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回頭時,看到的就是她淚流滿面,一雙眼通紅,眼淚像決堤似的自動滾落,她卻倔強的立在那兒,死死握着手心盯着他。
他深邃的眉峰輕輕蹙了一下。
和顧城擁抱打過招呼的女子也看着泣不成聲的沐司玥,眼裡有着可見的詫異和不解。
不解之餘,還稍微下意識的和顧城保持了一點距離,聲音不大:“你認識她?”
顧城沒開腔,但是看着她的目光出了平靜就只剩淡漠,淡漠得好像他們毫不相干。
雲厲走過去握了女人的手腕要往屋子裡。
但女子蹙起眉想掙脫,他薄脣抿得緊了點,讓她識趣點。
她轉頭又看了一眼情緒依然不可自己的沐司玥,蹙了蹙眉,還是往屋子裡走了。
因爲她並不十分了解顧城的過往,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樣的身份,不擾人事是基本禮節。
公寓外,顧城立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無力的走過來。
放在平日裡,他定會冷漠離開不予理睬,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沒有動。
直直的看見她紅透了的眸子裡,是那種又愛又恨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沐司玥走了那幾步,只覺得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氣,她知道兩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可是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變。
終於在他面前站定,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哽咽到發不出聲音,又狠狠咬了脣,卻依舊仰臉看着他。
眼淚從眼角滾燙而下,她盡己所能的去平復哽咽。
終於模糊開口:“顧城,你什麼意思?”
男人眉峰輕蹙,她知道他的名字。
甚至那種眼神,會讓他胸口生疼,就像他不明緣由的去了那片湖、那座雪山時,胸口莫名的鈍痛。
許久,顧城終於略微動了薄脣,“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沐司玥沒辦法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是忽然諷刺的笑了,越是笑,眼淚卻越是瘋狂,聲音輕得透着悲哀,“你說什麼?”
“認錯?”她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我以爲你只是對外冷漠,至少你專情……”
看來她似乎根本就沒有認識過他!
他可以寡情到對着她說出這樣的質疑,枉費她的所有心心念念!
她忽然開始瘋狂的翻找自己的手包。
終於把他的那枚戒指連帶盒子掏了出來,恨不得直接砸到他臉上,“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而他只是微蹙眉,哪怕因爲她的哭泣影響了他的情緒,可他整個人依舊是冷淡的。
只是看了一眼,並無迴應。
沐司玥看着他的冷情,最後一份希望驟然落空,連聲音都幾乎消失了,“……顧城,你夠狠!”
壓抑太久的哭腔終究沒能控制住,手裡的錦盒也被她狠狠砸了出去!
輕微的一聲嗑響,落到草地上連盒子蓋都沒開,就好像她極度劇烈的情緒被壓進了鬆軟的棉花。
那種感覺,無比憋屈!
所以,她咬脣,要臉狠狠盯着他,擡起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對着他,“我不是認錯你,是看錯了你!”
她用了很大的力度,想把戒指從手指上摘下去。
可不知道是她這兩年指節見長,還是食指與無名指尺寸不一,她恨不得把整個手指寫下來,戒指卻紋絲不動!
顧城低垂視線,看着她竭盡全力的去扯,指環出白皙的皮肉已經見血了,眉峰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與此同時,大概並沒有怎麼經過大腦思考,可他已經伸手去阻止她這種近乎自殘的行爲。
正在氣頭上的她狠狠一把甩開了他,無處可泄的委屈和憤怒之下,順勢一巴掌也狠狠甩到了他臉上。
“啪!”一聲,幾乎是驚天的脆響。
毫無防備的顧城整張臉都側了過去,冷毅的五官一瞬間變得陰冷而壓抑,本就不似女兒一般細膩的皮膚竟然都起了依稀可見的手指印。
可見她多麼的用力。
也是她揮了一巴掌的瞬間,排開候在一旁的幾位保鏢嗖的一下上前幾乎把她拖下去。
可顧城忽然擡手,緩緩轉過臉來,也只是沉冷一句:“退下。”
幾個人猶豫了會兒,不得不回到原來的位置。
沐司玥知道自己幾乎使勁了全部力氣,可是依然覺得不夠。
她那麼介意,就像當初介意鄒敏靠近他一樣,可是那時他被動。
現在的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將她始亂終棄!
她不是聖母,不是什麼端莊典雅到連脾氣都不會發的大小姐,她真是恨不得再給他幾巴掌。
曾經她放下自己的恐懼,不顧他身份的特殊毅然跟他在一起,他有什麼資格負她?
