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馬慧嫺的苦肉計
傅瑤和周蘭兩人出了偏廳,外面溫度果然很低,一陣冷風吹來,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暖亭裡的人很多,這樣的暖亭不是誰家都能造出來的,很多人都沒見過,再加上外面花園裡的梅花、山茶花、菊花等交相輝映,一點沒有天氣冷而凋謝。
所以,大家的興致都很高,嘰嘰喳喳的互相說笑着,也沒了一向的攀比吵鬧之聲。畢竟,冬天,能這麼露天的欣賞外面的風景還是很浪漫的。
“五娘,剛纔丫鬟不是說往這邊走嗎?”
周蘭見傅瑤一離開院子就東張西望的往偏遠的地方走,連忙說道。
“噓,”傅瑤手放到嘴上,周蘭的嗓門太大,萬一把人給招惹來了怎麼辦?她小聲道:“咱們去附近看看。”
周蘭很不解,但還是疑惑的跟上傅瑤。
別說,齊家還真是大,亭臺樓閣,九曲迴廊,院子連着院子,幾下就將人轉暈了。這樣正好,等下也有藉口問丫鬟回去的路。
就這樣,兩人在碩大的齊府藉着上茅房爲名轉開了,遇到有人說話就傾身靠過去偷聽,遇到有人問她們就假意找不到廁所,詢問一番。
只是這個溫度,就算有秘密要說,人家也不會傻的跑到戶外來。所以傅瑤和周蘭凍的縮成一團,找了一圈後還是沒發現半點可疑的跡象。
看來是沒希望了,傅瑤黯然。
“五娘,咱們到底在找什麼啊?”周蘭搓了搓手,終於將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了口。出來的匆忙,竟然忘了帶手爐了,這一圈下來,可真是冷。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這齊府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傅瑤輕描淡寫的回答。
周蘭:“……”
她凍得牙齒打顫,就是陪她來瞎晃的,周蘭上下牙交戰,這次卻是氣的,傅瑤明智的快步往來時的路上走。
回到偏廳的時候,多數的人都去了別處,陳依然和周雪正等着她們。
“五娘,周蘭,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一見到她們,陳依然擔心的問。
“哦,剛纔迷路了,”傅瑤胡亂含糊過去,看了看沒幾個人的偏廳問:“這些人呢?”剛纔還鬧哄哄的呢!
“丫鬟過來說那邊的戲樓開始唱戲了,她們都去聽戲了。我跟周雪一直在等你們呢!咱們快點去吧!”陳依然急切的拉上傅瑤就往外走。
“知道了,先把手爐拿上。”
剛纔只顧亂竄,現在停下來了,才覺得全身發冷,尤其是雙手,凍的通紅。好在臨出來時朱氏讓她們每人拿了個手爐,齊府有專門爲大家準備的炭火,只要手爐裡的炭火熄滅了都可以去加。
想着等下聽戲肯定要很長時間,傅瑤又讓陳依然她們把手爐都拿過去加足炭火。然後纔在丫鬟的帶領下相攜往戲樓走去。
齊家的戲樓是一個工字形結構的院子,離正廳比較遠,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纔到。前後兩座廳堂,中間由穿堂相連接,前面的廳堂面對着庭院,正對着廳堂建有一個大戲臺。戲臺的石基有小孩的身子高,用磚石砌成,呈方形,周圍是紅漆雕花木欄杆,四周立有十二根原型大立柱。
戲臺子上頭還有一個小閣樓,上天花板設有天井,是鬼神戲的時候放置井架轆轤等物用的。這間廳堂很大,容納個一兩百人完全不是問題,此時早已經派人來將這裡收拾好了。滿屋子的大方几上都擺滿了了瓜果點心,靠牆每隔幾步就立着一個大炭盆,因此外頭雖然是冷風刺骨的,這座廳堂裡卻是溫暖如春。
傅瑤她們進去時果然看見之前的貴婦小姐們都到了,正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閒聊或是吃東西。
坐在靠近戲臺正中間位置的依然是齊老夫人,陳夫人和甘州的指揮使夫人分坐在老夫人身邊。齊靈兒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馬慧嫺坐在齊靈兒身邊,正在跟她小聲說着什麼,看得出來兩人相處的很愉快。
傅瑤等人找了個稍微靠後點的位置坐下,剛落座,戲臺上的戲也開場了,衆人都停止了說笑,專心看着臺上。
仍然是熱鬧對打的戲碼,傅瑤興趣缺缺的跟着人望着臺上,心思卻是發散開去。
也不知道雲文風跟雲熙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是一家人,那個雲家的夫人怎麼會派人暗殺他。那個夫人顯然是雲文風的娘,可是傅瑤知道雲家的當家夫人不是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嗎?難道是後來娶的,可是雲文風看起來比雲熙大吧!
