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溫鳴謙一再解勸,可劉翠依卻始終神情落寞,垂淚不止。
溫鳴謙便問:“你今日叫我來應當不是看你哭的,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姐姐,這個家……”劉翠依哭道,“容不得我了。”
“這是爲什麼?”溫鳴謙問,“可是誰同你說了什麼?”
“夫人,您不知道,這周家實在太喪良心了。我們姑娘嫁到他們家七八年,從來都是三從四德,謹小慎微。便是婆婆再刁難,丈夫再胡鬧,也從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說過出格的話,
雖然沒生下兒子來,可是生兒育女的苦卻是遭了許多回。
平時受的那些窩囊氣就不說了,這一回可實在太過分了。
只因姑爺有個表姨母,六月裡帶着女兒進京,時時到這府裡來走動。這對母女竟沒安着好心,一味想要作耗。我們夫人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心裡頭糊塗,嘴上又不饒人。
被這母女倆給攛掇得迷了心,竟然要將我們姑娘掃地出門。”
“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對翠依?翠依哪裡得罪她們了?”溫鳴謙問道。
“這邵姨母的女兒原是許了人家的,可後來不知爲什麼,過門還不到半年就和離了。
如今他們進京來,京城裡只有我們一戶親眷,自然是少來不了的。
可誰知道她們竟然想把我趕走,好讓邵表妹取而代之。”劉翠依說。
“你婆婆被她勸動了?還是周敬三起了意?”溫鳴謙問。
她是真沒想到這樣的事都能讓劉翠依碰上,論理大齊風俗開化,女子和離或被休棄之後再嫁也是常有的事。
甚至還有許多喪了夫的寡婦也是可以再嫁的,當然守節的也有。
人們對於女子改嫁,還是頗有微詞的,但也不像有的朝代那般,嚴防死守。
可就算這樣也沒有人家原配還在生生給人家擠走的,可見這邵氏女心術不正。
再說那周敬三是什麼好行貨?又何況小妾一大羣,這邵家女也未免太不挑食了些。
“周敬三那個濫情人,只要是略平頭正臉的貼上來,他沒有不要的。”劉翠依冷笑,“更要緊的是我婆婆,那母女兩個不知給她灌了多少迷魂湯,哄得她一門心思要把我趕出去。”
“趕出你去也要理由,便是再怎樣你也是明媒正娶過來的,他們周家真是一點兒臉面都不顧了嗎?這讓旁人怎麼看呢?”溫鳴謙說。 “夫人,實則我猜着那邵家母女是很有些積蓄的。我們家這些年也只是外面光,裡頭其實虛得很。”趙媽媽此時也顧不得被人笑話了,“我們姑爺遊手好閒,卻是花錢的閻王。前些年是拿銀子捐了個官,也只是爲了好聽,實則只是個空頭官名,那幾兩俸祿還不夠填牙縫的。
這府裡的幾位姑奶奶出嫁,哪一個不是一大筆陪嫁出去?這些年若不是我們姑娘拿着自己的私房錢貼補,他們周家怕不得一天喝上一頓西北風。
再者那母女兩個時常會帶着個道婆來,那道婆裝神弄鬼,又能說會道。我們家老太太和太太是最信這些東西的,那道婆說我們姑娘沒福氣,所以才致使子嗣不昌,而他們家大少爺命裡該有九個兒子的。
又說那姓邵的丫頭命好能生養,和我們姑爺的八字正相合。兩個人若是在了一處不但多子多孫,更是能主富貴。”
“這周家的日子落魄,他們不想自己的緣故,都一味怪在我身上,說是自打我進了門,他們家才往破落的路上走。
如今再來了幾個幫腔的,可不是越發看我不順眼了嗎?偏偏我又不爭氣,滑了胎,孃家又不肯爲我撐腰,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姐姐?”此時的劉翠依愁腸百結,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們不是還沒有把你趕出去嗎?那就還有迴轉的餘地。”溫鳴謙說,“這點事兒算什麼?你自己穩住了心神不要慌,咱們想辦法解決就是。”
“好夫人,老奴就知道你有辦法,我們姑娘全指望你了。”趙媽媽連忙感激地說。
“翠依,雖然你孃家多半幫不上忙,可這事也得讓他們知道。”溫鳴謙開始給她出主意,“但光是他們不夠,我再給你找幾位有頭臉的人來幫着說項。
周家人心裡便是在想休你,可也不能一點兒臉面都不顧。到時候讓他們面子上下不來,也就不好再把你趕走了。”
“就算一時情面上下不來,他們怕是也不會就此死心的。”劉翠依苦笑着搖頭,“其實我也想一走了之就算了,可是不能這麼着由他們掃地出門。我別的可以不顧,可我的兩個女兒不能丟給他們這些豺狼虎豹,我孃家的臉面我也不能不顧。”
“翠依,你聽我說,事緩則圓。”溫鳴謙進一步開解她,“我敢說就着這點情面,也能讓他們再容你一二年。這一二年間你能做的事太多了,焉知不能翻過身來呢?
又何況你等得,那邵家女可等不得。她若是沒有名分便和周敬三鬼混到一處,那是她自己失了體面,不但進不來周家,旁人家也不會再要她。
況且就算最後和離,也得是你提出來,斷不能輕易就便宜了他們。人都是得寸進尺的,又何況周家早欺負慣了你。”
“對,我也是這麼說的。就算最後我們姑娘要離開,也得從他們身上扒下一層皮來才成。”趙媽媽道,“絕不能鴉沒鵲靜地叫他們掃地出門!”
“翠依,往後你不能再軟弱了,多虧你身邊還有趙媽媽,可以和你商量。”溫鳴謙說,“你且安心養病,我這就回去找人出面,你放心吧!”
“姐姐,真是對不住。我什麼都幫不上你,還總是給你添麻煩。”劉翠依很是過意不去。
“跟我客氣什麼?你把我當姐姐,我一定把你當親妹妹護着。”溫鳴謙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的身體最要緊,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離了這個火坑。你說對不對?”
“我知道了,姐姐。有你給我的定心丸,我就不再惶恐了。”劉翠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