顧城薄脣緊抿,下顎隱忍的繃着,看着面前的女人,哪怕給了他一巴掌卻依舊顫抖着柔弱的身子,恨不得再給幾巴掌的樣子。
終於低低的道:“看你和伊斯王子同行,姑且算她的客人,我不計較。”
沐司玥很想笑。
諷刺至極,什麼時候,他不與她計較,竟然還要被看在另一個女人的情面上?
輕輕退了一步,她看着他,眼睛裡除了淒涼就只剩絕望,“顧城,因爲你,我一個本該高高在上的公主,過得這麼慘,現在是不是要感謝你放過我?”
公寓門忽然打開來,大概是女子聽到那一個清脆的巴掌聲了,擔心的皺眉走出來,看着顧城側臉的印記,眉頭更緊了。
沐司玥看了一眼她,冷笑後轉了身,她不想待在這兒被當做笑話。
可是很想努力挺直脊樑離開,意識卻越來越不受控制,到最後眼前一片黑暗。
顧城在原地看着她倒下的,掌心不自覺的緊了緊,雲厲已經大步從他身側而過,把她從地上抱起,帶上車離開。
客人都走了,只剩兩個人了。
女子看了顧城,並沒多問,“要不要擦點藥?”
他沒開口,只是幾不可聞的搖頭,目光放在了及不遠處摔落的戒指盒上。
緩步過去,彎腰撿起,打開蓋子看着裡邊安靜躺着的戒指,和她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如果他試一試一定會發現尺寸與他的無名指極度契合。
但他沒有,只是眉峰輕蹙着。
如果她沒有認錯人,這戒指該是和她手上的一對,那他呢?
擡眼看向面前的女人,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又問了一遍他剛剛問的問題:“怎麼到這兒來了?”
她愣了一下,但也笑了笑,“我不是說過我是被廢的王妃麼?也許他覺得沒折磨夠,帶回繼續吧。”
而後又略微擔心的看了他,“你真的沒事?”
顧城單手別進兜裡,磨着那個從來沒離過身的髮卡,搖了搖頭,“沒事。”
只是胸口莫名的疼,倒也逐漸散去了。
“剛剛那位小姐……”女子略微嘆息,“你應該是認識她的。”
同爲女人,她知道那位小姐的情緒假不了,那種痛,就好像她當初被逐出皇室,卻連他一面都見不到,更別說求情時的怨恨。
“也許。”他只淡淡的一句。
說起來,顧城和她認識一年多了,也不算認識吧,只是緣分巧合,他去女神山時遇見了她,被她照顧了很久才勉強算完全康復。
他們是朋友,只是從來不問彼此的過往,聽顧城說中文時,她也只用中文介紹過自己叫沈清漓。
而他,也只說他叫顧城。
他後來進出女神山,身邊都有不少於留個的保鏢,但她依舊不多問。
兩小時後,伊斯皇家醫院。
沐司玥知道自己在哪,醒了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平靜得過分。
醫生只說她最近身體太過疲勞,剛碰到她的時候,醫生下意識摸了脈搏,還以爲是懷孕了。
之後才知道是太過虛弱造成了滑脈,看來和中醫的切磋依舊有待深入,他們還不夠精。
“多休息,沒什麼大礙,您放心!”醫生如是道。
雲厲點了一下頭,邁步往病房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貼身護衛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聽完也只是“嗯”了一聲,掛了。
進到病房,看她安靜的坐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沐司玥轉頭看過去,勉強笑了笑,“嚇到你了?”
雲厲表情溫和不少,走過去,“你有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七百多天算不算多?”
可是七百多天後,留下的只是自己身體的虛弱,其他全是泡影,可不可笑?
雲厲走過去替她擺正了鞋子,那意思,大概是要帶她回家裡休息。
可是他擺弄鞋子時,沐司玥忽然鼻尖酸了,她也不想,可是控制不了。
曾幾何時,顧城也這樣替她擺過鞋子,她使壞的晃着腿藉故打電話要他親自給她穿鞋。
閉了閉眼,想把逐漸起來的溼潤逼了回去,鞋子已經套在腳上了。
雖然雲厲親如弟弟,但也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狼狽,所以她彎下腰自己穿。
可雲厲看到了從半空中滑落的眼淚,只是抿了脣,不多問,等着她調整好自己直起身。
他們從醫院出去的時候,一眼看到了那頭等在車子邊的顧城,和隨時都在他身側的下屬。
她不可抑制的冷了臉。
又沒法控制的想,看他現在的樣子,已經位高權重,這兩年的隱匿並不影響他的地位和威望,身邊照舊有人。
所以華盛頓那些下屬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哪?只是因爲沒辦法告訴她,他們的主子變心了?
