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乍現一絲涼意,這身子一涼,正想起身關上殿中的窗子之時,不遠處傳來了管家的聲音,說是今日得入宮面聖。
這入宮一事好似己經沉澱在兒時的記憶裡,我都記不清我有多少年沒有入過那道宮門了,應該是外祖父離世,我病着,我娘瘋着的那一天起。
沒有刻意的梳妝,手上只多添了一隻芙蓉玉鐲子,頭上多了一頂沉重的金步搖。
在我來到府門口時,戰天齊一身青衣長褂襯着幾圈金絲線在陽光下格外的晃眼。
我微微上前行了一禮:“讓爺久等了。”
“我也剛到,上車吧。”他的聲音亦是淡淡。
這上了車,他沒多瞧我一眼,我也沒多瞧他一眼,要說看得仔細,還是拜堂遇刺之時,似乎我們倆都忘記了那密林之中發生的事,他不提,我更不願生事。
“皇家見禮會有些累,你可先行休息會。”又是淡淡的一語莫名的悠悠的傳來。
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還沒闔眼,他倒是搶了我一步,這樣閉着眸的他,倒顯一絲溫文靜謐,突然想起來了在府中那些丫頭議論的一些話。
八爺是宮中靜妃之子,聽說,靜妃的身子一直不適,早在十幾年前就請命入寺爲皇家祈福。
這一去至今未歸,若不是這個兒子出息,只怕早就讓人遺忘了,宮中的女人亦是如此,要麼憑藉獨有的聖寵,要麼母憑子貴,才能在宮中立有一席之地。
眼前這位八爺可是朝中呼聲最高的王爺,皇上的衆多兒子中,最中意的就屬太子與他,也許我嫁給他,也只是因爲父親覺得眼前這個八爺這些年的威望開始超過太子,給父親造成了一種危機感。
即是這樣,我能做到的,就是好好的做好我的齊王妃,至於婚姻幸福,那一切都是命。
伴着這些思緒,皇宮馬上就到了,有些興奮,畢竟這麼些年沒有再入過宮了,倒是好奇變化成什麼模樣?
隨馬蹄停下,他也微微睜開了眼,我連忙轉了眸,他先我一步下了馬車,我隨後也跟了上去,卻讓我吃驚的卻是他竟在馬車下等着扶我下車,有些驚詫,也有些不知所措。
終還是將手伸向了他,這好像是第一次感覺到他手的溫度,是暖的。
“宮中不比府中,切記不要亂跑。”
對於他的警告,我低眸微微一笑,“多謝爺提醒。”
“我入內閣還有些事,你先在這等着,去去就來。”
我不支聲,只是點點頭,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無奈的站在原地,正好藉機好好的看看這久違的皇宮到底有了哪些變化?
不到一會兒,我正四處瞧瞧時,便看見迎面走來幾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氣質如蘭。
她們一邊向我走來,還一邊打趣着笑着,一看便知是這宮中的貴人,憑着記憶細細琢磨了一番,想必也是這宮中幾位爺的女人。
胭脂味越來越重,她們在向我漸漸靠近,我微微挪了一邊,低頭,卻沒有行禮。
“這不是八弟妹麼?”聲音自我右邊傳來,當我擡頭,一名華麗的女子正一眼笑意的望着我。
我心下揣度,叫我弟妹,定是嫂嫂,我微微擡了眸,映入眼簾的是閃閃發光的金步搖。
七公主紫羅獨愛紫色,不管是頭飾還是衣飾首飾都離不開紫色,從着裝打扮來看,眼前定是紫羅公主。
紫羅公主是冰妃之女,冰妃早逝,皇上寵愛此女,便一直將她留在了身邊,至今未嫁,能與紫羅公主一道同行的必定是幾位嫂嫂。
“蝶衣見過紫羅公主及幾位嫂嫂。”
“八弟妹快快請起,都是一家人,咱們不興這套禮節,那日在大婚之上,六嫂沒把你瞧清楚,但今日六嫂卻一眼將你瞧出來了,這是隨八弟來皇宮見禮吧,來,六嫂領你介紹介紹。”
原來她是六嫂,平王的正妃,我曾聽娘說起過她,她是朝臣柳御史之女,柳如煙。