現任夫人不容於前一任留下的兒子,這樣的事情在世家大族裡很常見,只是鬧到要三番兩次的派人追殺那就有點匪夷所思了,到底是怎樣的對抗讓同是雲家的人,卻讓對方不死不休?
看來這雲家,還真像她爹說的,水,很深啊!
就這樣東想西想的,幾齣戲就唱完了,接下來是文戲部分,就不會這麼吵鬧了。不過因爲時間充足,所以會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
傅瑤的耳朵被剛纔的吵鬧聲荼毒了半天,趁着時間趕快去外面透口氣,陳依然自然也跟着她。周蘭嫌外面太冷,再加上放周雪一個人在這裡也不放心,就留了下來。
外面的溫度低,沒想到不遠處居然也有一個暖亭,看着比剛纔在花園裡看到的要大很多。這齊家還真是奢侈富貴啊!大戶人家見都沒見過的暖亭,人家一下子就能弄出幾個來,且個個大氣豪華。
傅瑤就帶着陳依然往暖亭處走,因爲都去聽戲了,這裡倒是沒什麼人。見都不認識,傅瑤也懶得跟她們打招呼,拉着陳依然到角落處坐下。
這個亭子估計建的時候就有了做暖亭的準備,建的很大,完全不像是亭子,裡面放置了五張桌子,幾十張椅子,仍然不嫌擁擠,周圍的人還可以寬鬆的走動。
“五娘,我的手爐很暖,給你捂捂,”陳依然眨着晶亮的眼眸笑意盈盈的看着傅瑤道。
傅瑤仍然不死心的四處張望着,聽到陳依然的話轉頭就對上了她燦爛的笑容,不免心下一暖。陳依然就是這樣,既單純又善良可愛。
“嗯,”傅瑤接過她的手爐,將自己的遞給了她,其實兩個手爐差不多熱度,只是這樣互換着用就更顯得兩人的關係親密了很多。
“五娘,今天周雁兒沒來,”陳依然湊近她小聲道。
周雁兒沒來肯定是因爲齊靈兒的緣故,畢竟上次兩人鬧的很不快。而他們周家正是多事之秋的時候,肯定不想讓她來惹齊家的嫌。
“她沒來不是最好,咱們不用聽她的冷嘲熱諷了。”
陳依然笑笑,轉而低迷起來,訥訥的道:“水婉琳也沒來。”
水婉琳現在被退婚了,雖然沒有受太大影響,但因爲她也是水家的一份子,水婉清做的醜事自然會連累到她。閨閣女子沒有成親之前,不管是舉辦什麼樣的宴會請的都會是家裡的大人,然後大人再帶着女子出門。除非是女子之間舉辦的茶話會或是及笄禮之類的,纔會單獨請上各戶人家的小姐出席。
而水家,水婉琳的母親據說身體不好,已經很久沒出席過這樣的聚會了,別人也就忽略了她。而水家二夫人,現在早已臭名昭著了,再加上水老二自從聽取了水婉琳的建議,將他在外面生的兒子女兒都接回水家後,水家後院就沒有消停過。
這早讓一直關注水家的八卦羣衆們瞭解了個透徹,現在,甘州誰不知道水家是最熱鬧的時候。所以,誰還會請她們啊?
“婉琳的性格超然,相信少來一次這樣互相攀比的聚會對她沒什麼損失,”傅瑤安慰陳依然道。
雖然是互相攀比,不過來這裡倒是真的能聽到很多平時不能瞭解的八卦呢!傅瑤心下感嘆。像剛纔,她跟周蘭逛的時候就聽到了關於上次那個甄氏的事情。
上次甄氏因爲想謀害苛刻的婆婆被馬慧嫺知道了,之後立馬告訴了她婆婆,卻讓傅微如背了黑鍋。
現在這個甄氏的日子可就很不好過了,想想看,不管誰,身邊時時有個想謀害自己性命的媳婦,都會抓狂的吧!何況那個婆婆還不是省油的燈。聽說回去後也不將甄氏休掉,只是每天的折磨她,吃搜飯,幹下人的活。也正因此,傅微如才被甄氏的母親憤恨的潑了糞。
她們以爲,這一切都是因爲傅微如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甄氏婆婆的緣故。
殊不知,真正的黃雀卻是馬慧嫺。
說來,甄氏也是個可憐人,被婆婆苛待,本來想反擊,卻被對方事先知道了,最後落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步。其實她想反抗有很多辦法,比如說和離,據傅瑤所知,這個朝代,如果夫妻雙方確實過不下去是可以和離的。只不過和離只是比被休棄好一點而已,基本上和離過的女人就很難再嫁出去了。而這個朝代奉行的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離後很難有孃家會收容,因爲孃家都會有兄弟嫂子,除非父母特別溺愛的。
所以,一般女子是不會想到這個方法的。
但傅瑤卻不以爲然,難道情願在婆家被人折磨致死也不願逃出魔窟嗎?
