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個季三保是平時對兒子季傳有非常厲害的精神控制和打壓貶損,所以導致父子關係惡劣,最終釀成了悲劇?”寧書藝有些好奇地問。
齊天華嘆了一口氣:“要真是這樣,倒也沒什麼可說的,我們也不至於調查到最後心情那麼複雜。
最初我們瞭解到季三保的爲人,也以爲他是一個那種比較專制霸道的父親,又古板,又不近人情。
但是後來隨着調查深入,我們發現事實上好像並不是這樣的,他們父子兩個的很多矛盾,並不是因爲季三保的古板,而是因爲父子兩個溝通的不順暢。
季三保雖然不理解年輕人當中流行的新鮮事物,孩子跟他提出什麼要求的時候,他可能會有些粗暴地拒絕,並且批評孩子不務正業,整天就想着玩兒。
但是過後如果發現這東西確實是當下同齡人裡都流行,大家都在用都在穿或者都在玩的,他又會因爲抹不開面子,私下裡把錢給妻子,讓妻子去買來給孩子。
他本身是個企業的普通職工,收入不算高,應付正常生活的開銷倒也夠用。
但是季傳十六七歲,受身邊朋友同學的影響,對物質方面的追求越來越高,季三保雖然不理解,可又怕孩子得不到滿足會在同學中間感覺自卑,所以就嘴硬的不肯承認,私下裡又努力滿足。
爲了應付這個開銷,他纔在下班之後買了一輛二手車,出去跑網約車賺錢貼補家用。
出事那天,他也是在跑網約車訂單之後回家的路上。”
“這麼聽起來,這個父親好像也還挺不錯的。”寧書藝嘆了一口氣。
人跟人的性格是不一樣的,所以對於感情的表達也各有不同。
有的人比較熱情奔放,從不吝惜表達自己對孩子的愛,也有的人就總是免不了“愛你在心口難開”,哪怕心裡再怎麼一團熱火,到了嘴上也擠不出寥寥幾句。
不管嘴巴上怎麼樣,至少一個寧可自己出去辛苦的兼職賺外快,也不想讓孩子真的在同齡人當中被孤立被排擠的人,肯定不是一個真正武斷專制的父親就對了。
而每個人對感情的感知也各有不同,有的人能夠體會到身邊親人的冷麪熱心腸,有的人也可能很難察覺,只會感到委屈和難過。
很顯然,季三保的這份苦心,他的兒子應該是並沒有能夠體會到。
“嫌疑人是個什麼樣的性格?”霍巖問。
羅威搖搖頭:“要不說悲劇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能夠單方面造成的呢!
這孩子跟他爸,但凡有一個是比較願意主動溝通的,可能都不至於釀成這樣的悲劇!
那個孩子落網的時候,自稱是有雙向情感障礙,所以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由於痛恨父親對自己長期的精神虐待,PUA,冷暴力,所以才動了殺死自己父親的心思。
他自從發現學校的醫務室管理不嚴格之後,就總裝病找藉口,跑去學校的醫務室,終於逮着機會,趁人不注意,偷了幾粒鎮靜類的藥物出來。
然後這個混賬東西就把藥給研成粉末,把藥給偷偷摸摸加到他爸泡茶的杯子裡去了,想要讓他爸喝了以後迷迷糊糊犯困出車禍,這樣別人就會以爲他爸是疲勞駕駛,所以纔出事的!
他父親當天晚上送完一單客人,覺得異常犯困,就把車停在路邊想打個盹兒,當時也是已經不太清醒了,車子沒有熄火就跑去後排一頭栽倒就睡死過去,由於門窗緊閉,最後一氧化碳中毒,人就沒了。
最過分的是,這個小子竟然覺得很遺憾,他覺得如果是按照他的計劃,他爸出車禍,那咱們就抓不到他了!
我當時聽他供述犯罪事實的時候,腦袋都覺得嗡嗡的!
這是什麼樣的小畜生啊!他爸可能生前嘴巴不太好,跟他總有口角,但是好歹也是十七歲的人了,又不是七歲!
他爸下了班不回家,在外面跑網約車跑到半夜,爲的是什麼,他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
你們都不知道,死者被發現的時候,身上一身的舊衣服舊鞋子,都是他兒子穿舊了不要的,因爲挺貴,明明不合身,這季三保也湊合穿着,能省則省。
我們調查過程中接觸他老婆,他老婆也是從頭到腳沒有什麼新東西貴東西,別提多節儉了。
等那個季傳,要是不看他父母,不看他家的房子、陳設這些,還以爲是個家境挺殷實的人家養出來的公子哥兒呢!
咱就是說,哪怕爹媽再怎麼不善於表達感情,就看看自己從頭到腳那些好東西,再看看父母的穿着打扮,十七歲的人了,也不應該覺得自己父母對自己有多不好啊!
而且這小子還理直氣壯地表示說,他是雙向情感障礙,心理有問題,所以就是會表現得這麼沒有感情,沒有人情味兒,這不是他的問題,是他病的問題!”
寧書藝皺了皺眉:“這個作案手段,還有他自己陳述的狀態,可不是什麼雙向情感障礙啊!”
“對,我們當時也以爲他是以爲這麼說可以給自己脫罪才故意這麼講,但是後來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他是真的堅信自己有雙向障礙的問題,問他從什麼途徑確診的,他說在網上確診的!”羅威對季傳極端厭惡,一點都掩飾不了,“所以,我們就幫他約了個精神科的專家,給他好好鑑定了一下。
結果可有意思了!這小子百分百不是什麼雙向情感障礙,甚至也不是別的任何一種心理障礙!
有一個老話兒怎麼講的來着?
‘張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慣的’!
這小子就是純純活人給慣的!
他從生理到心理都無比健康,就是被父母寵得太過分,所以特別自私,完全不願意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替別人考慮而已。
不知道在哪裡有了一個他有心理疾病的認知,從此就拿這個事情當成了尚方寶劍,把自己本來就自私自利的毛病又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