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走這一趟回來,基本上就到了中午。
霍巖主動承擔起了去食堂把飯買回辦公室的任務,寧書藝也沒跟他客氣,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童楚君的那本日記。
回到辦公室,寧書藝又把那本日記和之前比對過的銀行流水都翻出來,一邊對比着裡面的內容,一邊確認每一篇日記的日期。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陣飯菜的香味兒飄進她的鼻子裡。
雖然手藝和寧爸爸沒得比,但是寧書藝不是一個挑食的人,在飢腸轆轆的中午,只要是水平在及格線以上的飯菜,都足夠激發出她的食慾。
擡起頭一看,果然是霍巖已經回來了,手裡提着兩盒飯。
寧書藝剛要伸手接,他唰地打開了一盒,直接擺在她的面前。
“謝啦!”寧書藝看了看面前的飯菜,都是自己平時比較喜歡的,於是對霍巖點點頭,道了一聲謝,伸手去拿筷子。
霍巖立刻把筷子從袋子裡拿出來,撕掉外面的紙包裝,幫她擺在飯盒上。
寧書藝看了看筷子,又擡頭看看霍巖,沒有吭聲,起身準備去倒杯水。
篤。
裝滿了水的保溫杯也出現在了桌上。
“知道你吃飯的時候喜歡喝水,剛纔回來的時候就接好了。”霍巖一邊說一邊把保溫杯的蓋子幫她打開。
寧書藝重新坐回椅子上,對他點點頭,微微一笑:“你也吃飯吧。”
“消氣了嗎?”霍巖在她旁邊坐下,一邊觀察着寧書藝的表情,一邊小聲問。
寧書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有生氣啊。”
果然,這種低溫的火氣比火冒三丈還難消。
霍巖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對寧書藝點了點頭:“好,我再接再厲。”
寧書藝努力繃住,表情淡然地拿起筷子吃飯。
其實她真的不算是在生氣,只不過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態度罷了。
之前覺得,考慮到霍巖過去的經歷,覺得越是逼他,反而會適得其反,讓他愈發抗拒從自己的殼裡走出去,所以不給他任何壓力,循序漸進,自然而然地讓他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慢慢敞開心扉。
總體來說,這個做法在初期是行之有效的,霍巖的改變周圍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
他與寧家人的相處也愈發融洽,甚至也能夠淡定地面對自己的養父母。
這種改變對於過去認識他的人而言,足夠刮目相看了。
可是到了後期,這種溫和的辦法也就暴露出了弊端——或許霍巖已經比以前多了與別人相處,與人親近的勇氣,但是骨子裡,他依舊因爲記得和不記得的兩次遺棄而在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不夠好”。
這種心結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縱容。
所以她才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最後關頭激他一下。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這個傢伙終於知道自己之前那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固執態度對於旁人而言是一種什麼感受了。
霍巖吃飯很快,寧書藝本來普普通通,但是和他相處久了之後,進餐速度也有了明顯提高。
吃完了午飯,霍巖去扔垃圾,寧書藝繼續翻閱日記,等霍巖回來,衝他招招手。
“我剛纔對比了一下,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寧書藝對他說,“這本日記裡面的日期本身來說是比較分散的,但是對比之後就能發現,銀行流水裡面開銷有變化的那一段時間,在日記本里也是一片空白的。
那段時間童楚君的開銷有所降低,這可以推測成是有了追求者在對她獻殷勤,而她很顯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對方的殷勤,讓對方幫自己分擔了一點開銷。
這應該也算是她在那段時間的確實有男朋友的證明吧?
雖然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是童楚君作爲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如果說平時有點什麼不開心的瑣碎小事都會忍不住記在日記本里面,沒道理在戀愛之後反而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激起她的熱情,讓她想記錄下來。
這本身就很反常。”
她把日記本合上,推到一邊,輕輕用手指點了點那透明的防水封皮:“我認爲這本日記極有可能是僞造的。”
霍巖皺了皺眉:“那這個人應該很擅長模仿別人的字跡。
專業的文檢報告還沒有出來,從一般人的目測來說,和童楚君平時的字跡相似度非常高,幾乎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這個日記的內容也很有意思。”寧書藝繼續說自己的另外一個看法,“一般人記日記,肯定都會挑一些能令自己情緒飽滿的事情,不管是正向的還是反向的。
但是童楚君這個本子裡面,每一篇都是在抱怨,這個世界不公平,所有人好像都在針對她,她覺得孤立無援,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單看可能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誰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覺得再也快樂不起來了,天都塌了,但是時過境遷,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可是如果這麼多篇帶着類似負面情緒的日記堆在一起,你一口氣看下來,會對童楚君這個人的精神狀態有一個什麼樣的認知?”
“消極,厭世,”霍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可能有抑鬱傾向,甚至輕生。”
“是啊,”寧書藝嘆了一口氣,“假如說,童楚君的父母哪怕是其中一方,對她給予了一點關懷,提早發現女兒失聯,到她住的地方去,發現了這本日記,說不定他們也會懷疑童楚君因爲生活不順,陷入抑鬱,選擇了一個人悄悄輕生。
這樣一來,等到屍體被發現,說不定從最開始整個判斷方向就會被誤導。
萬一遇到家屬認定孩子是自殺,不肯接受解剖,搞不好最後就真的被當成自殺處理了。”
霍巖臉色有些凝重,點了點頭。寧書藝說的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
“那你方纔提到的另外一件事呢?”他想了想,又問,“這本疑似僞造的日記裡面,可能兩個人處在交往關係當中的那段時間什麼記錄都沒有,是不是對方有意想要把自己從童楚君的生活裡面徹底’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