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軍皺着眉頭,一臉嚴肅的問道:“你的意思是,現場的爆炸物,是工業上最常見的硝銨炸藥?”
“嗯,應該不會有錯,只不過,現在檢材還沒檢驗,我不敢把結論定死。”秋宇慎重的說道:“用硝銨炸藥的話,現場一定會有起爆裝置,而且是電起爆的裝置,這個東西,我們在現場也暫時沒有發現。”
“會不會是被爆炸摧毀了?”
“這種裝置,有些像一個小盒子,上面有一把鑰匙,還有起爆按鈕。操作的時候,需要將鑰匙打開,接通電源,再按動起爆按鈕就可以。裝置上連接着電雷管,雷管的引爆頭插在炸藥上,起爆按鈕一旦按下,雷管馬上就會爆炸而引發炸藥的爆炸。一般來說,正常起爆的話,出於安全考慮,這個起爆裝置會離炸藥非常的遠。”秋宇認真說道:“就這個案子而言,如果是外人作案,目的是要滅了這家人,那這個起爆裝置應該會在樓下,炸藥放在室內,雷管的引線從樓上拉至樓下,人在下面起爆。這樣一來,就說明嫌疑人是在半夜悄悄潛進了現場,分別在門口,小臥室和客廳內安裝了炸藥,離開以後再到樓下實施起爆。”
“完全有這種可能,趁受害人全家熟睡的時候,悄悄進來,確實可以做到。爆炸以後,所有東西都毀了,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痕跡發現。”彭輝忍不住接口說道。
“彭隊,這種說法,確實是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但是有些不符合常理。”秋宇皺着眉頭說道:“炸點的三個位置,分別在客廳正中、小臥室正中和一進門的入口處。嫌疑人作案的目的是要滅了他們一家,在放置炸藥的時候,應該首先會考慮臥室。但他僅僅只是在睡着一個老人的小臥室裡放置,而沒有放在其他臥室。當然,有可能是出於怕驚醒了人而不敢進入主臥室。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應該將炸藥放置在客廳內靠近主臥室的牆邊,而不是放在客廳正中間。還有,他在門口這個位置放一個幹嘛,旁邊住人的小臥室已經放了一個,另外這邊的書房又沒人居住,他放這一個,不是多此一舉嗎?”
“還有,這個現場雖然破壞非常嚴重,但爆炸的威力並不算是太強,我認爲,每個炸點的藥量並不是太大。如果將這三個炸點的炸藥全部放在一個點上,那威力絕對要大得多,爆炸的衝擊波絕對是分開以後的數倍,不出意外的話,整個四層有可能全都毀了,連五樓和六樓也得跟着遭殃。也就是說,嫌疑人既然有這麼多的炸藥,只需要去到室內找個中間點的位置,安置一次爆炸裝置就可以。對於他來說,絕對要比分開在幾個點上要安全得多,也簡單得多,還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會用這種炸藥的人,應該是個熟知這方面技能的爆破手,而且,手裡還得有全套的爆炸裝備。起爆器、電雷管、炸藥,一樣都不能少。這種人,十之八九都是礦山或者工地上的專業爆破手,對炸藥的威力瞭如指掌。會在別人家裡安置炸藥,想炸死全家的這種人,我不敢說他是心理變態,也絕對是個喪心病狂,更是對死者一家恨到了極點。一個專業爆破手,有爆炸物,喪心病狂,對死者一家恨之入骨的人,想要達到自己的這個目的,難道還會考慮自己的做法會不會造成樓房倒塌,導致其他無辜的人受害?我想,應該不會吧!”
“那你的意思是,沒有外人作案的可能性?”錢治國皺着眉頭,突然問道:“難不成,是他家自己人乾的?這更不可能吧!”
“我不是說沒有外人作案的可能性,只是說,這種可能存在不符合常理的情況,可能性應該比較小。”秋宇也是緊皺着眉頭,有些不解的說道:“如果是他家人自己乾的,也有些不太對勁。”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幾位領導聞言,都是一頭霧水。
“如果是自己家人乾的,就應該是選擇自殺。自殺的同時,還存在着不知是什麼原因的顧慮,想將全家人都一起弄死。這個人,就應該是四名死者中的其中一個。401室對面402室那個死去的老人,完全就是一名無辜的受害者,他的嫌疑可以排除。既然要炸死全家,自然會在自己的身邊放置炸藥,起爆裝置也就在這個人身邊,這個死者,一定會被炸得個稀巴爛。但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兩名中年死者,應該就是房主人夫婦,並不屬於被炸藥直接炸到身體導致死亡的情況,真正被爆炸直接炸死的,只有睡在小臥室裡的這個七八十歲的老年婦女。這個老年人,會做這種事嗎?又能做得了這種事麼?”
