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艾一戈似乎覺得自己的懷抱裡空蕩蕩的,腦子裡迷迷糊糊的,睏意一陣陣的上涌。
閉着眼睛傾聽了一會兒,似乎屋裡沒有任何的動靜,孟小蝶應該不在喝水或者洗手間。艾一戈感覺到頗有些奇怪的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黑暗,此刻他的雙耳纔像是恢復了全部的聽力,遠方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在暗夜裡逐漸的清晰起來。
努力適應着屋內昏黑的光線,艾一戈終於將自己的視線焦距調整到可以看清楚屋裡大致影子的狀態,可是根本看不到任何孟小蝶的蹤影。
“這妞兒這麼晚會跑到哪兒去了?難道是我剛纔忘記跟她說十五週年快樂,她有些不開心一個人跑去海邊吹風了?”艾一戈低低的自語,猶豫着是不是該起來出去找找孟小蝶。別看平日裡孟小蝶總是嘻嘻哈哈陽光的很,實際上這個妞兒心裡頭也跟其他的女孩子同樣的敏感,本質上絕不是那種大大咧咧的女人。
正打算扶着牀沿坐起來,艾一戈卻聽到門口處傳來窸窣的聲音。他趕緊重新倒回牀上,一動不動。
大門緩緩的打開了一條小縫,刺眼的燈光從狹窄的門縫裡擠了進來,艾一戈迎着光線看過去,卻只能看到一個貓着腰的身影,具體的相貌根本看不清楚。雖然看不出對方是誰,但是從身形上,艾一戈卻可以肯定這人絕不是孟小蝶。
光線稍縱即逝,門外那人彷彿一道剪紙一般順着逼仄的門縫就溜了進來,然後迅速的關好了房門。腳步很輕,迎着那團黑影,艾一戈卻看不出對方有躡手躡腳的感覺。雖然是貓着腰,但是步履平穩,每一步都走的很穩當,沒有那種鬼鬼祟祟的感覺。
那人走近了些,目標是直奔牀邊,艾一戈閉上了眼睛,呼吸一直保持的很平靜,就彷彿一個睡着的人一樣。
可是艾一戈的身體卻繃得很緊,危險過去還沒多久,艾一戈可不敢保證那個腦子有點兒秀逗的戴小樓會不會還有第二手的準備。只是,這深更半夜的,孟小蝶突然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也讓艾一戈覺得很是莫名其妙。如果是有人把她從自己身邊弄走,艾一戈除非是個死人,否則斷然不會說完全沒有反應。
那人走到牀邊,站在那裡,挺直了腰身看着牀上“沉睡”的艾一戈,一動也不動。搞得現在已經閉緊了雙眼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幹嘛的艾一戈有些納悶,怎麼這人一點兒行爲都沒有,黑暗中,除了他的呼吸聲,一點兒別的動靜都沒有發出來。
但是艾一戈也只能保持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耐心的等候着對方做出任何一點兒的動作。不管對方是什麼人,艾一戈都相信,只要他有任何對自己發動的行爲,艾一戈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至少在瞬間讓對方失去反抗能力是絕對沒問題的。
讓艾一戈感覺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舉動,反倒是艾一戈感覺到那人依舊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的坐在了牀邊。牀鋪微微的晃動了一下,應該是一個人坐上來的分量。
然後,艾一戈就感覺到那人好像在朝着自己逼近了,他本來就緊繃的身體猛然跳躍了起來,一把將那人按倒在牀上。
“啊……小色狼!你幹嘛!!!”對方一聲驚呼,艾一戈也瞬間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了。只是,手臂上早已準備好的動作,卻將吳曼殊的雙臂已經反剪了起來,並且整個兒將吳曼殊已經反轉了過來,膝蓋壓在她的小腿上。吳曼殊就像是一個被艾一戈制服的敵人一般,完全喪失了行動力,雙手雙腳都無法進行任何的反抗。
也幸虧是艾一戈並沒有下重手,否則他是絕對可以在一接觸到吳曼殊的時候就直接將她的胳膊從肩膀上卸下來的。雖然只是脫臼,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至少會讓吳曼殊耿耿於懷很長時間,並且胳膊也至少會有個幾天的不適應。
“呃……曼殊,怎麼會是你!”艾一戈訕訕的放開了吳曼殊,趕緊抓着她的胳膊頗有點兒討好的意思將她的雙手擺正位置,然後還殷勤的幫着吳曼殊翻了個身。
“討厭!我自己會翻身!”吳曼殊白了他一眼,但是很快想到在這種狀態下翻白眼基本上純粹媚眼拋給瞎子看,於是沒好氣的擰亮了牀頭櫃上的檯燈。
一股光亮頓時充斥了整個房間,將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塞得滿滿的,自然也塞滿了艾一戈的眼眸,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有些不適應突然亮起來的房間。加上睡眠未夠,眼角居然有些刺痛。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吳曼殊先鼓着腮幫子揉着肩膀開了口:“你搞什麼名堂啊?討厭!”
