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聽你方纔的意思,寄壽衣的那件事對於你來說,已經翻篇兒了?”霍巖問。
“那不翻篇兒還能怎麼着呢?難道還記一輩子啊?”姚廣偉反問,“當時氣,覺得這人實在是太知道怎麼噁心人了。
後來錢也賠給我了,那壽衣我也不可能留着,一把火給燒了,那就完事兒了唄!
這都過去一年了,我活蹦亂跳的,沒缺胳膊沒少腿兒,這事情還有什麼翻不過去的?
我這個惡人啊,很唯物的!我氣的是寄壽衣來噁心我的這個事兒,不是壽衣這東西本身。”
說完,他自己可能覺得剛說完把壽衣燒了,後面說自己根本不忌諱,好像有些自相矛盾,趕緊說:“那東西要是讓我自己處理,我可能就直接扔了完事兒!
但是我媽她不同意啊!老太太說我把那玩意兒扔出去,保不齊把撿垃圾的給嚇個好歹,而且她心裡面倒是覺得挺彆扭的,非得鬧着讓我燒的。”
“我能不能問問你,你到W市來的目的是什麼?”寧書藝等姚廣偉說完,開口問。
姚廣偉呲牙一樂:“爲了自由唄!在家裡的時候,我媽天天盯着我,天天叨叨我!
什麼別人家孩子初中都畢業了,動作快一點的都要考大學了,我這邊連個媳婦兒都沒有。
我幹什麼她都叨叨我!
那我也想有媳婦兒啊!問題是人家女的又不傻!要麼找個有模樣的,要麼找個有條件的,那是正常人。
我這兩樣是一點兒沒佔,模樣長得醜,還沒錢沒正事兒,吃不了苦,受不了大累,也沒有什麼志氣,就想賺點小錢,夠自己吃吃喝喝就行。
這麼說吧,就我要是個女的,我自己都不想嫁給我這種人!
所以在家裡橫豎也是得不了清靜,乾脆到W市來,就我自個兒,有活兒我就幹活兒,沒活兒的時候我就喝喝小酒。”
說到“酒”,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表情裡多了幾分自嘲:“唉,我這頓酒算是喝值了!進去保持住好幾天!”
“爲什麼選擇了W市?”寧書藝又問。
姚廣偉一臉理所應當:“這你就不懂了吧!W市零活兒多呀!
我書念得少,人家要求有文化的那種工作我幹不了。
我也沒學過什麼正經手藝,沒學過技術,我還不願意一直被綁在那兒幹活兒沒完沒了,嫌累!
就那種跟草臺班子似的,臨時攢一個小施工隊的活兒,最適合我!
我老鄉說W市這種活兒最多,我就來了!”
說完之後,他又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有問問清楚:“你們到底爲什麼找我啊?不是那個小客服報警告我麼?”
“那個小客服死了。”寧書藝說。
姚廣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不過他又很快變成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甚至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喲嗬!看樣子這人也是真夠招人恨的!”
霍巖瞪了他一眼,他倒是很識趣地立刻閉上了嘴巴。
和姚廣偉聊過之後,兩個人離開派出所,姚廣偉也馬上就要被送去拘留所那邊,爲他之前喝酒之後的衝動付出代價。
“你怎麼看?”上車之後,寧書藝問霍巖。
“要是童楚君是被人用酒瓶子活活打死的,我倒是會比較懷疑這個姚廣偉。”霍巖的看法非常明確。“是啊,行事風格確實是差了很多。”寧書藝也是這麼想的,“他和童楚君在線下的現實生活中基本上算是陌生人,就算是有心接近,就憑他的言談舉止和外貌,童楚君那樣的性格估計也很難對他產生信任。
建立不起來信任基礎,就更加談不上後面把人心平氣和地騙走囚禁起來那些架設了。
不過跟他聊過之後,壽衣的事情倒是又坐實了幾分。
姚廣偉提到的收到壽衣的季節,和童楚君被開除相一致,不僅如此,也和童楚君銀行卡流水上面的開銷恢復到以往正常水平基本一致。
所以藉此咱們倒是可以做一個推測。
姚廣偉這個人,別看說話比較粗俗,做事也不太靠譜,尤其是喝了酒之後,但是他有一個總結倒是說得挺在理的。
給人寄壽衣這個行爲本身,並不能真的從物理上給對方造成傷害,但是卻能夠在精神上給對方造成長時間的不適。
姚廣偉之前想要拿穿髒了的西服退錢,這個行爲很沒品,退貨不成投訴客服,也很差勁。
但是相比之下,用寄壽衣的方式來對投訴行爲進行報復,可以說是也很惡毒了。”
霍巖點點頭:“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應該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
“沒錯,重點就在於,童楚君是個什麼性子。”寧書藝指出重點,“以咱們目前對童楚君個人情況的掌握,她應該算是那種有什麼事就一個人生悶氣,比較倔的性格。
就算是她覺得父母對她的傷害很大,讓她非常心寒,她也一樣只是選擇賭氣,不理對方,疏遠對方,甚至要志氣,不接受對方經濟上的幫助,卻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報復父母,或者向父母發泄怨恨情緒的舉動。
所以說,就因爲一個投訴,就氣不過,能想出給對方寄壽衣噁心人這種做法,實在不像她的風格,反而更像是有什麼人,知道她的這個不公平的遭遇,所以替她鳴不平,想要替她出頭,報復對方。
而從童楚君銀行流水在‘壽衣事件’之後沒多久就恢復了正常這一點來推測,這個替童楚君出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
而童楚君顯然是很不贊同這種做法的。
兩個人之前的感情應該也存在其他問題,但從銀行流水能給我們帶來的跡象分析,‘壽衣事件’很顯然是兩個人感情破裂的導火索。”
“所以對方有可能因愛生恨?”霍巖瞭然。
“這是比較符合邏輯的一種推測,並且如果當初分手分得不至於太難看,童楚君對待自己的前男友恐怕也還是會比對一般異性更容易掉以輕心,放下戒備一些。
這也符合她從家裡面那麼平平靜靜離開的狀態。”
“對方也有機會把日記本留在童楚君的住處。”霍巖補充了一句。
“日記本!”寧書藝忽然想到了什麼,衝霍巖擺擺手,“走,回隊裡!我有個日期需要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