接下來,她領着我走到紫羅公主的面前笑着道:“這是七妹,紫羅公主。”
我微微軀膝,手上便一股力道阻止了我。
“禮就免了吧。”
就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輕盈的離開了,紫羅公主的高傲與自負,我早在十幾年前就己見識過,衆人都說她不可一世,而我卻不那麼認爲,至少她待我不一般,可如今看來,我能一眼認出她,她卻無法識出我來。
“紫羅性子如此,別放心上啊。” 六嫂淺淺一笑。
接着她又帶我到了另外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面前道:“八弟妹,這是你的五嫂,成王的正妃。”
成王妃是王尚書的女兒王思寧,深得成王喜愛,聽說成王爲了她都不敢再納妾室,這弄得宮中成王的母妃定妃很是被動,今日一見,她的眸中確實有不可擋的風情萬種。
“五嫂安。” 我上前微微行了一禮。
“八弟妹不必多禮,久聞這華府的女兒個個傾城之貌,太子妃三嫂的美貌是傳遍全京城,今日得見八弟妹,原來八弟妹比三嫂還要美上幾分。” 王思寧面上微微一笑,連忙扶起了我。
“謝五嫂美贊。”
而後,我又被六嫂領着上前了一步,這一步卻沒有讓我行禮,而是眼前這名嬌豔的女子反向我行了一禮。
“臣女納蘭珞見過齊王妃。”
我微微一怔,朝中能姓納蘭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醫令的納蘭權太醫,她必定是納蘭太醫的女兒。
久聞太醫之女納蘭珞是一個醫術,美貌,驚才豔豔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連忙上前扶起她,卻沒有想到剛碰到她的臂膀之時,她身子一抖,“唉喲”了一聲。
引得我手上也一抖,連忙鬆開了手,六嫂慌着迎了上去。
“珞兒,你沒事吧。”
“沒事……”納蘭珞帶着痛的低吟聲,倒讓我感覺一絲熟悉。
六嫂輕輕的扶着納蘭珞,微微擰眉看向我說道:“八弟妹,可不要見外啊,珞兒前幾日上山採藥,手臂受了傷,這纔剛剛好一點。”
我微微斂回思緒,欲要伸手去察看她臂上傷勢時,她卻臉色微慌的避開了我。
我抿了抿脣,只好縮回了手,謙和有理的道聲歉,“真是對不起,方纔不知珞兒姑娘身上有傷,是蝶衣莽撞了。”
“齊王妃言重了,珞兒身爲宮中的太醫,上山採藥是珞兒常做的事,身上受點傷也是在所難免,比起八年前,珞兒爲天齊尋找解毒的藥草,差點丟了這條性命,這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麼!”納蘭珞的眸中閃過一絲亂意,一下竟讓我想起那晚林中小屋的聲音。
我微微一怔,面對她的話,卻不知該說什麼?
六嫂倒是面上染了情緒,輕言道:“珞兒,先別說這麼多了,我扶你上太醫院瞧瞧。”
我眸光偏向她們倆離去的方向,準備跟去時,突然手上一道力道傳來,五嫂衝我淺淺一笑,那笑容卻不同方纔的溫和。
“這珞兒可是你家爺的心頭肉,說起話來也是這般尖酸,你可不要往心裡去,不過嫂嫂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現在是齊王妃,可要將你家爺看牢了,這珞兒可不是省油的燈……不說了,我也得跟去瞧瞧。”
她說完便匆匆的離去了,我也未跟上,不過有一點我敢斷定,這納蘭珞必是林中小屋戰天齊的一心想護着的女子,也難怪方纔從她的眸中乍現一絲敵意與慌亂。
可是此時令我奇怪的是六嫂,五嫂都見着了,卻獨獨不見我那長姐,今日來宮中,一半的心思沒有放在見禮之上,我是抱着太多的期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