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層,1313房間。
若是放在西方,這絕對是一個不吉利到極點的房間,某些樓宇甚至都不會設十三這個樓層,往往十二層上去就上接是十四層了。
不過在東方卻沒有這個講究,日本法師協會總部大樓的高級休息室就設在這一層,總共十五個房間,主要供高級會員、來訪客人臨時休息用。雖說是臨時休息的地方,可一應裝飾佈置卻全都是高規格置辦,比起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來,那是隻有更華麗的份。
這1313房間便是其中一個。
只不過此刻房間中卻變了另一翻模樣,鬆柔的手工羊毛地毯被整個掀起來捲到房間一側,六個赤裸上身下面穿着黃色袍服的僧人並排盤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雙目緊閉,彷彿雕像般紋絲不動,唯有嘴脣不停蠕動,默默誦經。這六個僧人都是老得滿臉皺紋,又黑又瘦,身上乾巴巴的,連肋條都能數得清清楚楚,看起來倒與非洲難民有得一比。在他們身後,是一張大牀,一個嬌小的身形縮在被子底,似乎正在熟睡,僅僅一綹烏黑的長髮自被沿處露出來。
房間中充滿了一種悠閒的靜謐氣息。
驀得,其中一個老僧猛得睜開眼睛,往牆角的通風管道口瞧了一眼,擡手在胸前空握成拳,向着管道口虛虛一擊。
無聲無息間,那通風管道口連同周邊的牆壁好像麪粉一樣漱漱落下,露出黑洞洞一個大窟窿,窟窿中正趴着一個滿臉愕然的年輕人,手中端着一臺pda,正是剛剛按圖爬過來救人的雍大天師。他到了通風管道口,正待施展六耳神通好好探查一翻房間裡的情形,哪知道還沒有來得及施展,就覺四周法力如同狂濤般波動不休,四下牆壁管道隨之寸寸碎裂,化爲粉沫,而他所趴的位置卻彷彿龍捲風的風眼,平靜無異,正錯愕間,所有的遮擋物已經消失,六個黑瘦的老和尚整齊地排坐在眼前。
居然,就這麼被發現了。
一拳把雍大天師打出來的老和尚緩緩收拳回胸,直勾勾看着雍博文,卻不說話。而其他五個老僧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雍博文大大方方地爬出來,撣了撣身上的灰法,乾笑兩聲,然後又看了看掌中的pda,問:“這裡是1313房間吧。”
唯一睜眼的老和尚張嘴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句什麼。不是日語,最近幾天雍大天師經常聽,就算聽不懂也對語音語調有足夠深刻的印象;不是英語,這個雍大天師懂,想當年可是過了六級的;也不是法語,雍大天師對法國的藝術電影,尤其是先鋒派的作者電影,極感興趣,像什麼親密啦、操*我啦之類的,看過好多的,對據說曾經是歐洲最高雅代表的語種也略知一二;當然了,既然聽不懂,那也不會是漢語。
在這一刻,雍博文終於深刻體會到了國家教育部死命推廣外語教學的良苦用心了。
這是什麼時代?地球村時代啊,出門就得碰上三倆國際友人,你要是不會兩三門外語,連跟人說話都不會。這不,雍大天師現在連問個路都言語不通,只能跟老和尚乾瞪眼,然後稍錯了錯眼珠,目光落到老和尚身後的大牀上,不禁一喜。
那牀上躺着的,從身形上來看,明顯就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兒。這兵荒馬亂的當口,在這個剛剛經過一場血戰的大樓裡,除了被小野三堂擄來的巖裡麻央,想必也不會有其他真言宗的家屬之類跑到這裡來住宿,還要派這六個一看就很具高手形象的老和尚看守。
“好像走錯路了,告辭,告辭!”
雍博文衝着睜眼老和尚揮了揮手,轉身就往外走。
那老和尚大聲說了一句什麼,就見房門一開,涌進四個和尚來。這一回進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真言宗和尚了,那黑白僧袍和掛在背上的斗笠就是最醒目的標誌。
四個和尚涌進門,與雍博文打了個照面,大吃一驚,同時喝了出來:“雍博文!”