“在車裡等我。”雲厲把她送到車子邊。
沐司玥輕輕舒了一口氣,“時間久的話,我先走吧?”
雲厲想了想,“也好。”
他身邊只留了一人,其餘都送她回去。
走到顧城面前,雲厲臉上的冷漠和顧城的神色是很相似的,他知道顧城是什麼身份,但臉色不見好轉。
顧城看了那邊,她上去的那輛車,這纔回轉視線,道:“看來是你的重要客人,如果有什麼地方不妥傷了她,我道個歉。”
雲厲薄脣微動,毫無起伏的打斷,“那是我姐。”
顧城稍微蹙了一下眉。
又道:“我這兩天捋了捋,你我之間也算表兄了。”
知道清漓被他帶走後,顧城自然是做了不少功課的,這些信息也一度刷新着他的認知。
比如雲厲王子是倉城那個國際上讚譽極高的雲暮兄長,還有兩個妹妹。
而他是他們四兄妹的哥哥。
至於他們和榮京沐家,幾乎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兩三個豪門十分交好。
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個遍,但唯獨不知道沐小姐對他的情緒從何而來。
但云厲沒說錯,他們親如兄妹,那就兄妹吧,所以他道歉了。
雲厲似是弄了弄嘴角,“哪怕是親兄弟,私藏王妃也是罪,更不可能成爲你傷害沐司玥的理由。”
在顧城意欲說什麼的時候,雲厲再次開口打斷:“被跟我說你不記得了,那是你的事,她爲了你兩年寢食難安,這就是你的錯!”
“難道我裝作認識她?”顧城輕輕挑眉。
雲厲脣畔冷了冷,“至少你不能傷她!”
甚至,她想對他做什麼,他都得受着!
顧城輕輕勾了一下嘴角,“伊斯皇宮是很大,但我的人也不少,王子這樣逼迫我,合適麼?”
雲厲擡眸冷漠的看向街道,幾秒後纔看了他,“別忘了現在有求於我的人是你。”
沈清漓一家都已經沒落了,面前都撿了一條命,但顧城幾乎是沈清漓照顧才保住這條命的,他想報答,那自然是讓沈家東山再起。
所以他必須得到雲厲支持,否則,整個皇室都是他的,只要他不答應,顧城怎麼努力都沒用。
他也許有能力毀了雲厲的整個皇室,但毀了就能報答救命之恩麼?顯然不能。
說去說來,還是有求於他。
顧城聽完薄脣緊了緊,又弄了一下嘴角,“你把她接回來,我還以爲情有多深,我不求你,你也該讓沈家站起來,看來我猜錯了?”
雲厲冷着臉,“也許我就是爲了替玥玥姐出口氣,才把她接回來,順便折磨你?”
顧城聽完愣了一下。
因爲這怎麼也不像是一個王子說出來的話,倒像是完完全全的撒氣。
而他還沒愣神完,雲厲乾脆又說了一句:“你也許都忘了,但我不妨提醒你,她一共四個哥哥,三個弟弟,你若受得住就儘管傷她!”
他也是氣壞了纔會這麼說話,後來雲厲甚至覺得還說少了一個即將成爲第一島“霸主”的大嫂。
等雲厲的車子走了,顧城站在原地,莫名的笑了一下。
雲厲氣成這樣,更多的應該是以爲清漓和他關係不清?
又想,她不像有那麼多厲害的兄弟,尤其某一秒在他面前哭得全身顫抖的委屈時。
傍晚,雲厲回到宅子裡和沐司玥一起用的晚餐。
因爲這大半天,她太平靜,以至於他回來之後找不到可以開啓話題的契機。
晚餐之後坐在客廳,雲厲才終於看了她,“不想知道顧城爲什麼變成這樣麼?”
沐司玥握着水杯的手僵了一下,看向他,略微諷刺,“一個男人成了負心漢,我還要費盡心思幫他找理由麼?”
雲厲蹙了蹙眉,“不是那個意思……”
然後乾脆道:“他記不得很多事,也記不得很多人。”
她喝着水,停在嘴邊,末了笑了笑,“你是不是繼承了顧阿姨的優點,學會編故事了?”