“你說的也倒很符合常理,既然這樣,外人作案和自己人作案都存在一定的不符合常理,那會是什麼人乾的?”錢治國很是不解,他低着頭想了想,又道:“現在調查還暫時沒有開展,這家人應該有子女,但是現場並沒有發現年輕人的屍體,會不會是那兩個中年人的子女乾的?”
“這個可能性確實存在,並不能排除。”秋宇想了想,又道:“現在,我們僅僅只是初步的勘查了現場,而且是最初步的勘查,很多工作都還沒有開展。我個人覺得,下步需要馬上開展對死者一家人身份及社會關係的調查,死者全家的軌跡必須全部摸清。否則,勘查與調查一旦脫節,很可能會導致案件陷入僵局。”他頓了頓,又道:“另外,最麻煩的事,就是現場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勘查,但是,裡面極其的危險,隨時可能坍塌,該怎樣來開展這個工作,我還暫時沒有一個好的辦法。還有,現場的四具屍體都必須移出來進行屍體檢驗。樓下院子裡這具男屍倒沒有任何困難,難的是樓上的三具女屍,該採取怎樣的辦法移走。說到底,就是現場該怎樣進去,進去多少人的問題。”
幾名領導聞言,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秋宇所說的,確實是當前最難解決的問題,進也不是,退也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張愛軍才問道:“這個現場,你保守估計,需要勘查多長時間?”
秋宇低着頭細細斟酌了一番,才說道:“最快也要兩天,因爲,這種現場需要大量的清理,只有清理乾淨了,才能儘量減少遺漏。換句話說,這個現場的勘查,也就跟進去房間將裡面的衛生打掃乾淨,差不多是一個概念。”
“啊!這樣的話,別說兩天,一個星期都怕不太可能。”錢治國驚訝的說道:“ 派二十個人進去,也許兩天可以完成,但是,根本不可能安排這麼多人進去,危險係數是不能不考慮的因素,更是主要的因素。”
“這個現場,我個人認爲,進去最多不能超過六個人。”張愛軍突然說道:“進去的人越少,房子需要承受的重量越輕,也就越安全。而且,人少一些的話,就算髮生意外,逃脫的機率也要大得多,傷亡的比率纔會更小。”他頓了頓,又對錢治國和彭輝說道:“你們先把所有偵查和情報人員安排出去,現在開始,圍繞死者全家展開全面調查,不能有任何遺漏。我們和小秋繼續研究下步如何勘查現場的問題。”
錢治國和彭輝得到指示,點了點頭,迅速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說說你的看法,有什麼好的建議?”張愛軍看着秋宇,一臉嚴肅的問道。
“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只是,還有些不太成熟,而且,如果真這樣做的話,實在是有些大動干戈。但是,卻能將危險降低到最大限度。”秋宇無奈的說道。
“只要能降低危險,就算代價再大,又能跟人的生命相比麼,你說吧!”張愛軍點了點頭,慎重的說道。
……
天剛矇矇亮,鹿城區霞光路這裡卻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這裡除了有大量警察在維持秩序外,還有很多早起的羣衆發現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幕。人人站在警戒帶外,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遠處這幢“千穿百孔”的怪異樓房,正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短短的霞光路,街道兩頭已經被警察徹底封死,離得較近的幾幢樓房的所有居民,在半夜就全被警察叫醒,有序的撤離了這裡,暫時安置在了附近的小酒店裡。他們將離開自己的家,直到現場勘查結束,再將這幢樓整個的拆了爲止。
當天晚上,張愛軍就將情況彙報給了鹿城區區委書記和雄鹿市市委書記。這兩位地方大員完全同意公安機關出於安全角度的考慮,並做出了指示,通知相關部門全力配合。
當秋宇半夜從現場指揮車上下來之後,他通知了殯儀館來將樓下的那具男屍拉走,便帶着技術中隊的全體民警各自返回家中睡覺。前期有大量的安全防範工作要做,這些工作,並不需要他們,只有這些工作做完,才輪到他們進入現場進行勘查。後期的工作任務很重,現在的他們,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和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