名氣啊,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名氣!真言宗上上下下好幾千和尚,不認識櫻井夏森的或許有,可不認識雍博文大抵是一個都沒有了。
“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雍博文大喊一聲,一拳把最近的真言宗和尚打倒,一轉身間,大把紙符已經如雪花般灑出。剩下的那三個真言宗和尚想是已經聽說雍大天師使符的厲害,一見眼前符紙飛舞,二話不說,拉起被打倒的同伴轉身就跑,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把房門給帶上,倒是相當的有禮貌有素質。雍博文也無暇去理會他們,喝了聲疾,那漫天飛灑的符紙便盡如流星般向着六個老和尚射去。
六個老和尚依舊紋絲不動,符紙飛到他們身前不足米許的地方,便好像落到了夏日陽光下直射下雪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愣是沒有一個起作用的。
雍博文嚇了一跳,自打體會到自家符籙打架比捉鬼更犀利以來,還從沒有遇到過這種出符無效的情況,一時摸不清楚這六個老和尚是什麼底細,心思一動,九幽魂焰神魔自身邊浮現,九個骷髏頭中陰光一閃,九式陰雷齊齊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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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睜眼的和尚眉頭一挑,臉現怒容,喝了一聲,其餘五個和尚仍不睜眼,卻與那睜眼和尚齊齊在胸前捏動手印,淡淡光華自其指間流出,彷彿六道溪流匯聚一處,化爲一個圓鏡般的光盤擋在身前。那九式陰雷正中光盤,卻如同光線照鏡般,折射開來,有奔牆上去的,有奔窗子去的,有奔棚頂去的,還有三顆直挺挺返回來,直射向雍博文。雍博文後退一步,返手拉開房門竄出去,順便再把門帶上,回頭一瞧,正與那先前逃出來的四個真言宗和尚來了個眼對眼。那四個和尚一聲發喊,齊齊衝上來,雍博文將那詭異的移形換體使出來,在四個真言宗和尚間轉了一圈,輕輕鬆鬆地把他們盡數打倒,再一回身,卻見身後原本的整堵牆壁都不見了,不僅如此,那房間不僅四壁消失,連屋頂也消失了好大一塊,狂風呼嘯灌入,可到了那六個和尚身前立刻消失。彷彿那六個老和尚所坐的位置成了另一個世界,沒有任何干擾可以進入,便是連他們身後牀上的被褥都沒有絲毫波動。牀上人依舊躺着紋絲不動。
雍博文正要再使其他手段,忽聽腦海中響起花間的聲音。
“不要用那十三種邪派法術,直接用破魔劍!這六個傢伙擺的是胎藏不動心陣,一心不動,波瀾不起,無論什麼手段在他們的心陣面前,都會化於無形,更是那十三種邪派法術的剋星,你要是有雍漢生使符的手段,用太平道的符籙之術就可以破掉,不過你的本事不行,只能取巧。聽我的,使不動明王破魔劍,出劍前先把招式名喊出來,然後用驚魂符,再儘量拋火符,最後使無可不破煩惱劍,然後拿出你陸地飛騰的本事,直衝過去搶了人就走,千萬不要有猶豫或是停止,不然的話被他們困入心陣,你就等着小野三堂過來收拾你吧。”
“不說不幫我嗎?”
雍博文百忙之中回了一句,俯身把一個真言宗和尚的竹杖撿起來,臨時充劍,擺出破魔八劍的起手勢。
“我說的是不幫你去救那幾個歐洲法師,現在有事總不能看着你這個笨蛋在這裡等死吧。快動手,小野三堂聽到動靜肯定會下來!”花間的語氣頗爲無奈。
雍博文大吼一聲“不動明王破魔劍”,一劍劈出。
那一直緊閉雙眼的五個老和尚同時睜眼,六雙十二隻清澈得近乎透明的老眼緊緊盯着雍博文落下的竹杖上,空中一種無形的波動盪漾而起,狂猛無匹的劍勢狂風一般自六個和尚中間捲過,一直紋絲不動的老和尚們同時伸出右手向前一抵,正抵住這其勢幾可開天劈地的一劍。轟然炸響中,逆風大作,空中充滿了氣流急速掠過的尖銳利響,爆發出一連串沉悶的音爆。雍博文念動咒語,先拋六張驚魂符,再將身上的火符大把大把地灑將出去,空中火光連閃,一團團球樣的烈焰四散飛舞,落地即燃,火借風威,風助火勢,眨眼工夫,整個房間都燒了起來。熊熊烈焰中,雍博文踏步上前,使出無可不破煩惱劍。這一招取無能勝意既無不可破。借的是無能勝明王法相,相傳這一位明王其實是釋迦牟尼化身,有無比自在之神力,能降服衆生煩惱魔障,有四臂四面,每面各有三目,青蛇環繞,發如火焰。一招使出,便是連環十六劍,一時間劍影滿目,一室火焰都被挑動,隨着劍氣呼嘯縱橫,倒好似數十支火焰噴射器從各個角度同時噴射烈焰一般。一直坐着不肯挪窩的六個老和尚也不見作勢,齊刷刷地向兩旁散開,讓出通向大牀的道路,不過他們自是不肯就這麼放棄防禦,雖然身形讓開,卻伸出枯瘦的雙臂虛虛環抱,可他們的手臂剛擡起來,就聽嗖的一聲,雍博文閃電般衝到牀上,將牀上那人連被卷着,往肩頭一扛,筆直前衝,遇到牆壁阻路,便是一計焰暴指,把那牆炸得粉碎。只聽得一連串轟轟炸響不絕於耳,宛如長龍遠去,蜿蜒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