雲厲很認真的看着她,“兩年之間都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他受過的苦也一定非常人能想象,我沒開玩笑。”
沐司玥想起了大哥手上很長的那道疤。
大哥只是被擁護的人,但也受了傷,那作爲暗中擁護新任總理事的人,他又該傷成什麼樣?
可她又諷刺的笑了笑,“他把什麼都忘了,卻還記得你們,記得自己是誰,記得他那個龐大的組織,唯獨忘了我,是麼?”
雲厲只能說:“他這樣的頭腦和身份,要重新認識這些關係網很簡單,他也知道你就是沐司玥,沐寒聲的女兒,知道和我的是表兄弟,但有些感情,不是知道身份就能回得來的。”
她閉了閉眼,不想談這些。
傭人小喬從樓上下來,手裡拿着她的電話,“沐小姐,電話,說是您小姑姑?”
沐司玥微蹙眉,有些緊張,趕緊放下杯子接了過來,聲音柔了柔:“……姑姑。”
“怎麼回事,爲什麼病了?”北雲晚語調裡透着滿滿的擔憂。
這麼久侄女什麼精神狀態,北雲晚是清楚的,在家裡也就算了,出門在外一生病,她就擔心不已。
沐司玥抿了抿脣,“……我沒事,已經在雲厲這兒了,姑姑您不用擔心!”
“你老實告訴我怎麼回事,我不會告訴你爸媽。”北雲晚不信她沒事。
沐司玥還納悶着姑姑怎麼會忽然知道她進過醫院。
想了想,榮京和伊斯的醫療方面所有切磋研究幾乎是姑姑率領的,伊斯這邊但凡有名望的醫生,估計都認識榮京權威女醫生北雲晚。
所以她進醫院的時候,估計消息就穿回去了。
暗地裡嘆了口氣,這種全世界都有人,出國跟逛後花園似的感覺固然好,但是一出事,國際之間距離完全不是問題也挺讓人頭疼的呢!
等北雲晚簡單聽完她的講述,好半天沒說話。
因爲不知道要怪誰,顧城是閨蜜吻安的侄子沒錯,那她也不能把氣撒在吻安頭上啊。
不過掛了電話,北雲晚還是給吻安撥了個電話,“顧先生好啊!”
一個稱呼弄得吻安都緊張了,“……晚晚,我好像沒惹你嗯?也沒欺負聿崢?”
北雲晚冷哼一聲,“你甭忙着全世界領獎、講演的了,雲暮把米寶帶壞就算了,顧城現在還欺負起我侄女了算怎麼回事?”
吻安蹙眉,“……那個,我這邊前幾天好容易和顧城聯繫上,估計是有什麼誤會?我正想着,他要是真的腦子出了問題,你給看看?”
“去!”北雲晚嗤了一句:“我在備孕!忙!”
吻安一下子忘了正事,“真的假的?米寶沒意見?”
給他一個能當女兒的妹妹可如何是好?
北雲晚咕噥了一句:“反正他也一年半載不回家,都是雲暮帶壞的!”
額……好吧,吻安知道雲暮特別忙,連帶着米寶也是沒空着家,識趣的不提這茬了。
掛電話的時候,吻安還是小心的道:“你考慮考慮,推薦個人給顧城看看?”
“嘟!”好閨蜜把電話掛了,吻安哭笑不得。
這邊,掛了電話之後的沐司玥依舊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之後幾乎沒再開口過了。
後來的那幾天雲厲變得很忙,聽管家說,忙着皇室裡的政務,每天的應酬很多。
晚上沒應酬的時候,也沒見他回來,估計是去他王妃那兒了。
數天之後,沐司玥看新聞,無意間聽到了一個名字。
管家正驚愕的看過來,“這不是前王妃的本家麼?”
她蹙起眉,是麼?
然後笑了笑,“看來你們王子很用心的在扶持他的丈人家,那些擠破腦袋想做新王妃的人要努力了!”
可是她笑得有些落寞,雲厲尚可以想辦法贏回放心,她呢?
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個週末,雲厲不知道怎麼的,說要帶她出去逛逛商場,她本來沒什麼興趣,但還是答應了。
出去之後,在商場門口看了他,“是替她挑禮物麼?”
雲厲擡手摸了摸鼻尖,不言。
沐司玥淺笑,“知道了!”
也是那天,她才問起來王妃的本名,雲厲說叫沈清漓,音譯,而且是他給她取的。
那時候,她忽然看着雲厲。
能給她親自取名,當初其實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吧?