艾一戈訕訕的摸摸頭,滿臉的尷尬:“我哪兒知道會是你麼。剛纔醒了,發現小蝶不在,正打算出去看看。然後就看到你進來了,我也完全沒想到會是你,覺得不是小蝶,又擔心會不會是戴小樓又在搞什麼花樣。所以……”
吳曼殊氣呼呼的看着艾一戈,看到他滿臉尷尬的樣子,不由得泄了氣:“好吧好吧,原諒你了。”然後慢慢的在艾一戈的身邊躺下,將腦袋枕在他的胳膊上,艾一戈也很習慣的將她的肩頭攬住,讓吳曼殊整個人都縮進了他的懷裡。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跑過來的呢!小蝶呢?”
“小蝶小蝶,你就知道小蝶!哼!”吳曼殊在被子裡,輕輕的踢了艾一戈一下,好巧不巧的踢在艾一戈那兒,雖然沒什麼力量,不過艾一戈還是明顯收縮了一下身子,畢竟是男人最爲脆弱的地方。
“不是啦,只是……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曼殊,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換成是你躺在我身邊,突然半夜裡不見了,我也依舊會這麼問的。”艾一戈老老實實的解釋着,開始頭疼後宮和諧的問題,就連這看上去最合拍的吳曼殊和孟小蝶之間都這麼麻煩,就甭說回頭五個女人湊在一起了。到時候,艾一戈還真是有點兒擔心趙心男會一腳一個把其他人都踢飛。
看着艾一戈緊張的樣子,吳曼殊撲哧一聲笑了,隨即把整個腦袋都埋在艾一戈的胸膛之間,嗅着他身體的味道。口中喃喃的說道:“很熟悉的味道呢!你不用擔心小蝶啦,就是她古靈精怪的把我吵醒了,我纔剛睡着一會兒,就聽到外頭門咣咣作響。你知道小蝶想幹嘛?”