“你說水婉清真的能嫁給那個李公子嗎?”陳依然忽然問,眼睛裡閃着亮晶晶的八卦欲。
傅瑤回過神來,諷刺的一笑,“你覺得可能嗎?別說大戶人家了,就是像咱們瓊州的小門小戶,遇上這樣敢於私奔的女子,都是有多遠趕多遠的,就更別提在京城的李家了。人家可是講究面子的家族。”
可不就是講究面子,就連退婚,都想讓別人先退。可惜到最後,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想來李家現在在京城的口碑也不會好吧!這一切都是因爲水婉清,李家怎麼可能對她好。
“那她會怎麼樣?”陳依然有些可憐水婉清了,在甘州已經是聲名狼藉了,如果李家再不要的話……
“就看李元林對她的感情多真了,最多就是小妾的命了,”傅瑤淡淡道。對水婉清,她實在沒那麼多興趣知道她的情況。
休息的時間差不多了,傅瑤和陳依然正想起身去戲樓,不想身後卻是傳來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的聲音。於此同時此起彼伏的尖銳叫聲也響了起來。
傅瑤一驚,猛然回頭,發現竟是剛纔看戲的戲樓傳來的響動。
“出了什麼事?”陳依然顫聲問,貼近了她。
傅瑤端凝了神情往那邊看過去,暖亭裡的人也聽到了動靜,紛紛從驚恐的站起了身往那邊張望。
“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情?”
“好像是戲樓那邊。”
“啊——我娘還在那裡!”
院子裡也開始亂了起來,都是有些驚恐的神情,有些小姐還嚇哭了。
剛剛那聲響動並不算大,真正讓人害怕的是那些驚叫聲。
暖亭裡的人有些哭着往戲樓那邊去了,大部分人還是不知所措的立在裡面觀望。
陳依然反應過來之後臉色白了白,看向傅瑤道:“我母親還在裡面,我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語氣堅決的說完就往那邊跑。
傅瑤拉她不住,又擔心周蘭她們,連忙跟上去、
這時候她眼睛聽到院門口氣喘吁吁的婆子丫鬟們驚恐的喊聲:“快去外院找大夫來,裡面着火了,有人受傷了。”
陳依然已經是臉色煞白。傅瑤也很擔心周蘭和周雪,兩人急急地往裡面跑。
戲樓裡面早已亂作一團,桌椅板凳倒成一片,吃的瓜果點心也撒了滿地,夫人小姐們又是驚恐又是擔憂的到處亂跑。
好在齊府的管事還是很有辦事能力的,立即遣了幾個辦事的婆子過來,經過一番疏散勸說倒是很快讓現場安靜了下來。
陳依然一進去就直奔最前面陳夫人剛纔坐過的地方,傅瑤也想找周蘭她們,於是跟她分開去找。很快就找到了,周蘭倒是很鎮靜,沒有像別的人一樣大呼小叫的亂跑,而是帶着周雪躲到了靠近門邊的桌子下,這樣就算有危險也能立刻逃出去。
見到傅瑤兩人都擔心的詢問。
“五娘,你沒事吧?我還生怕你在裡面呢!都不敢出去。”
“我沒事,你們呢?”