幸好上天給了他醒悟的機會。
雲厲說,他只給她送過一雙鞋,再沒其他的了。
所以沐司玥想了很久,“那就再送個髮卡或者簪子吧?她從頭到尾就都是你的人了!”
那個時候,她心裡想,老沐曾經給老媽鬆了簪子,他們這一路深情不悔。
希望同一性質的東西,能讓雲厲的感情得以圓滿,至於她……
她想起自己一個髮卡一直都在顧城那兒,別人都是男送女,可她是女對男,而且是男的硬搶。
所以,這是不是她活該被傷的原因?
想着這些,又看着雲厲挑了一隻很精緻,很大方的髮簪,她胸口有些痛,臉上的笑意保持的很辛苦。
從商場出來之後又去別的地方逛了逛,雲厲想給她也買禮物,她堅持沒要。
直到某一瞬,她忽然停下來,“不然,你陪我去喝幾杯吧?”
這可能,是她第二次請人帶她去喝酒。
而每一次,都是因爲顧城。
她真是失敗。
雲厲真的帶她去了酒吧,身邊只帶了兩個人,去之前又換了一身衣服,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因爲剛好那會兒高峰期,所以他們在車裡等了一會兒,等過了這一陣再進去。
等他們下車往裡走的時候,隱約感覺到了另一側的小波動。
熟悉的黑色轎車,男人從車裡出來,神色泰然而淡漠,幾乎不用看路就可以往前走。
因爲他的人早就開道了。
顧城下車的確是過了幾秒才擡眼掃了一下,手裡隨意的解着袖釦,一看就是來放鬆的。
沐司玥不自覺的頓了腳步。
她從來不知道他喜歡進出這些地方。更沒想過,是這副場景。
豪紳的闊氣,有人伺候着,也有女人從會所裡迎出來,滿臉承迎。
偏偏,豪紳似的排場,放在他身上卻反而沒了那種庸俗,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正的能人,氣勢而不張揚。
但那些女人確實很刺眼。
顧城解着袖釦擡頭看了一眼的間隙,收回視線後忽然看了回去,眉峰蹙了一下眉。
雲厲在她旁邊說:“他要幫沈家,這種應酬很多,避免不了。”
沐司玥幾許思緒,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新聞,原來是他在做,就像當初一舉弄垮阿雅整個貴族一樣?
所以她知道他肯定能做到,只是心裡依舊疼了。
拋開那些深明大義,他對她,終究不是唯一特別的,給過她的愛護,同樣給了別人。
“走吧!”她冷淡的收回視線。
走了兩步之際,似乎聽到了身後的人喊她“沐小姐。”
她生生頓了一下,“玥玥”和“沐小姐”之間,原來差這麼多麼?
沐司玥沒有回頭,徑直往裡走,一直走到舞池最深處,再到最裡側,一片嘈雜的角落坐了下來。
雲厲本想單獨要個包廂,既然她覺得這樣舒服,那就隨她了。
兩杯之後,她看了雲厲,“她理你了麼?”
雲厲搖頭。
沐司玥忍不住笑了笑,“正常,如果顧城現在找我,我能給他的,肯定只有冷臉和巴掌。”
那種被傷後的情緒,真的可以燎原!
沈清漓好像沒打雲厲,已經夠溫柔的了。
可雲厲想,他倒是寧願她能掄起巴掌,可惜她沒有,學得被他都要冷漠,這反而是最可怕的。
沒有愛,所以沒有恨,他寧願她對他依舊怨恨。
外邊的天色逐漸暗下來,會所舞廳卻越來越熱鬧,酒杯也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沐司玥酒量是很不好的,面前的人又不是彥哥哥,所以稍微控制着,不讓自己喝得爛醉。
反倒是雲厲一點也沒悠着,她更得清醒一些。
“我去洗手間,你呢?”她拍了拍雲厲。
雲厲擺擺手。
沒辦法,沐司玥只能把護衛他的人叫過來看着,自己去了洗手間。
走廊較爲昏暗,盡頭那邊一抹身影倚着牆,很安靜。
顧城單手別在兜裡,另一手搭在窗戶邊,指尖染着猩紅的菸頭,只是他一口頁眉吸過。
他的姑父宮池奕有這個毛病,但他自己卻不知道這是跟誰學的,這一年多時常就會這樣排遣時間。
不經意的擡眼,看到了那抹進女士衛生間的身影,眉峰微蹙。
五六分鐘後,沐司玥剛從衛生間出來,迎面對上了他。
他還是那個稱呼“沐小姐。”
沐司玥柔脣緊了緊,轉身就要從他身邊走過去。
他身形挺拔,手臂修長,一攔就能輕易的攔住她。
可是她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必要找她。
“我不想看到你。”她沒有擡頭,語調也一片清冷。
顧城揣着的指尖劃過他撿起來的那個錦盒上,進來時,他就是想歸還那個東西,但是這會兒不知爲什麼,他忽然不想了。
隨口問了一句:“沐小姐和雲厲關係很好?”