艾一戈微微鬆開吳曼殊一些,讓她的臉可以被自己看見,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誒,我哪裡會知道那丫頭想幹嘛!她腦子裡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從上中學那會兒我就沒弄明白過她。話說她默默喜歡我那麼多年我都不知道,就更別說知道她今晚的靈機一動了。”關於這個,艾一戈有個小小的掩飾,不過大體說來是正確的,對於另一個艾一戈而言,孟小蝶大概就是那種他永遠弄不明白的女孩兒吧。
吳曼殊也癟了癟嘴,事實上她很認同艾一戈的這種說法,她其實這一年來跟孟小蝶接觸的也算是很多了,至少,在這一年裡,除了自己工作上的夥伴,單論朋友的話,孟小蝶肯定是跟她接觸的最多的一個人。每次吳曼殊回到美國,無論是在洛杉磯還是在紐約,只要能約得上孟小蝶,兩人幾乎都會一起逛街吃飯什麼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也的確習慣了自己完全跟不上孟小蝶的那種思路,這丫頭就彷彿是個精靈一樣,時不時的就出現一些很古怪的想法,讓吳曼殊根本無所適從。
就比如說現在,孟小蝶也不知道是睡着了又醒了還是乾脆就在等着艾一戈睡着,反正在艾一戈睡着之後沒一會兒,她就偷偷的下了牀,穿着艾一戈的大襯衣很招搖的出了房門。敲開吳曼殊那邊的房門之後,她立刻就拉着吳曼殊坐在地毯上,開始慫恿吳曼殊過來把艾一戈清空一下,非得讓艾一戈嘗試一下第二天早晨雙腿發軟爬不起牀的感覺。
剛開始吳曼殊只是覺得孟小蝶是在胡鬧,但是慢慢的,她居然被孟小蝶說動了心。不管是孟小蝶口中出於捉弄艾一戈的動機,還是因爲吳曼殊心裡本來就有些小小的失落現在又被孟小蝶的話給無限放大了的緣故,總之吳曼殊是有些動心了,覺得孟小蝶說的也沒錯,自己就是應該這樣惡搞一下他。
於是乎,在孟小蝶更加不遺餘力的規勸之中,吳曼殊終於離開了她原本的那間屋,轉而拿着孟小蝶給她的鑰匙闖進了艾一戈睡覺的房間。
這才發生了這些亂七八糟看似沒頭沒腦的事情。
吳曼殊把這些都告訴了艾一戈之後,艾一戈也真的是隻能搖頭苦笑了,這個孟小蝶,還真是不一般啊,這種事兒也能拿來玩兒。
不過轉念一想,艾一戈其實也明白了孟小蝶的意思。這妞兒,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的,但是實際上她還是個很會替艾一戈着想的女人。別的不說,光是她能夠暗戀另外一個艾一戈超過十年,居然在艾一戈沒有表示的情況下隻字不提,要說換成從前艾一戈還能認爲那是女孩子的矜持和害羞,可是現在,孟小蝶又有哪一點像是一個會矜持的普通妞兒?她只不過是照顧艾一戈的生活,不希望因爲自己過早的介入而打亂他正常的生活而已。一直到她覺得自己和艾一戈都能承受這種無法在一起的結局之後,才選擇了大膽的去跟艾一戈坦白。那次她之所以回到南京,大半都是爲了艾一戈。
孟小蝶大概是看到艾一戈之前很有點兒想要把雙飛這層窗戶紙捅破的意思,但是不管孟小蝶有多麼的遷就艾一戈,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總是會有些心理障礙的。所以,纔會在艾一戈跟她一番大戰之後,搞了這麼個小花樣。目的麼,無非就是想着雖然目前對於三人行還有點兒心理障礙,但是先來個輪番上陣吧,這樣一點點的去除那種心理上的阻礙,也算是一個提前適應的方法。
雖然拿不準孟小蝶到底是不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但是基於艾一戈對孟小蝶的瞭解,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別說吳曼殊,就是孟小蝶自己其實也是需要這樣的一種過度。同一個夜晚,同一個房間,同一張牀上,二女輪流跟艾一戈發生了關係,那麼下一次,如果再遇到這種三人行的狀態,可能倆人在心理上都要容易適應的多。哪怕即便孟小蝶不是這樣的想法,艾一戈也會覺得客觀的造成了這樣的一個事實,心裡不免就充滿了對於孟小蝶的感激。
這時候吳曼殊又開口了:“老艾,其實我知道小蝶的意思,她是希望以後我們可以更加習慣這種跟你相處的方式。而且,她之前就搞出什麼所謂相識十五週年的紀念日,我都覺得她可能就是在爲這個做鋪墊了。大概是想借着什麼紀念日然後慫恿一下自己,並且也比較容易用這樣的方式來說服我吧。”這話聲音說的很低,喃喃的,帶着羞意帶着不安。
