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媽媽嘆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
這件事她當然不是剛剛知道,只不過哪怕是已經一清二楚之後,再聽女兒說起這些,還是會覺得心裡面憋得慌。
寧書藝聽完姐姐的話之後,卻笑了出來:“他是不是希望法院認爲他的‘抑鬱症’情況非常嚴重,已經不止是心理疾病的層面,甚至能上升到精神類疾病的程度?”
寧書悅點點頭:“他確實是這麼個意思。”
“然後呢?他申請精神疾病鑑定了?”
“對。”寧書悅點點頭,“在法庭上裝瘋賣傻,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我現在搞不清楚他這麼做到底是要幹什麼。”
“我看他就是不想離婚,想死纏爛打吧!”樑選明一臉鄙夷地說。
寧書藝搖搖頭:“他不是不想離婚,而是想離婚,但是不想就這麼空着手離。
他是什麼樣,不光我姐知道,咱們在場的每個人其實都很清楚。
聶光是一個如此愛惜自己的人,怎麼可能讓自己陷入抑鬱,他只會爲了滿足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把身邊的人都吸血吸到抑鬱罷了。”
寧爸爸聞言,狠狠地點了點頭。
“所以他想要給自己扣上一頂‘抑鬱症’的帽子,還刻意強調了什麼自殺傾向,精神鑑定,無非是希望能夠把自己給變成弱勢的一方。
如果說是精神分裂之類比較嚴重的精神疾病,想要在鑑定當中作僞的成功機率還小很多。
但是抑鬱症這個,真抑鬱的人未必能夠及時察覺,不抑鬱的人如果有心想要塑造一個抑鬱的假象,事先做做功課,倒是完全有辦法在鑑定的問卷題目中找到門道,硬生生選出一個‘重度’來也不在話下。
這樣一來,如果被認定的重度的抑鬱,那可能就涉及到從心理障礙變成了精神障礙。
這種情況下,一個精神障礙者的生活能力、工作能力自然都是大打折扣的。
法院在做出財產分割的判決時,往往會從人道主義的角度,對生存能力處於弱勢的一方進行適當傾斜。”
寧書藝說完,聳了聳肩:“我覺得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這個混賬東西!弄了半天,到了這個地步,他放不下的還不是我女兒這個人,而是我們家的錢!”寧爸爸氣得皺緊眉頭。
寧書悅經過了這麼久,現在心態反倒調整得非常平和,聽了寧爸爸的話,苦笑說:“爸,幸虧他舍不下的是錢,不是我!
該不是他的東西,有律師,還有小藝幫忙出主意,咱們總不至於吃什麼大虧。
要是舍不下我這個人……那不是更慘!”
寧爸爸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於是目光也轉向了小女兒:“那,小藝,你姐這事兒……”
“別擔心,沒什麼的。”寧書藝笑了笑,“聶光這麼多年最大的特點就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亂晃,再加上一個特點就是短視。
他估計也是打聽過的,知道如果是限制民事行爲能力人,在分割財產上會有傾斜。他也覺得抑鬱症這種問題,現代人身上十個人裡面總能找出一兩個,誰都不會因爲這個就害怕他。
但是他沒考慮過一個問題,如果想要分割財產的時候做出傾斜,就不是單純心理疾病的程度能足夠的。
一旦認定了精神疾病的程度,即便是成年人,在行爲能力方面也會被認定和八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相上下,他平時工作當中涉及到的項目洽談,合同簽訂,就都沒有辦法勝任了。
到那個時候,想要撤銷認證,那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需要走很多的流程。
最重要的是,人言可畏,就算到時候他向法院申請重新評估,也確實恢復了民事行爲能力的認定,有了前面‘精神病’的那一段記錄,行業內還有沒有哪個單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僱傭他?”
寧書悅聞言,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還是小藝有辦法!
他想出這個餿主意的時候,估計滿腦子都光想着眼前的財產分割別吃虧了,根本沒有想過以後長遠的影響和損失。
我的思路也被他牽着鼻子走,你這麼一說,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寧媽媽看着大女兒在妹妹的一番啓發之後,原本的平靜中又多了幾分底氣,也跟着鬆了一口氣,起身過去,拍了拍寧書藝:“行,既然你姐聽明白了,剩下的我們再商量,你快吃飯去吧!
總這麼飢一頓飽一頓的,身體哪能吃得消!”
寧書藝點點頭,扭頭一看,才發現霍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她身後轉移到了廚房裡。
來到廚房,霍巖已經熟門熟路地把寧爸爸給兩個人留的飯菜熱好擺在飯桌上,筷子都擺好了。
寧書藝看他麻利地動作,忍不住想要逗他,瞥一眼客廳那邊,確定其他人都還在討論寧書悅和聶光下一次開庭的事情,這才收回視線,衝霍巖豎了個大拇指:“賢惠!”
霍巖微微一笑,遞給寧書藝一把勺子:“過獎。”
吃過飯,霍巖利落地整理好廚房,向寧爸爸、寧媽媽道別,回樓上去休息。
寧家老兩口原本是坐在客廳裡有一搭無一搭地看電視,等霍巖關門離開之後,兩個人才對視一眼。
“小霍這孩子,真是不錯。”寧爸爸感慨。
寧媽媽也點點頭:“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也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想的,當初怎麼就狠得下這個心!”
寧書藝回房間的時候正好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心思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個出現在警察局門口兩次的老人。
對方一定是和霍巖存在某種淵源,甚至是親緣關係。
對方兩番找上門,意圖不言而喻。
而霍巖的態度也可以說是乾脆而決絕,沒有半點猶豫。
寧書藝也不知道霍巖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最佳方案,但是這種事,一來只有當事人纔有資格決定做什麼樣的選擇,二來不管當初是因爲什麼緣故選擇了將霍巖遺棄,這二三十年來,傷害已經造成了,傷疤也刻在心裡面,絕不是現如今輕易能夠抹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