她終於擡眸,“應該比你和沈小姐要好。”
柔脣扯了扯,“所以,如果是爲了幫沈小姐家裡東山再起,打算求我給雲厲說好話,你找錯人了!”
雲厲沒有跟她捋過這些關係,可她不是傻子。
她不理會家裡人那些政務是家裡人不讓,不代表她真的什麼都不懂。
顧城略微怔了一下,她解讀得沒什麼錯,唯一就是對他和清漓的關係認知有所偏離。
但他還沒再次開口,她已經推了他,大步離開。
顧城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下意識的又找了一根菸,但是拿出打火機的時候又頓了頓。
“我不喜歡男人抽菸!”半嗔半嬌的姿態,曾幾何時,不知道誰這麼要求他的。
打火機收了起來,煙隨手放了回去,邁步離開。
沐司玥回到桌邊的時候,情緒依舊不夠穩定,只覺得這裡悶得要讓人窒息,索性到此爲止了。
出了會所,雲厲眯着眼按太陽穴,又看了她,“讓他們送你回去?”
她看了他,聽出話外音了,問:“你去哪?”
問完又自己知道了答案,必然是去找他的王妃。
所以,沐司玥點了點頭,但還是給他留了護衛,自己打車回去,相比於他的安全,她就顯得沒什麼重要了,總歸她也沒醉。
顧城站在不遠處,深色服裝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隱入黑夜了,結實的身軀略微倚着,修長的單腿支地。
看了好會兒她打車。
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種感覺,這麼看着一個人,竟然會覺得舒服、安定。
不過他打算走過去的時候,她終於打到車了。
他停了下來,又轉身上了車,“開車。”
司機沒領會他的意思,然後他嗓音冷了冷,“跟上!”
“是!”司機趕忙點頭,啓動車子。
沒別的意圖,他只是遵循感覺跟着,他沒那心思應付女人,也就只是想看看,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麼。
*
西邊的住宅區,公寓門剛打開,沈清漓一眼看到他側首倚在門邊,下意識的蹙了眉,就要把門關上。
雲厲五指握了門邊,毫不費力氣就推開了,直接往裡走。
一股子濃重的酒精味讓女子再次不悅的蹙了眉,就站在門邊看着他,別說是好生照顧,連熱情接待都沒打算。
只是打開門,看了門外的侍衛,“把他帶走。”
侍衛知道她現在很有分量,但也不能那麼做,否則明天可能會失業。
乾脆約好了似的轉身就走了。
雲厲坐在了沙發上,平素裡冷冰冰的人,八成醉意下並沒有那麼難以接近,目光深深的定在她身上,一直到看着她要從旁邊走過去回房間,他忽然將她扯了下來。
“那小孩到底誰的?”不知道爲什麼,他很糾結這個問題。
她清冷的看着他,“不是你的。”
雲厲眉峰緊了,“誰的?”
他至今都沒敢和玥玥姐提,生怕和顧城有關,受傷的不止一個人。
因爲她不說話,他緊扣了她的手臂,緊緊盯着她,重複:“誰的!”
大概是酒後的緣故,他眸底泛着血絲,那種腥紅,距離很近的沈清漓看得很清楚。
目光淡然的避開,卻被他握着側臉扳了回去,眉峰更緊。
這個這樣子的雲厲,她從未見過。
許久,終於淡淡一句:“不是我的。”
他想知道的不就這個麼?以爲那個她的孩子?
可他們也只同牀過幾次,他每次都很注意,她怎麼可能懷上?
果然,他聽完似乎鬆了一口氣,捏着她的力道也忽然鬆了,目光在她臉上來來回回很多次。
終究沒有更多語言。
但是她再次作勢起身時,他忽然扣了她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個東西。
他自己拆掉包裝,打開盒子,遞到她面前,就簡單低沉的三個字:“送你的。”
她低眉看着,沒動。
可是心頭的波動已經讓她握了手心,她的陪嫁品裡有一隻簪子,不名貴,但她一隻很珍重。
可後來那晚被逐出皇室,混亂中她弄丟了。
手心越是緊,柔脣緊緊抿着,終於努力冷聲:“我不需要你的東西!”
