迷路的旅行者,我沒有惡意,只想問路。”
不知這幫蛇人士兵是真的不懂通用語,抑或是它們裝作不懂,面對着儘可能作出友善姿態的羅正道,蛇人士兵的回答很簡單,那就是如雨點般射來的淬毒箭矢。
“嗖嗖嗖嗖……”
淒厲的破空聲在羅正道察覺到對方要動手之際,閃身躲在一塊巨石後面的時候,擦着他的耳根掠過。
這天底下沒有光佔便宜不吃虧的事,從蛇卵中被孵出的那一天開始算起,蛇人們就一直被告知人類是如何邪惡與無恥的種族。蛇人士兵壓根沒打算跟宿敵人類交朋友,倒是很樂意幹掉他,反正殺死人類這件事本身對蛇人來說就是很愉快的。
不清楚雙方種族的歷史積怨,遭到攻擊的羅正道是真心憤怒了,這是被人**裸地打了臉,他發出了一聲怒吼,說道:
“混蛋!激活——不朽之盾!”
在魔卡師的職業道路上,羅正道仍處於摸索上路階段,限於魔卡入手不易,他只能是抓到什麼就湊合着用什麼,沒有選擇餘地,這就造成了防禦類卡牌匱乏的現實窘境。
好在地獄阿弗納斯待了這一年時間沒白費,依靠功勳點數從魔鬼後勤官,以及時常隔天就更換新面孔的戰友們手上兌換來了一批魔卡,這些新鮮血液有效緩解一直桎梏着羅正道的魔卡不足頑疾。這張“不朽之盾”也是他從別人手裡交易來的,作爲功能相對單一的魔法類卡牌,這張魔卡的作用是在使用者周圍召喚出三面活化盾牌,自動攔截一切外來攻擊。儘管這些盾牌遭遇強力打擊時會損毀,事後收回卡牌需要等待冷卻完畢即可自行修復,算是替羅正道增添了一種戰術選擇。
藉助於活化盾牌的掩護,從藏身的大石頭後面豕突狼奔而出的羅正道在蛇人士兵射來的萬千淬毒箭頭下倖免於難,他沒有衝上去跟蛇人拼個你死我活,而是趁着對方攻擊失手的機會,閃身竄進了陰影下的建築區,他仍不忘吐槽說道:
“這些不可理喻的傢伙,難怪不管哪個王朝登基都會掃蕩蛇人部落,一羣瘋子。”
且戰且走的羅正道惹上了大麻煩,相繼趕來增援的蛇人士兵不斷加入,密集的箭雨一路逼着他跑進了金字塔神廟下方的附屬建築區域。在這種射界與視野雙重不良的閉塞環境下,蛇人們引以爲傲的弓箭威力大減,狼狽逃竄的羅正道終於找到了喘息之機。
“噝噝,不能讓人類褻瀆神廟。”
“噝噝,用卷軸。”
在躲藏起來不被蛇人發現的羅正道視野以外,幾名衣飾華美的蛇人貴族撕裂了一張卷軸,這是它們處理沼澤地入侵者成套常規手段中比較強力的一種,99.99%的外來者都會在這一招出手後宣告撲街。
“嘎——”
這淒厲悲涼的嚎叫聲彷彿是來自地獄或深淵的呼喚聽得人心悸,它長着一對介乎於翼龍和蝙蝠之間的怪異皮膜翅膀,蒼白膚色跟死人沒區別,血紅雙眼和頭上的角搭配起來,這造型擱在舊世界,鐵定會被被外貌協會直接判了死刑,搞不好還要拉去公開處刑燒死泄憤。正如前面所描述的,這個外形既像不死生物又像是惡魔的哀誓魔,其實跟哪一種下層未免生物都不搭界,它們是死亡在物質世界具現化的產物,這些尋着死亡氣息的傢伙出現在戰場上不足爲奇。
哀誓魔這種暗影界生物是鴉後的追隨者,在血戰中也常見能見到它們出沒的蹤跡,現在這傢伙突然在蛇人供奉的神廟中現身,象徵意義着實非比尋常。
第一眼瞧見哀誓魔,羅正道馬上意識到不是自然現象,而是敵人用來對付他的一步棋。擁有着瞬移和飛行能力的哀誓魔死亡領主可比外面那些雜兵等級的蛇人銳眼詛咒者可怕多了,不盡快敲掉它,羅正道待會選擇戰略轉進的時候,只怕是連逃跑都跑不掉啊!
