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雍家的人?”老農狐疑地看着雍博文,“你這孩子,怎麼能咒自己家裡人死呢,真是沒個輕重!你跟雍老爺子什麼關係啊?是他的遠房親戚嗎?他們是搬家了嗎?這麼多年了,也是該搬個家纔對,這地方的風水本來就不怎麼樣啊。”
雍博文瞧了棉花一眼,見老黑貓肯定地點了點頭,便道:“雍老爺子是我爺爺,我父親叫雍容,也叫雍華容。”雍家族譜排行,漢華博學,只不過到了雍容這一輩兒因爲名字裡犯華與天時有衝,所以就由雍漢生做主,去掉中間的華字,只餘兩字,待到將來百年之後再將華字重新添上。
“你是容小弟的兒子?”老農打量着雍博文,“那就更不對了,好端端的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能咒家裡人啊,這犯忌諱的懂不?多不吉利啊!”
聽老農這麼說,雍博文便有些懷疑。法師是不相信隨口說話會犯忌諱這種事情的,一個內行人也絕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如果這老農真是當年太平道的老人,就算是在鄉下隱居多年,也不至於說出外行人的話來吧。他不禁又看了棉花一眼,只恨這老黑貓又精又滑偏卻不會說話,要不然也能問問這老農倒底是何許人也。
不過話既然說到這裡,雍博文也不能不答,便道:“大爺,我剛纔說的確實是實話,現在雍家就剩下我自己,其他人都已經過世了!”
這下老農真是驚呆了,失神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雍老爺子那可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怎麼就沒了?當初我走的時候,他還笑着說等我回來給他帶本地臘肉,還要和我喝上幾杯,怎麼就沒了?雍家那好大一家子人呢,怎麼說沒就沒了?”
雍博文見老農失魂落魄,站都要站不穩了,連忙把他讓進屋裡。
這老宅的傢俱雖然好多年沒人經管,但當初也都是上等的好料子,倒也沒有壞掉。
雍博文在車上找了塊抹布擦了擦灰,讓老人坐下定定神,又從車裡拿了瓶礦泉水給他,見他從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這才問:“大爺,您怎麼稱呼啊?”
“我叫王老栓,當初雍老爺子都叫我栓子的,還說我的名字太土氣,要給我改個名字,可惜沒等改,我就走了。”老農小口抿着礦泉水,“當初我可是捨不得走呢,可我爹掂記着落葉歸根和家鄉的老宅,非要搬回關裡去。唉,你說說,雍老爺子那麼好的人,怎麼就沒了?你剛纔說是什麼滅門血案?”
雍博文點了點頭,就把當年血案經過講了一遍。這件事情雍漢生從來沒有對他詳細說過,他知道的內容都是從艾家夫婦那裡得來的,基本上屬於道聽途說,很多細節也說不上來。
王老栓聽完便問:“你可真命大啊,能逃過這一劫,不容易,不容易。”
雍博文道:“當時我爺爺和鬆巖太爺爺帶着我去了一個老朋友家裡,這才逃過這一難。後來鬆巖太爺爺和爺爺相繼去世,我就被送到別人家寄養。”至於後面雍漢生爲了報復,大鬧紐約國際法師委員會總部,殺入大聯盟總部這些事情,因爲拿不準這老農的身份,自然也就略過不提了。
王老栓聽完唏噓不已,拍着大腿道:“唉,雍老爺子一輩子積德行善,那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活神仙,就連省裡的大官都來找他瞧病,怎麼臨老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這老天爺真是個不開眼的瞎子啊!”神色雖然有些悲傷,但大抵也就是個不干己事的外人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同情而已,越發讓雍博文覺得這老頭不會是太平道當年的門人,要不然聽到掌門家滅門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可能表現得這麼平淡纔是,便收了話頭,不再往細說,轉而聊起了新農村屯當年的一些事情。老人大抵都愛回憶過往,這王老栓也不例外,一說起年輕時在村上的那些事情,立刻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雍博文以前也聽雍漢生說過一些村裡的趣事兒,此時與王老栓講的倒也能印證一二。
如此閒聊了二十多分鐘,王老栓這才起身告辭。雍博文早就聽得有點不耐煩了,見王老栓總算要走人,不禁大喜,假惺惺地挽留了幾句,便送王老栓走人。
王老栓出了門與雍博文告辭,說是還要去村裡見見其他老朋友,便邁着蹣跚的步子慢慢往村裡走去,瞧那樣子身子骨也不是很健康,直不知道這老人的兒女怎麼就放心他這麼大年紀一個人出這麼遠的門。
雍博文目送王老栓遠去,轉頭問棉花道:“他是什麼人?”
棉花很認真地看着雍博文“喵喵”叫了兩聲,騰地跳到地上,又跳又翻跟斗,還難得的人立而起,舉着兩個前爪一通亂比劃,足足忙活了兩分多鐘,這才停下來,滿懷希望地看着雍博文。
雍大天師摸着下巴思忖半天,很認真地道:“我沒看懂你什麼意思!”
可憐的棉花撲通一下趴到了地上。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辛苦,可我弄不明白就是弄不明白嘛。”雍博文安慰地抱起棉花,“你說你也夠笨的了,跟了我爺爺那麼多年,他天天打坐練功,就算不教你,你也能學一兩招吧,好好練習的話,進化成妖應該沒問題,人家有這機緣的哪個不是很快就練成妖精,口吐人言變幻人形了?你倒好,白放着這麼好的便利條件,居然到現在連句話也不會說,真是隻笨貓。”
棉花乾脆地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好像死貓一樣往雍博文懷裡一趴,動也不動,任他如何嘮叨,只做充耳不聞。
雍博文拿這老貓也無可奈何,只得收拾了東西,開車出院,重新封閉好門戶後,駕車離開,他的事情多着呢。
雍博文駕車剛剛離開,那大門前便如幽靈般緩緩浮現一人,正是王老栓。
依舊是那個蒼老的樣子,可卻一掃方纔那尋常老農的神氣,往那裡一站,淵停嶽峙,混濁的老眼精光四射,自是一翻高手氣度,哪還有半點老態。他伸在空中抓了把汽車離去時帶起的狂風尾巴,放到鼻端輕輕嗅了嗅,旋即一轉身也不彎腰作勢,蹭地一下平地裡跳起老高,輕鬆地翻過將近兩米高的院牆,動作輕靈如意,哪還有半點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