艾一戈將吳曼殊抱得緊緊地,撫摸着吳曼殊光滑的背部:“說實話,我是真的不太記得,今天到底是不是所謂的相識十五週年的紀念日。雖然說你們女孩子可能對這些事情的記憶要深一些,但是我總覺得有些扯淡,十五年了,不過是在車站一次搭訕而已,她哪會那麼清楚的記得日子?總不會說她那麼點兒大,我第一次過去找她搭訕,她就喜歡上我了吧?早熟也不帶這樣的。”
吳曼殊在艾一戈的懷裡動了動,應該是在做點頭的動作:“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覺得我自己記性夠好了,而且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你英雄救美風光無限啊,可是你現在叫我想,我都想不起來說那天究竟是哪一天,只是大約記得是在十月初罷了。”
聽到吳曼殊這樣說,艾一戈更是覺得這恐怕就是孟小蝶的蓄意安排,爲了吳曼殊也是爲了她自己,倆妞兒其實都有心理障礙,只是孟小蝶更主動一些,懂得去尋找某些方式來讓自己逐漸的去適應這樣的一個關係而已。
想到這些,艾一戈不由得覺得自己真的虧欠這些妞兒很多,後宮的和諧原本就是個很大的問題,本來就應該艾一戈這個男人獨立去完成。可是現在,艾一戈卻反倒需要其中某個女人來幫他處理這樣的事情,艾一戈的心裡越發的覺得愧疚了。
“對不起,曼殊……”艾一戈不由得就輕輕的喊出了口,對於這些女人,他似乎都應該當面親口說一聲對不起。
吳曼殊一愣,擡起頭,柔軟的嘴脣觸碰到了艾一戈的下巴。
“嗯?爲什麼突然跟我說對不起?”
艾一戈勉強笑了笑,微微低頭,讓自己的嘴脣跟吳曼殊的嘴脣輕碰:“其實我應該跟你們每個人都說一聲對不起,讓你們一起跟着我,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心安。”
吳曼殊也點了點頭:“哦……”隨即突然燦爛的一笑,伸長了脖子,在艾一戈的嘴脣上主動的印上了一個吻:“其實沒什麼啦,我們都是自投羅網型的,嘻嘻,你以後對我們都好一點兒就行了啊!”
艾一戈一邊親吻着吳曼殊的雙脣,不帶絲毫情慾的單純的吻着,一邊口中發出低喃的聲音:“嗯,我會對你們很好的,一直很好。”
吳曼殊伸開了雙臂,將艾一戈的脖子抱住,又或者是沒有重量的掛在他的脖子上一般,眼睛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忽閃着,閃耀出迷人的光芒。
兩人在燈光裡,做着無聲的親吻,這一刻,似乎兩人都沒有太多的情慾,只是單純的想要擁抱在一起,親吻着對方的嘴脣。甚至於,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伸出舌頭,這種吻,淺嘗輒止,更像是一種親情之間的吻,宛如嬰兒一般的純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都感覺到有些累了,相擁沉沉睡去。
……
咚咚咚,咚咚咚!
大門被無情的敲響,艾一戈睜開還有些沒睡夠的雙眼,看到自己懷裡的吳曼殊也睜開了迷茫的眼睛,奇怪的看着他。
“誰啊?”吳曼殊的口中小聲的嘟囔着。
艾一戈突然想到了是誰,便笑了笑說:“除了小蝶那個瘋丫頭,還能是誰!”
“呀!幾點了!”吳曼殊看了看時間,發現也才早晨七點多鐘,不由得皺起眉頭嘟着嘴,很是可愛的樣子:“討厭的小蝶,這麼早就跑來騷擾我們,我還沒睡夠呢!”
艾一戈很以爲是的點了點頭:“我敢打賭,她也沒睡夠,但是心裡藏着事兒,睡不着而已。”
吳曼殊很快明白了,還給艾一戈一個燦爛的笑容:“哈哈,那就讓她接着瞎琢磨去,咱們裝睡不理她!”
艾一戈也是哈哈大笑:“好,咱們不理她!”說罷,兩人又摟在了一起,乾脆把頭蒙進被子裡,再不去管外頭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孟小蝶光着雙腳站在門口,使勁兒擂着門,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她。敲了半晌,孟小蝶恨恨的跺着腳:“這對狗男女,肯定是昨晚做到脫力了!太無恥了!哼!”說罷,又是一跺腳,轉身奔進了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了房門,心裡還猶自恨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