“撲棱!撲棱撲棱……”
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響傳來,羅正道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低聲罵道:
“召喚影鴉羣?又是這一招,有本事自己來跟老子打呀!”
哀誓魔的手腳比羅正道預期中來得更快更猛烈,見此情景,他發出人生敗犬般的狂吠,二話不說扭頭就跑,搏命是下策,瓷器怎麼能跟瓦罐碰?既然突圍是前途無亮了,不如換個路徑,調頭順着神廟的內部通道開溜吧!
假如從蛇人王國爭霸失敗退縮到這片沼澤溼地之時開始算起,這座供奉着澤希爾的神廟就在不斷地擴充興建,由中心的石砌金字塔神廟向外延伸出數哩,放眼所及之處的大小建築莫不是這座神廟的附屬品。這些被紛繁複雜的迴廊和通道相互聯通的路徑若是畫成一張地圖,估計會比電路板來得更誇張。羅正道一面逃跑,一面不忘順帶清掃身後留下的逃亡痕跡,阻止追兵迅速跟上。
人生閱歷的積累得益於厚度而不在於長度,正如一個在舊世界魔都、帝都打拼的蟻族大學生,人生閱歷比一輩子待在山溝裡耄耋之年的老人更爲豐富,這就是明證。
得益於在血戰中渡過的幾個月僱傭兵生涯,這段經歷帶給羅正道的體驗和回憶,比他之前的人生豐富多彩了若干倍。譬如這種沒親身經歷過就很難學得會的逃亡技巧,你把人扔在戰場上,在學不會立馬就死的生存壓力下,想要從一竅不通進步到有模有樣可就簡單多了。
羅正道很快便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沒有虛度年華浪費光陰,殘酷的血戰教會了他很多新技能,當羅正道使出了渾身解數逃跑,那些不夠水平專業的蛇人銳眼詛咒者就預見麻煩了,它們喧囂叫嚷聲迅速被拋在腦後。
不知不覺間,穿過了大片的神廟建築羣,在羅正道眼前出現的是一片白色霧氣籠罩下的蠻荒沼澤。他能判斷出,這裡要比其他區域更加兇險,用鼻子都能嗅出屍體腐爛的那股特殊味道,這地方決計不是什麼好路數。
事實的確如此,這片溼地被土著蛇人稱之爲“絕望沼澤”,是連它們自己都不敢貿然深入的高危地帶,沼澤中不僅潛伏着許多毒蟲猛獸,流沙和泥潭之類的天然陷阱也是令人防不勝防。蛇人們除了把罪大惡極的罪犯投餵給金字塔底層的咒逐者,次一等的放逐刑罰就是驅趕着罪犯走進這片絕望沼澤,它們把能否活着走出這片危機四伏的泥濘土地視作爲澤希爾神裁的一種方式,其中蘊含的兇險程度也可見一斑。
前進是沼澤,後退是追兵,在進退維谷的境地下,艱難作出選擇的羅正道還是選擇了向前走,奮戰至死那是最後的選項,現在不是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嘛!
“絕望沼澤”是連善於在溼地河川地帶活動的蛇人都視如畏途的絕地,不熟悉情況的羅正道只能在全然看不出道路的泥濘和草叢間跋涉,複雜地形的行進難度很快讓他領教到了厲害。沒過幾分鐘,羅正道就開始喘息了,他得承認低估了可能遇到的實際困難,不得不化身爲狼人形態,藉助於毛茸茸的寬大腳掌來減少陷入泥濘中的次數,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出現腳底下打滑之類的意外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