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夜風也不是多大,可捲過林子,就出如同哭泣般的嗚嗚聲響,就好像有不知多少冤死鬼躲在那幽暗密摺深處哭訴,聽得人心裡直個勁地慌。
真是個邪門的地方,要是膽子稍小點,到了晚上只怕是連門都不敢出吧。
雍博文坐在木階上,仰頭望天,半空彎月,半空繁星,手中桃木劍有一下沒下地輕輕敲在腿上,身旁還放着把帶鞘的長劍,這是貨真價實的開鋒寶劍,開單子時他特意列上並註明需要能實戰的開鋒寶,初拿到手中時,只一抽出來,就覺寒氣逼人,一劍刺去,輕而易舉就能把碗口粗的木樁刺個對穿。雍博文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真劍,嚴格來說,做爲一個天師派傳人,用真劍是一種恥辱,天師派自有金鐵符咒,抹在桃木劍上,可讓劍讓鋼硬似鐵,可畢竟比不了真鐵,真正的破魔八劍剛猛兇狠,全沒有半點佛家慈悲,木質的劍身根本承受不了。原本偶爾冒出一招的情況下,隨便用什麼劍都可以出來,可自那夜在幻境中翻轉輪迴記熟破魔八劍後,威力倍增,一用木劍使出來,不待勁,劍身就先震得粉碎。輪迴的記憶中,就是普通的長劍也無法承受破魔八劍的威力,還是一世當中的和尚爬上藏域雪峰,以隕鐵爲料鑄成青龍法劍,才能完完整整使出破魔八劍,這青龍法劍也就成了和尚生生世世輪迴的唯一武器,起到青龍阿闍梨惠果坐化那日,長劍悲鳴,化爲青氣飛去,就此不見了綜影。
破魔八劍啊!
雍博文放下桃木劍,將身畔長劍緩緩抽出,劍身似水,在月光下幻起一池碎光。他扳着劍尖將劍身慢慢折彎,最後突地一放,出嗡的一聲悶響。
幻境中的千載輪迴讓雍博文很清楚的認識到這威力無窮的劍招並不是青龍阿闍梨惠果所創,而是他累世轉生不停積累,最終纔在惠果那一世湊齊八招,便託金剛之名,稱爲破魔樂金剛劍。
“可是我在那輪迴當中又是什麼位置呢?”
雍博文困惑地想着,這是他自那夜之後,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和尚與女人累世輪迴,身份性別變來變去,搞得他稀裡糊塗,似乎是隨之不停轉生,又似乎從開始到結束都只是一個旁觀者,就好像在看着一部接一部的連續劇,旁觀着別人的悲歡離合,偶爾感動一下,實際上卻與自己全沒有任何關係。這可真是無解的難題,或許讓那四大金剛合夥搞個什麼完全版的啓智儀式,就能想起來了吧。不過眼下可不是想這此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治好巖裡麻央,這樣在這裡就有了立身之本,到時候就可以向巖裡進藤提些條件,比如給他些錢,送他去東京之類的,到了東京只等魚純冰到來,就可以擺脫眼下的困境,返回國內,去找艾莉芸了。
劍身終於停止搖晃,夜恢復了那種可怕的寧靜,只餘嗚嗚悲風。
“小芸,你現在怎麼樣了?”