見對方都好好的,不免放下了心,此時廳裡已經沒有危險了。傅瑤就想去前面看看,因爲那裡是最熱鬧的,聽那些婆子的叫喚聲好像是馬慧嫺受了傷。
“你帶周雪出去,我去看看依然,”傅瑤對周蘭道。
周蘭還不放心,要跟着去。
“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們先出去吧!人太多了等下管家又要疏導了。”
周蘭只好作罷。
大廳裡除了最前面一排比較混亂外其餘的地方都被管家清理了,人員也都請出去了,所以,傅瑤很快就走到了最前排。
前面一排最是狼藉,戲臺正中的一個架子倒在地上,架子前面凸出來的一跟柱子正壓在馬慧嫺胳膊上。柱子通紅,上面還有火星,顯然是剛纔着火了。馬慧嫺是趴在齊老夫人身上的,此時正有幾個婆子正小心翼翼的將那柱子從馬慧嫺身上移開,又有幾個婆子去後面搬動架子,幾人一起用力,纔將馬慧嫺身上的重物移開了。
再看馬慧嫺,她的半條手臂都被柱子砸傷了,因爲火勢較大,她穿的衣服又都是棉織品,很快就點燃了,然後她的手臂也被燙傷了。急速請來的大夫立即過來給她看傷,只是燙傷很嚴重,好多布料都被火燒的印在了皮膚上,一揭馬慧嫺就痛的直皺眉。
看着很是悽慘,傅瑤心下一滯,怎麼會這樣?
不過很快就有人爲她解了惑。
“哎!我一個老婆子被砸了就砸了,你撲過來幹什麼啊!這麼細嫩的胳膊以後可怎麼辦啊!”
說話的是齊老夫人,剛纔馬慧嫺是撲在她身上的,重物被移開了,婆子也將馬慧嫺挪開了點,老夫人也才得以自由。此時正心疼的看着馬慧嫺的胳膊,又囑咐大夫小心點爲她治傷。
馬慧嫺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對自己胳膊的心疼,整張臉都很虛弱,額頭上居然滿是汗水,可見她很不好過,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齊老夫人。“老夫人,我一直將您當長輩看,長輩遇到了危險,我怎麼能置之不理呢!您放心,不過是條胳膊,跟您的安危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聲音很虛弱,齊老夫人更感動了,連連制止她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
等大夫小心的將她手臂上的殘留的衣料清除乾淨,又上好藥後,齊老夫人就趕緊吩咐人將馬慧嫺扶到了客房休息。
除了馬慧嫺受傷外,其餘還有幾位夫人受了些傷,但是並無大礙。
這次失火的原因,據說是請來表演雜耍的那些人在搬動新把戲的時候,不小心將火印子噴射了出去燒到了戲架子上的幔帳。正好那戲架子倒了下來,本來是砸不到底下人的,可是這戲架子正好突出了一根長柱子,而這根長柱子又正好對着齊老夫人倒了下來。一切發生的很快,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時,那根柱子已經直直的向老夫人倒了下來,周圍的夫人們早就嚇傻了。就在關鍵時刻,身邊一個人影直直的撲在齊老夫人身上,承受了那根燃着火的柱子的力量。
這個人,就是馬慧嫺。
傅瑤聽到這樣的真實情況時,心裡五味陳雜,除了震撼還有震撼。
以她對馬慧嫺的瞭解,她對齊老夫人肯定沒有這麼深的感情,當然,馬慧嫺也不像一個捨身救人的救世主。
那麼只有一個原因——她要博得老夫人的好感,讓老夫人欠她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是,這個事故是眨眼之間發生的,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想到了以身試險,畢竟那根棍子砸下來,結果怎樣誰都不知道,但是會受傷那是一定的。
可是馬慧嫺卻果斷的做了,不得不說,她很會抓住機會,對自己也很狠。
一個對自己都狠得下心來的人做什麼事不可能成功?
“當時不知道怎麼的,與老夫人一起坐着的那幾位夫人衣服上都着了火,接近她們的人也很很容易就將身上引着,竟是沒有人敢近她們的身。幸好馬姑娘不顧危險救了老夫人,只是馬姑娘那隻手臂估計是恢復不了了。”
見到陳夫人沒事,陳依然正乖乖的依偎在母親懷裡,聽她講剛纔的兇險。
陳依然同情的說:“馬姑娘真可憐。”
傅瑤不置可否。
這件意外發生後,無論是主家還是客人都沒有心情再繼續呆下去了,於是,暖爐會很快就結束了。
不過齊家也很會做人,臨走的時候每個人都收到了一份精緻的禮物,以表達這次的歉意。已婚的婦人收到的是一匹上好的絲綢,未出閣的小姐收到的是一套珍珠瑪瑙頭面。
之後的幾天,傅瑤聽說齊老夫人讓自己的兒媳、齊靈兒的母親收了馬慧嫺當乾女兒。
馬慧嫺的苦肉計,果然收到了她想要的成果。
傅瑤看着緩緩飄落的雪花想,這年的冬季註定是寒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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