他就算把所有東西恢復到當初,也已經物是人非。
這大概是這麼多天來,她又一次有了情緒上的迴應,對他來說,算是個好事。
他沒讓她起身離開,也沒再遞到她手裡,而是忽然擡手要爲她挽發。
沒見過大晚上挽發插簪的。
可是他就不讓她掙脫,一頭柔順的長髮被他弄得不倫不類。
沈清漓的一頭長髮很漂亮,天然的淺棕色,髮質很好,散一半、挽一半竟然也透着說不出的魅惑。
她幾乎是對他身份視若無睹的罵了句什麼,擡手就要扯下來。
可是手腕被他捉去了,薄脣也忽然落了下來,沒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
她被接回來這麼久,外人不知道她住在哪兒,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算什麼,但他隔三差五就一定會來。
可是也只看看她,顧及她的情緒,他從來沒有更親密的舉動了。
她坐在沙發邊緣,他的力道讓她沒有還手之力,一個歪斜反而順勢被壓入沙發角落。
“你……!”她想說什麼也半句被他吞沒。
酒後的人毫無道理可講,骨子裡就有着那種冷酷霸道,喝了酒又多了流氓性質。
被他一把抱起來的時候,她甚至害怕自己因爲他搖晃的步子而被撞在門框上。
直到她被扔到牀上,他像野獸似的眼睛裡只有那麼一件事要做,她才知道該緊張的是什麼。
甚至都在想要不要伸手抓過旁邊的檯燈打他。
可他俯身下來沒一會兒之後一張臉埋進她頸間沒了動靜。
“……雲厲?”沈清漓皺着眉推了推。
他居然睡着了。
*
沐司玥回到距離雲厲的別墅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車子不能再進去,這個地址應該是極少人知道的,所以只能等着管家讓人出來接。
下車時下意識的往身後不遠處的地方看去。
她沒喝多,眼睛也不花,不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
但看出去,卻只有一片黑暗的夜色。
回過神,安靜的站在路邊,過了會兒又蹲下,雖然沒醉,但也不那麼好受,閉着眼按着腹部。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居然想吐了,想忍都忍不住,可她沒有水也沒有紙巾……
正想着,只覺得有幾分壓迫感正在靠近,她警惕性猛地升起,一下子站了起來。
剛轉身之際,男人已經到了跟前,而她並沒能壓住嘔吐。
一瞬間,空氣凝固,極其不雅的酸腐微在凝固的空氣中刺鼻無比。
顧城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了,一雙眉陰鬱得差點滴水來,睨着她,但半天,緊抿的薄脣也沒說出一個字!
沐司玥看清他的時候,那股警惕性下去了,至少不是暴徒。
至於他衣服上的穢物,她竟然模糊的一句:“活該!”
別墅那邊出來的車接到她的時候,她沒有一句道歉,拿了他手裡的水和紙巾便傲然轉身離去。
她甚至也沒有花費時間去想他臉色會有多難看,反而,一夜睡得很不錯。
天大亮的時候,她才翻了個身,然後緩緩睜開眼,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不知道雲厲回來沒有?
雲厲這會兒的確起來了,相比於昨晚的行爲,又恢復了十分不討喜的冷漠和深沉。
洗了一把臉從臥室出去,看到了女人在擺早餐。
雙人份。
大概也是因爲這個,他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應該很狼狽,卻絲毫沒有,反而隨性得迷人。
走到餐廳門口,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開始自己吃自己的。
他也自覺的坐下。
但相對無言。
不知道幾分鐘後,沈清漓看了時間,喝了一口牛奶後起身準備離開。
雲厲蹙了一下眉,起身挪了一步立在她的必經之路,“去哪?”
“我不想餓死。”她說起話來還是冷冷淡淡。
然後看着他擡手探了衣兜,大概是在找銀行卡,她已經皺了眉,直接要從他身邊走過去。
雲厲沒找到卡,只及時把她拽了回來。
也許是想說她不必出去掙錢,反正她這個職業要麼爆發,要麼餓死,但最後索性懶得多言。
只是盯着她脣角還沒擦的牛奶,忽然俯首覆脣。
她猛地仰了腰想躲,卻反而讓他有了更好的角度,只得擡手推着他。
雲厲本也沒打算怎麼着,打她的推拒使得這個吻變得深而久,好一會兒才放開她。
沈清漓一點也沒客氣的用準備好的紙巾擦過嘴角,總算轉身出去,拿了包就出門。
司機去王子的時候,雖然見他依舊是昨晚的衣服,甚至還有宿酒的味兒,但看起來,他心情很不錯。
沐司玥見他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心情好?”她坐在客廳,看了他,“那就去洗個澡,我有事跟你說。”
雲厲表情很少,但眉峰輕輕動了一下,坐了下來,意思是她現在就可以說。
她有點懷疑,他不是潔癖麼?昨天的衣服掛身上很舒服?