雍博文低低詢問,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既然那層掩飾揭開了,以後再想像從前那般相處,也不容易了吧。
想到此處,心中便覺得有股子氣梗着,上不去下不來,悶得人幾欲狂。
在高野山的時候,整天就想着逃跑策劃,根本無暇多想其他,如今靜下來,機場上觸目驚心的一幕幕便不自覺地自眼前閃過,生死邊緣,鬼影兇佛,卻都不如那一抹幽藍劍光來得驚魂動魄。
龍虎山的秘傳飛劍殺法,真是很難得一見。
可雍博文卻寧願自己永遠也見不到那劍光,至少不要見到那劍光是艾莉芸出的。
“也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纔會幸福。”
雍博文越想越覺得心悶,再也坐不住,長身而起,曲指一彈長劍,出叮的一聲脆響,隨即展開劍勢,緩緩舞動。他一招招施展得極慢,動作還有些生澀,可劍意一起,肅殺之氣撲天蓋,一時間夜風止晚林住,萬賴皆寂,正是號稱中土密宗陽剛第一,無邪不摧無魔不破的大日如來金剛劍,通稱的破魔八劍。這還是雍博文第一次把這八招劍法連接起來完全施展一遍,以前一來是根本就不會其他劍招,二來就是無論碰上什麼危險,當頭第一劍劈出去,就統統了賬,根本就沒有機會讓什麼危險來逼出他潛藏在某個地方的第二招。舞罷一遍,雍博文再從第一招開始重新來過,一遍又一遍,招數越來越熟練,舞得卻越來越慢,到後來,簡直就好像放了二十倍慢的電影鏡頭一般,慢到簡直可以令急性子的人吐血狂。可雍博文卻是越來越暢快,原本只是在幻覺中旁觀屢次轉世的惠果和尚使用練習或是教授這八招劍法,還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此時親自練起來這才覺得妙處無窮,每使一招都忍不住盡力放慢,以慢慢體味這劍招中的妙處。
正練到妙處,心中似有所悟,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好像是既然芽的種子,努力掙扎着想要破開遮蓋的土層,將枝葉伸展到地面上,從此脫離黑暗,盡情享受雨露陽光。隱隱間似乎嗅到泌人心脾的馨香味道,靈臺一片清明,頂門上方似有光明當頭,模糊不清但卻悅耳動聽的細細吟響就在耳邊徘徊,腳下每落一步,似乎有光明迸。
就在此時,忽聽嗷的一聲怪叫,轟隆嘩啦聲中,兩顆老樹緩緩栽倒,一個身高足有四米的長條怪異巨人憤怒地揮着拳頭自密林中衝出,直奔雍博文,到得近前,不由分說,先提出比鉢還大的拳頭當頭狠砸。
這一下要是砸得實了,就算雍大天師練過鐵頭功腦袋可以完好無損,也只能到腔子裡去找了。
雍博文恰好轉身,舉劍一撩,使出一招金剛夜叉食惡劍。金剛夜叉,又喚金剛盡,配於北方,能啖食穢惡,消災除難,摧伏邪濁。這一招以金剛夜叉爲名,正是合這食惡除難摧邪之意。劍光閃處,長條巨人登時四分五裂,噼哩啪啦掉了一地,卻全是木頭碴子,竟是個木頭巨人。砍倒巨人,雍博文喝道:“出來吧,既然來了,又何必藏在蚊蟲盈滿的樹林裡?小西川小姐皮膚保養得如此好,想來是很怕蟲咬吧。”
“不愧是傳說中的紫徽法師呢,居然就能猜到是我!”
大袖紅裙的巫女小西川美月子邁着碎步自林中走中,木屐踩在石子路面上,出清脆地咯咯響動,到得近前,小西川美月子向着雍博文深鞠一躬,道:“日本法師協會藍徽會員小西川美月子,見過雍大天師!”
“你也是法師協會的會員?”雍博文大感意外。
“難道我不像嗎?”小西川美月子攤開雙手,笑意盈盈。
雍博文道:“據我所知,法師協會條例嚴禁會員以法術謀害他人獲取利益,你這麼做就不怕受到協會制裁嗎?”
“雍大天師,這裡是日本,有這裡的規矩。更何況,那個所謂的協會條例,又有幾個會遵守呢?不瞞你說,我這麼做正是協會正式計劃的行動,得到大日本法師協會東京總會的書面許可!”
“日本法師協會授權你攝去一個小女孩兒的半魂一魄,然後每日用傀儡術法折磨驅使?你說我會不會相信?”
“你不相信也沒有關係,這是總部的即定行動,要對付的當然不是巖裡麻央一個小姑娘,而是巖裡進藤和他金花會背後的高野山!這是法師協會與東密之間的戰爭!希望你知道輕重,不要隨意干涉!”
好像一不小心就捲進了很不得了的大事件當中!
