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懷疑歐陽傑想方設法與焦叔認識,是高蘊的主意?”羅錦言用帕子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
“那倒沒有,岳父也沒有想到歐陽傑竟然也是高蘊的幕僚。”秦珏笑着說道。
羅錦言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最初歐陽傑與焦叔在小紹興遇到,只是偶然而已。焦叔那人我清楚,他喜歡溫柔小意,雖是紹興人,卻更喜歡聽評彈,平素最愛去的是蘇州會館。如果那個孟昭興沒有問題,那他在小紹興遇到歐陽傑,也只是碰巧。”
秦珏道:“惜惜,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問過岳父和焦叔,那天是孟昭興借了焦叔五十兩銀子,便請焦叔一起到小紹興喝茶,說是有幾位同鄉也在那裡,焦叔這纔去了小紹興。不過歐陽傑在街口攔住焦叔,確實是刻意結交。”
羅錦言沉吟:“歐陽傑十有八、九以前真是楊善宗的人,高蘊因爲外室子的事弄得土頭灰臉,楊善宗便派了歐陽傑過來王承秋也是楊善宗給高蘊的?”
秦珏恍然大悟:“我說高蘊怎麼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糊塗呢,看來王承秋的事是楊善宗的手筆,上門提親的事就是他自己乾的了。”
羅錦言嘻嘻地笑,補充道:“讓兒子裝病的事,說不定就是歐陽傑按照楊善宗的指示做出來的。”
秦珏捏捏羅錦言的鼻子,笑着說道:“全都讓你猜出來了。歐陽傑如此示好,我看還是接招吧。”
羅錦言點點頭:“接吧。”
秦珏和羅錦言全都沒有想到,這個平凡的夜晚對於紫禁城卻並不平靜。
沒有了王承秋,趙極重又感到疲憊無力,加之剛纔內侍來稟告,羅氏女的小日子如期來了,趙極的怒氣一下子涌了上來。
自從羅氏女進宮,他便沒有斷過採補,只覺自己似乎又回到年輕的時候,龍精虎猛,生氣勃勃。每次臨幸羅氏女,王承秋都會先給羅氏女灌下符水,羅氏女住的暖閣內,也貼了符咒加持,王承秋手持桃木劍守在屏風外護法。即使他從來不信靈丹仙藥,可還是服用了幾次王承秋練的仙丹,而他也確實覺得自己精神很好。
可是羅氏女還是沒有給他懷上龍脈!
趙極的腦海裡又浮現出王承秋的小伎倆被戳穿時慌張的醜態,一股怒氣涌了上來。
他讓人把太醫院江院判和另一位擅長千金科的陳太醫叫了過來。
趙極坐在暖閣裡,親眼看着江院判和陳太醫給羅氏女診脈。
“皇上,羅娘子脈來緩慢,時有中止,止無定數,這是陰盛氣結,氣血虛虧之症啊。”江院判和陳太醫商議之後,回稟趙極。
“陰盛氣結,氣血虛虧?”趙極有些吃驚,他的目光落到羅氏女蒼白的俏臉上,不由得信了幾分。
初進宮時,羅氏女嬌豔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眉不畫而翠,脣不點而朱,小小年紀便已是豔光四射。
也不過三個月,眼前的羅氏女瘦弱得如同深秋的柳枝,似是隨時會被風折斷。眉眼依然精緻,但卻少了靈動,就連滿頭的青絲也失去了光澤。
前兩天見她還不是這樣子,看來是病得很重了。
趙極眼中的怒意越來越濃,一旁的衛喜察言觀色,立刻對幾個戰戰兢兢的小內侍喝斥道:“你們平素是怎麼服侍貴人的?有沒有把皇上的吩咐記在心上?”
幾名內侍嚇得噗通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連說不敢。
其中一名內侍膽子大些,他哭道:“皇上啊,奴婢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慢怠貴人,可是貴人身子嬌貴,受不住符水啊”
衛喜已經認出這名小內侍就是相紅那個老貨的乾兒子王寶,他沒等王寶把話說完,一腳踢過去,把王寶踹了個跟頭,嘴裡罵道:“大膽的狗東西,當着皇上的面就敢胡說八道,也不怕割了舌頭。”
可是符水兩個字還是落進了趙極耳中,他擺擺手,示意衛喜不要再打罵了,銳利的雙目看向王寶:“你方纔說的什麼?符水?”
王寶被衛喜踹得仰面倒在地上,聞言連滾帶爬地起來,重又跪好,他抹一把鼻涕眼淚,偷眼看看威嚴的趙極,又看看低眉垂目的羅氏女,咬了咬牙,像是鼓足了勇氣,趴在地上給趙極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道:“皇上,剛纔衛公公說要割了奴婢的舌頭,奴婢這條命這個身子都是皇上的,這條舌頭也是皇上的,皇上啊,奴婢就是立刻割了舌頭,也要替貴人說句真話啊,貴人這病是喝符水喝的,貴人剛來的時候喝下符水就會吐出來,王真人便讓小的幾個按住貴人,硬生生地灌進去,怕貴人再吐出來,就用木塞子堵住貴人的嘴,貴人喝了符水便渾身不適,可是不敢說,王真人不許貴人說,符水喝得多了,貴人平素裡連飯也吃不下,皇上您讓人送來的補品,貴人已經無法受用,可貴人怕惹皇上生氣,便強忍着不說。”
王寶邊說邊哭,其他幾名小內侍也跟着抹眼淚,龍榻上的羅氏女用手掩着嘴,乾嘔了起來。
趙極冷着臉,目光陰沉地從屋內衆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到陳太醫身上,他問道:“你診出的情況,可是與那符水有干係?”
陳太醫深施一禮,恭聲道:“不瞞皇上,羅娘子青春茂盛,本不應有此病症,依臣拙見,確是與醫書中某些記載的症狀相似。”
“什麼症狀?”趙極冷然問道。
陳太醫嘴角翕翕,爲難地看向江院判,江院判肅然道:“陳太醫,陛下仁慈,當務之急,是先給羅娘子治病爲重,你我一人之私,又何足懼也。”
趙極早已不耐煩了,正待發作,羅氏女的聲音幽幽響起:“皇上,算了,算了,這是妾身的命,您就讓妾身死了吧。”
說着,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趙極心裡一沉,正待安撫幾句,陳太醫已經開口了:“皇上,羅娘子的牙齦出潰,噁心嘔吐,這是中了水銀之毒,只是這毒並非是一次下的,而是一點點地滲入體內,因此一時還不能要了性命,只是長此以往,定是不久人世了。”
趙極大吃一驚,連命都保不住,何談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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