看他不動,索性道:“顧城不會這兒的話,他怎麼和皇室宗親交流,幫沈家崛起?”
雲厲看了她一會兒,腦子裡轉了幾個圈,道:“沒聽說他想請翻譯,或者語言家教。”
沐司玥的意思一下子被他看透,抿了抿脣。
雲厲繼續道:“不是要遠離?”
她終於扯了扯嘴角,“爲什麼要便宜了他?……我受他欺負夠多了,爲什麼不讓他也嚐嚐這種痛苦?”
她會這麼想,大概是因爲他昨晚出現在她面前了,沒有她想的那麼絕情。
“你不是說他忘了我麼?”沐司玥笑了笑,“我讓他重新記起來,哪怕記不起來,我有自信再產生一段感情。”
然後再像他一樣扔了他,這纔夠!
雲厲看了看她,“你這不是和他過不去,是和你自己過不去。”
“他的人設,圈內都知道,不會動情的。”雲厲道。
沐司玥卻略微扯起嘴角。
以前,他接任鬱景庭的時候,所有人也都覺得他這種人沒有感情,不是麼?
沒辦法,雲厲最後點了點頭,“我儘量。”
他們之間最近交集不少,要製造機會也並非難事。
不過,雲厲的動作快得讓沐司玥有些驚訝,甚至她沒做好任何相關準備。
和雲厲一起去赴約的時候,她換了一身這兩天特意買的裙子。
素底抽紅的搭配,襯得她皮膚越是白皙迷人,V領開得恰到好處,恰好膝蓋以上的長度,不失端莊,又展現着她比許多女性有優勢的身段。
用身材吸引人注意其實一直是她不屑的,因爲曾經的顧城也不會在乎這些。
下車往裡走,一路都有他的人,一直進了內堂。
男人從辦公椅上擡頭看過來的時候,目光一下子就定了,然後蹙了眉。
“你給我……”顧城說了三個字,看了雲厲,卻沒把下邊的話說下去。
他不知道雲厲要給他準備的隨身翻譯加伊斯語教師就是她。
沐司玥已經走了過去,禮貌而恰到好處的精神距離,“顧先生好,還需要自我介紹麼?”
顧城放下手裡的筆,又看了一眼雲厲,大概是不太滿意的,冷毅的臉上幾不可聞的沉冷。
不知道是爲那晚她吐了他一身而記仇,還是對任何女性都排斥。
“她會很多種語言,足夠你應付所有情況。”雲厲淡淡的道。
沐司玥不知道雲厲和他之間談過什麼,但很明顯,顧城不想留下她,到最後還是忍了。
雲厲走了之後,她走過去收拾他的文件,“好像顧先生一會兒就有應酬,就在這裡麼?”
她用的伊斯語,而且帶着地方味道。
以至於顧城側首,眉峰微捻,薄脣緊抿盯着她。
她微挑眉,端莊之餘明明都是鄙夷,換了英語:“聽不懂麼?”
以前她就很清楚的,他英文很差。
看來也沒長進。
點了點頭,改爲中文,說了一半,忽然聽他冷沉沉的打斷:“洽談翻譯被給我帶方言。”
沐司玥微抿脣,算是笑了笑,一切都是禮節性的。
然後等着和他會面的人過來。
知道伊斯皇室普遍喜歡榮京茶道,所以她提前開始煮茶,等人到了之後親自沏茶。
來人似乎很驚喜,眼睛一直在她和茶上流連,談正事之前便滿是欣喜的開了口。
顧城看着她和客人聊得歡快,抿茶見沉聲:“他說什麼?”
她笑了笑,“說我漂亮!有機會去他那兒切磋茶藝!”
沐司玥和那個客人試過中文,對方不會,知道他聽不懂。
而顧城聽完後幾不可聞的蹙眉,臉色淡了淡,讓她直接進入談話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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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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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神秘男神性子寡淡,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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