雍博文禁不住心底苦笑,道:“戰爭?好嚇人的詞。你們日本法師協會想做什麼我是管不着的,不過……那只是個小女孩兒,放過她吧。你們打你們的仗,跟她一個小女孩兒有什麼關係?”
“這怨不得別人,只能怨她沒找個好父親。巖裡進藤和金花會是高野山的外圍組織,從打五十年前成立起就一直幫助高野山打理生意,牢牢掌握着整個京都地區,使法師協會無法進入,每年數億的利潤就這樣流進高野山那羣野心勃勃的和尚手中!原本協會還想着忍讓一些,和氣生財,反正錢也賺不完。可高野山卻得寸進尺,把協會的忍讓當成軟弱,居然妄想襲斷整個日本的市場,接連派人襲擊我各地分部,甚至還屢次劫殺貨使!現在除了戰爭,沒有其他選擇。我們讓高野山看清楚現實,現在已經不是一百年前那個他們死和尚一手遮天的時代了!”
雍博文大概算是聽明白了,好像是日本法師協會跟高野山有什麼生意衝突,顯然這是個很掙錢的生意,光京都這一小片地方,每年就有上億的利潤,這簡直不是做生意,而是直接搶錢,難怪雙方都會眼睛藍地想擴大市場。
說穿了這是一場經濟利益導致的戰爭,與世界上大部分戰爭的原因都一樣。
“你們做什麼生意?”雍博文實在是忍不住好奇。
小西川美月子卻道:“雍大天師何必明知故問,滿世界的法師協會做得不都是這個生意?這些年,你們中國的法師協會膨脹迅,不是一直想着搶市場嗎?”
雍博文聽得一頭霧水,還以爲這個法師協會是類似聯合國一樣的鬆散組織,可沒想到這個協會居然還做着一種可以趕上印鈔票的賺錢生意,那這個協會可不就成了跨國公司?那協會的組程度可就不是鬆散聯盟所能比擬的了。
不過,眼下也不是追問這個生意倒底是什麼的時候?雍博文暫時存疑,只等以後有機會再問魚家爺倆,當下道:“麻央再這麼折騰沒幾天活頭了,放過她吧,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跟你們的生意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如果真是夠強,直接找他老爸,何必對付小女孩兒,傳出去只怕要讓人笑掉大牙。”
“這當然與麻央本人無關,可誰讓他是巖裡進藤的心頭肉呢?只要高野山的和尚一天不來,麻央就會多受一天苦,當然我會仔細着,不會讓她這麼快就死掉破壞計劃!”
小西川美月子的語氣依然是柔柔的,可其間透出來的無情與殘忍卻讓雍博文渾身寒毛倒豎。他緊握了下手中劍,沉聲說:“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後半句他卻沒有說出來,現在高野山裡的和尚們都忙得狠,就算是小西川美月子真把巖裡麻央給折磨死,大概也抽不出工夫來管這邊了。
“很可惜,大天師閣下,你站錯了隊!”小西川美月子遺憾地搖頭,“那麼,你就跟高野山的禿驢一起去死吧!”說着話猛得一扯腰帶,身上衣裙迸開。
好端端的居然搞脫衣舞?
這可真是太變態了!
雍博文連忙瞪大眼睛細瞧。
一大蓬粉色花瓣自裙內飛出,漫漫揚揚,裙服飛起,如同彩去般向着雍博文當頭罩來。
雍博文吐氣開聲,一劍劈出。
交戰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劍便正式拉開日本法師協會與真言宗之間的戰爭序幕。
這也是自法師協會成立以來,最血腥的一次戰爭,造成的後果也遠遠出所有人的想像。
我是病懨懨的分割線
週六週日連續兩天沒休息不說,還天天加班到後半夜,昨天晚上更是誇張,搞到了三點才下班回家,今天是上八點還得正常去上班。終於折騰感冒了。痛苦中。
第三捲到此就算結束了,接下第四卷地獄販毒通道,租鬼公司這個故事至此纔算正式開始展開,敬請關注。
好吧,體味是違禁詞我還能理解,可誰能告訴我爲什麼盈滿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